第15章 逶迤如画
禾锦醒来,身后的人将她缠得太紧。

他身上有梨花的冷香,修长的身子像蛇一样柔软,贴在她冰冷的身体上,紧得没有缝隙。

她想将靳褚的手拿开,还没挪动一下就被更深地揽进怀中,用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将她禁锢住。

“十七,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因为困顿而显得慵懒,比梨花香还迷人。

禾锦的眼中一片淡漠,好似怎样都撼动不了她,“你该走了。”

靳褚的身体微微一僵。

了月楼从不留人,即使是靳褚也不例外。这三千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在这里过夜,只不过一醒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原来这几千年,她对自己的态度从来没有改变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靳褚微微松了手。禾锦起身,长发落在她身后逶迤如画,衬得肌肤如雪白皙。指尖一弹,华丽的衣饰铺在她如玉般的身体上,万般旖旎风情,精致到每一寸。

只是她的美,靳褚抓不住。

“只留我在你身边不行吗?”靳褚笑着问她,好似说了一句玩笑话。

禾锦没有回他的话,赤着双足离开,精美的华服铺散了一地,旖旎风光。

靳褚躺在床上,冷风蚀骨。他望着她的背影,任由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冷。

纵观三千年,也不过是偷来的幸福。

若不是那人……若不是那人……

呵呵……靳褚冷笑了起来,银色的瞳孔带了血的颜色,“终究还是厌倦了……”

亓笙绘了二十四卷长街图,把他还记得的凡间景象一一绘在纸上,仔细到每一个小地方。有些还记得,依着画上了,有些已经忘了,便胡乱添上几笔模糊过去,就这样一卷一卷地绘下来昼夜不分,绘完连几时了都不自知。

“小桐?”他唤了一声,门外没反应,他只当她是睡了过去没再接着喊。最后一卷吹干裹起来,放入画筒之中,正好二十四卷。

“小桐,你明儿出去一趟吧,若是碰到我弟弟了,记得跟他说一声不必等我了……”亓笙还在碎碎念,收拾桌子的时候有人替他挂起了毛笔,他顺着笔尖抬头望去,忽得愣怔了。

禾锦着了轻衫,和平时都不大一样。长发柔软地披在肩头,显得娇小温婉,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情好似不错。

“有什么话,就亲自跟你弟弟说吧。”禾锦说得很随意,抬手一挥,空中便显出宫外之景,宛如一幅水墨画。

画中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与亓笙有三四分相像。他正抱着一把长剑守在皎月宫的入口,眉锋目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守了有多久。

亓笙认出画中人是亓挚,手指微微发颤。上次一别,不曾想竟是五年之久,再次见面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守了两个月了,也该和他见见。”禾锦收了画面,转头看着他,“我让小桐带你去吧,把该说的都说了就回来。”

手中变化出令牌,落在他手中。亓笙躬身行礼,“谢王女……”他的表情再镇定,也掩不了话语中的颤音。

禾锦看了很久,轻轻吐出两个字:“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亓笙放下东西就离开了,似乎迫不及待。他走到门口,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他竟觉得在她眼中看到了哀愁,像杯中的墨水一样淡。

书桌上还留着没整理好的纸笔,墨水在宣纸上浸染开,如一朵梅花。

禾锦从画筒里抽出一卷展开,上边的一草一木无不寄托他的思念。她想不明白,他可以在皎月宫得到一切,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孤寂呢?

亓笙走得很快,小桐迈着小短腿一直跑都追不上他,忍不住“诶”了一声,“没有令牌你怎么出去呀?”

前面的人这才停下,微微有这么茫然,“我马上就可以见到我弟弟了吗?”

“王女亲口应允的还能有假?”

可亓笙还是忧心忡忡,“见到了又能如何?又不能随他离开。”

小桐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你不就是想见他一面吗?怎么能见着了,又想离开了呢?”

亓笙愣住,释然一笑。是啊,人总是想要更多。

皎月宫仅有一个出口,兽骨架在冥火之上,火焰日夜不息。当年禾锦夺了巫霁鼎萃取魂魄制成烈焰,养于此处,煞气能使六界之人皆化为灰烬,唯有禾锦以精血养之的凤凰木才能趋挡煞气。

小桐抓紧亓笙,生怕他落了单,“你跟紧些,等会儿鬼火要把你吞进去。”

兽骨虽大,走着还是渗人。亓笙往底下看了一眼,顿时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

皎月宫仅靠这冥火就能阻挡一切,更不用提还有能震撼天地的禾锦,这地方果真是固若金汤。

走到头骨,才算真正走到正门。那门瘦骨嶙峋,周身都缠绕着古藤,往里什么都看不见,宛如一个血盆大口。

小桐将令牌嵌到墙上,绑缚的藤蔓缓缓收回,露出它本来的模样。厚重的砖墙往两边退去,一丝光线从外边透进来,越来越亮,眼前突然一片白色,再睁眼,已经到了凡间。

亓笙还未从方才回过神,环顾四周,话语有些凉:“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只是心心念念着,就同刚才一般进了去。”

小桐冲他眨眨眼睛,“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只有被逼到绝境一定要找到皎月宫的人才能进去。”

“那岂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进去了?”

“倒也不是。”小桐走在前边,摇头晃脑的,感觉知道很多东西,“主子会选一部分留下来,其他的就撵出去。”

亓笙点点头,“那你知道当初王女为何会留下我吗?”

“这个……”小桐拧了拧眉毛,“我还真没想通,大概是主子心情好吧。”

可亓笙知道,不仅仅是心情好那么简单。 她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要看出另一个人来,看得他心窝子发痛。

走了几步,顿感不对劲。

面前有人拦住了他们,只听那人声音朗朗,隐隐带笑,“小乌鸦,你这带的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还能有人从皎月宫里出来的。”

小桐像只炸毛的猫,就差跳起来了,“江瑜!不准叫我小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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