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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氏看来,元月砂这戏太假。

这小浪蹄子一向有心眼,心计也是深得很。

不过是做做样子,怎么真的肯去死。

元老夫人却神色肃穆:“这好好的姑娘家,一门心思嫁人,相夫教子。如今毁了名声,没了姻缘。若不死,难道还能如何?唐公子如今有了功名,不肯要她了,生生逼死未婚妻。若是传出去,只怕是对仕途有碍吧。”

何氏冷汗津津,就算今日退亲成功了,只怕范家也不会接纳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婿。

闹到现在,何氏心里面也是没有底了。

她也是不敢善做主张,决意还是回去跟儿子商议一番,再行图谋。

唐文藻原本说了,自己只需逼着元月砂张口承认绝不嫁入侯府,元月砂一定是绷不住。

却到底没想到,这元月砂居然如此镇定。

何氏喝了几口茶润润说得干燥无比的嗓子,胡乱应付了几句话儿,便是匆匆告辞了。

元月砂晕倒了,何氏连做做样子都不肯。元家的人瞧在了眼里,却也是都有些不屑。

元秀巧嗤笑:“南府郡果真是乡下地方,这元家二小姐定的婚事居然是这等泼辣人家。”

难怪削尖了脑袋来京城,恐怕这小地方都见不到几个整齐的男人吧。

如今又为了名声又演戏又晕倒的,也难为人家这么多花样了。

作为元家三房的嫡女,元秀巧很有些倨傲之意。

元蔷心却很是不欢喜:“元二小姐?她配称元二小姐?南府郡出生的,连府里的庶女都不如吧。”

元秀巧听了一怔,也听出元蔷心不悦了。

也难怪,平日里元蔷心也被称为二小姐的。

这元府虽有庶女,可那些庶女平时毫无存在感。除了晨昏定省,也很少有机会出现在主母的跟前。

虽然名义上主母有教养庶女的职责,可没有哪个主母当真会花心思。

至于领出去赴宴、见人,更没这些庶女的份儿了。

而这些庶出的女儿,也没能打断元蔷心在府中的排名。

元蔷心很是尖酸,如果不是这些庶女名分上不好听,也不会挑中南府郡。

可南府郡的嫡出女儿,品貌也不过如此呢。

所谓嫡出,还不如庶出呢。

元幽萍一愕。

要知晓,她这元家大小姐的称呼也被撞了。

元幽萍心里固然是有些不乐意,倒也并不如何上心。

这种大度虽然是高高在上,可究竟是有这份大度。

元幽萍觉得,元蔷心对元月砂的不悦,似有些别的原因。

元蔷心不觉冷笑,唇瓣浮起了一缕冷凛的笑容。

“这个元月砂,不过是南府郡破落户的女儿,她来到了元家,我呀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慢慢的,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儿。

脑子里却浮起了北静侯萧英英俊的容貌。

萧英虽然左足有疾,可却有股子说不出的魅力。

更何况,萧英可是侯爷,而且还是豫王殿下所器重的人。

以后豫王殿下登基,萧英必定受到重用。

元幽萍这面团人最听亲娘的话,不想做填房。可是元蔷心想去做,而且想疯了。

可惜她有婚约,纵然退亲也是名声尽毁,那也是没能够嫁入侯府。

虽然萧英名声也不好,可是他是侯爷,就不能要个没名声的填房。

如今元蔷心内心充满了浓浓不甘,深深的嫉意。

凭什么?

那元月砂容貌、出身、才情,无论哪一样,都是远远不如自己。

一个南府郡的破落户女儿,却能够及得上萧英正妻的位置。

更要紧的是,元月砂也是有婚约。

而祖母,还会捧着元月砂。

可是自己呢,但凡只要提提这个话头,必定能被打成大逆不道,不知羞耻。

元蔷心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冒险。

然而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决不能让元月砂这个破落户得到。

想到了这儿,元蔷心一扭腰,顿时盈盈离去。

元蔷心走了,剩下两个姑娘也是觉得索然无味。

比起元月砂,元明华实在是毫不出挑。

而元明华也心思忐忑。

在元明华瞧来,元月砂这次是丢了大脸。

她乐得见元月砂没脸,却忐忑元月砂可是会连累自己。

元老夫人应付完了何氏,微微有些倦意。

而元明华也赶紧向前见礼。

“好,你们两个都是辛苦了。如今到了元家,好生歇息。我早命人打扫了院子,你就住青菊院,月砂安置在雪芍院。”

元家的院落,一多半是以花儿名字命名的,倒也是雅致。

元明华谢了,心中却盘算,究竟哪个院子显得受看重一些。

看来待会要用钱打听一二了。

不过今日初到元家,元明华是满心失望的。

她早盘算好了,如何应答,如何显得自己乖巧温顺又知礼数。

可都是元月砂这个贱人。

正因为元月砂的那些勾当,惹得元老夫人一副疲惫之姿。

自己想要表现的打算顿时落了个空。

想到了这儿,元明华对元月砂恨意更浓了。

而元老夫人却满脑子想着元月砂——

南府郡二小姐,豫王亲点要的人。

脸蛋还算俊俏,最要紧的是,那双眼珠子亮得紧。

她已暗暗叮嘱喜嬷嬷,等到元月砂醒了,她要亲自见见这位南府郡的二小姐。

下人送来参茶,元老夫人喝了一口提神。

这何氏虽然是不讲理的泼妇,可有些话儿倒没有说错。

元家纵然要断这门亲,表面上也要占足礼,至少也不会主动退婚。为了护住元家的名声,还会先行将唐家的名声弄臭。

可是,元月砂肯演这场戏,不怕在何氏面前应承非唐文藻不嫁。这虽然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却不是寻常踩低捧高的姑娘能做到的。

换做别的想攀富贵的,也不敢将话说得这么死。

除非,元月砂已经是下定决心,让唐家不能翻身了。

这样子想着时候,喜嬷嬷也是领来了元月砂。

虽然一路车马劳顿,元老夫人却并没有从元月砂的脸上瞧出什么风尘仆仆之色。

元月砂仍然是镇定、爽利,落落大方的行礼。

一双眸子寒津津的。

瞧不出要昏迷的样儿。

当然,元月砂在元老夫人跟前,也是毫无掩饰。

元老夫人让元月砂坐了,拢眉:“这唐家之事?”

元月砂轻柔的说道:“无论如何,月砂绝不敢让京城元家名声受损。”

而元老夫人顿时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心腹喜嬷嬷:“如今别无他人,月砂,作为长辈我也不必瞒着你。是豫王府递来消息,要你来京城。否则,也不必苦了你背井离乡。”

说到了这儿,元老夫人也是有些个探寻之意。

毕竟豫王府究竟是什么意思,元老夫人也是颇为好奇。

元月砂轻轻一福:“月砂是个出生卑微的姑娘,又怎会知晓豫王的心思。只不过,倘若月砂侥幸有些许运气。除了京城元家,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到时候,老夫人可是不要不理睬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啊。”

元老夫人心思微微一动,可当真是个聪慧的姑娘。

如今陛下身边的元嫔,就是元秋娘的姐姐。

元家是元嫔背后的支持,而元嫔也在宫中为元家铺路。

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身子渐渐不如以前了。

正因为如此,元家的目光也是落在了下一任的帝王身上。

元尚书瞧中投诚的,是豫王殿下。

元家也动了心思,如从前那样子,在豫王身边添元家的姑娘。

可豫王素来不好女色,以绿薄这般尊贵出生诸般功劳,多年来仍然只是个女奴。

再来,元家如今几个姑娘,资质也是有限。

想不到,豫王府居然特意让元家抬举元月砂,这不免有些暧昧之意了。

而元月砂若想作为后宫嫔妃,在宫中站稳脚跟,免不得有家族的支持。

这个家族,当然是京城元家,而不是南府郡那破落户元家。

元月砂母亲早死,而生父又是极为刻薄,这些京城元家都是知晓。

这话儿说到了这里,相互试探也就点到即止,别的言语也是不必多言。

旋即,元老夫人却加以叮嘱,让元月砂好生将息身子。

更叮嘱,喜嬷嬷多送些补品,到元月砂的院子里面去。

元月砂柔柔的谢了。

而元老夫人内心之中却也是顿时涌起了一股子奇异的感觉。

若别的姑娘初入府,得到了元老夫人的恩宠,必定也是会受宠若惊。

而元月砂的样儿,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的沉稳。

无论是面对何氏的咄咄逼人,还是面对元老夫人的另眼相待,都透着一股子沉润气儿。

似乎显得一切都是不那么重要了。

这年纪轻轻的,她这个南府郡出来的姑娘,怎么就这样子沉得住气?

元老夫人的内心之中也是涌起了几许的讶然。

送走了元月砂,归来的喜嬷嬷上前为元老夫人按摩。

她不愧为元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按摩的力量也是很知晓轻重。

元老夫人也是不觉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喜嬷嬷不觉感慨:“这元家的二小姐,也是妖得很。老夫人,大小姐去的早,留下两个孩子,可真不能让这等姑娘去当孩子的亲娘啊。”

元月砂那样子,瞧着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那心计深深,又狠又冷的样儿,秋娘两个孩子自然不能让她照顾。若落在她手里,却也是落不得好。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心气儿还挺高的。我瞧啊,北静侯府只怕还当真入不得她的眼了。这孩子,倒是沉得住气。”

喜嬷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老夫人莫非当真扶着她侍候豫王。”

元老夫人淡淡的说道:“不是我扶着她,而是豫王瞧中她。”

喜嬷嬷迟疑:“就算是侍候豫王,也不见得轮得到这旁支血脉。”

喜嬷嬷知晓,这些年来,元家也有一些想头。

比如,在未来陛下的身边,添一个姓元的女子。

这京城的元家,又不是没有嫡出的姑娘。

“咱们家这几个,庶出的都不必说了,嫡出的那几个,也就大房的阿萍能稍稍看一看。这孩子,我也是费心了。蔷心都定了婚事,可她的婚事我还留着呢。然而,也带她出去应酬过几回,也有大方的名声。可是豫王殿下,从来没认认真真的看过她一眼。就算是为了元家,也没多看阿萍一眼。这倒是并不奇怪,毕竟阿萍是中庸之姿。”

元老夫人不觉又想起了元月砂,那姑娘心计很深,也很是厉害。

家里几个丫头,和她一比,倒是真有些不如了。

喜嬷嬷心里倒是有些不舒坦了,她想起了一路而来遇到的那么些个事情,自然很是不喜元月砂。

“可是豫王殿下,也未必便是真的想要收了她了。这些年来,想跟了豫王殿下的人也不知多少。就如那靳绿薄,也是痴心一片。可如今豫王对她虽然敬重,仍然是并不如何接受。”

喜嬷嬷恨恨的,她就是不信了,豫王殿下会看中这个小丫头。

这京城多少名门淑女,蕙质兰心的,聪慧无比的皆有。

可百里炎素来也不怎样正眼看这些姑娘。

一个南府郡的旁支庶女,便想要得了豫王的欢心,她凭什么有如此的福分?

元老夫人却并不这么想。

因为喜嬷嬷是心腹,元老夫人不免多说几句。

“因豫王曾经也是娶亲,又有世子,故而纵然一时不近女色,倒也不算如何大不了的。可他身边,终究还是需要添女人的。”

“等豫王继承大统,做了皇帝,纵然女色上不留意,总要挑几个充实后宫。不然,可是不成样子。所以,如今就要留意一二。”

“不过这南府郡的二小姐可当真值得元家扶持,就得要细细观察了。”

元老夫人微微沉吟,据说因为元月砂生母是个商女,继室又工于心计,所以打小没学过什么东西。

一个草包,可是不能送出去。

她也挑了教养嬷嬷,好生调教,更能瞧出这其中品行。

另一头,元月砂到了雪芍院,院子里的丫鬟来见礼。

元家明面上,礼数可没有缺。

如今院子里面有两个大丫头画心、紫竹。

这两个是贴身侍候的。

另外有四个粗使丫头小蓝、小红、小青、小容,做些院子里的杂活。

每个月,元月砂还能领五两银子的月钱。

这月钱是纯花销的,元月砂的衣衫首饰,吃喝用度都是公中出。

若元月砂当真是南府郡破落户的女儿,一定是会被这京城元家的富贵气派闪花了眼了。

元月砂倒还好,并没有特别的动容。

其实在她心里,眼前的高床软枕,描金绣玉的富贵日子,可是并没有军中冷冰冰的床铺来得舒坦。

元月砂想到了什么,忽而对画心说道:“画心,我若托人帮我送个东西,可是方便?”

安排在元月砂身边的画心是个利落的女孩子,想了想,回答:“这倒也是不难。可安排元家外头的管事送东西,只要,不是什么夹带就好了。”

元月砂微微一笑:“放心,就算是老夫人,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此刻何氏回到了唐文藻如今居住的小院,一扫方才在元家的泼辣,反而不自觉流转了几许的忐忑之色。

龙胤的京城地价可谓是寸土寸金,就算唐文藻是金贵的读书人,可也是不见得这么快有属于自己的宅子。

何氏不觉心忖,好在,自己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人。

这院子,是那位娇客安排的。

自己儿子能留在京城,补了京官的缺,也是因为那位娇客。

当然,自己儿子一表人气,被贵女看上,也是应该的。

可那娇客,却是厉害得紧,厉害得有些让何氏心里头打颤。

进了门,唐文藻正陪着个绿色衫子的白腻女郎。

范蕊娘十六七岁,正当妙龄的样儿。她面若桃花,姿容娇美,也算是个美人儿。

“伯母去了元家一遭,可是辛苦了。小玉,还不快些将炖好的燕窝汤送来给伯母尝一尝。”

范蕊娘笑着,笑容中有一缕矜持和高高在上。

何氏苦笑,这些年来她过的日子清苦,掐着手指头算银子。

可不似这范蕊娘,补汤随随便便就可以吃。

而此刻,范蕊娘肚子已经是小小的拢起,就算是穿着宽容衣衫,也不怎么能藏得住了。

也对,都已经五个月身孕,范蕊娘又特别显怀,自然是显得有些明显了。

小玉端来了燕窝汤,何氏吃着这金贵的玩意儿,却也是觉得口里面没什么滋味。

她胡乱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

小玉虽是个丫头,却也是不觉翻了个白眼。

这个村妇,上等的燕窝也吃不出好歹。

小玉虽然是个丫头,可面目清秀,身子也是鼓鼓的。

唐文藻看似正经,可那眼珠子却不觉向着小玉鼓起的地方一扫,又狠狠盯了两眼。

等何氏歇足了气,范蕊娘方才问道:“文藻那门婚事,如今可是退了?”

何氏略尴尬:“这元家十分狡诈,怎么也不肯认接了元月砂过来是做填房的。而元月砂那小妮子,却也是十分刁滑,怎么都不肯松口。还说,一定要嫁入咱们唐家。其实她那样儿,怎么配成唐家的媳妇儿。”

唐文藻想起了元月砂,一阵子的烦躁。

想到了元月砂的油腻丑陋,他忍不住一阵子的恶心反胃。

当真是丑女多作怪,赖上了元家,以为能攀高枝,却能够死死的扒着自己不放。

“娘,怎么你在元家跟前,就不会说话了。我不是说了,人家如今一心去北静侯府做填房,以此要挟,她怎么会不松口?”

唐文藻皱眉,定然是何氏不会说话。

要不然,也不会让元月砂继续腻着。

何氏心里面却也是觉得十分的委屈。

“儿呐,为娘也是跟那元月砂不客气,可是那元月砂心计深,还寻死觅活的。却是,却是为难范小姐了。”

范蕊娘一双眸子却染上了一股子淡淡的寒意,忽而笑了笑:“唐郎,你们家的意思,是我肚子大了,被套住了?所以,也就不肯尽心尽力了?”

她说话细言细语的,可是唐文藻听了,居然是打了个寒颤。

就算是泼辣的何氏,此刻居然也是说不出话。

范蕊娘慢慢的吃了一口燕窝,缓缓的咽下去。

“哎,咱们范家虽然是有头有脸,可谁让我这个女儿居然是做出了这样子不知羞的事情。也难怪,居然是让人瞧不起。等肚子大了,我若嫁不出去遮羞,以我那范家嫡出女儿身份,也不能为妾的。倘若,别人知道了,我也只是个死吧,也好全了家里的名声。也是,却苦了我爹娘。唐郎,你说他们见着自己女儿死了,会不会很心痛?”

唐文藻擦去了汗水,吃吃的说道:“蕊娘,你也是不要想得太多了。”

范蕊娘娇滴滴的:“是,我不知廉耻,死了也是活该。可是却也是舍不得爹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爹妈为了护住女儿一条命,可谓是煞费苦心。比如,为了我,爹特意让唐郎留在礼部。如此,你们翁婿共事,我也是对唐郎放心。如今我留在了范家,必定多有不便。还是亲娘疼爱我,特意为我置办了这院子,又拨了小玉来服侍我。如此,倒也有个庇身之所。”

唐文藻在范蕊娘跟前,当真是不敢大声了。

他前程拿捏在范家手里,而且如今吃穿用度都靠范家。

甚至上次唐络芙被将住的五百两银子,也是范蕊娘首饰匣子里面拿出来的。

何氏来到了京城,也靠范家的银子,方才有了那么个落身之处。

范蕊娘娇滴滴的言语间,却也是蕴含了无尽的要挟。

“蕊娘,咱们是真心相爱,你自是没有什么错的。”

唐文藻做出情种的样儿。

何氏心里不是滋味,这范蕊娘好生厉害,将自己儿子拿捏得妥妥的。

这女人,就算是出身尊贵,手里面有些银子,又怎么可以骑在男人头上呢?

什么叫三从四德,难道范蕊娘不懂?

若说恭顺,元月砂出身虽然是下贱了些,却也是好歹知晓规矩。

这送银子给唐家使,可是姿态放得低低的。

可是这个范蕊娘,虽然是舍得给钱,却又将钱袋子捏在手里面。

反而害得何氏在她面前战战兢兢。

何氏心里很是不痛快,却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盘算。

事到如今,暂且忍一忍。

等范蕊娘进门了,自己这个婆婆,那辈分地位在这儿,定然是能拿捏范蕊娘。

如今就任由范蕊娘张狂。

范蕊娘一双眸子盯住了唐文藻,她盯着唐文藻那锦绣皮囊,眼底深处蓦然流转了一缕不屑。

却扶了扶腰身:“这如今有了身子的人,略坐一坐,就觉得腰酸。”

小玉顿时过来,扶住了范蕊娘。

范蕊娘含笑:“对了唐郎,如今我有了身子,不能侍候你,你是知道的。今晚,还是小玉。”

唐文藻有些尴尬,却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那双眸子有些贪婪的盯着小玉婀娜的腰肢。

虽小玉不是什么绝色,可那青春的肉体,却也是涌起了诱人的吸引力。

而且小玉是个奴婢,自然是对唐文藻极尽奉承,这是唐文藻从范蕊娘身上得不到的。

小玉脸顿时红了红,一派娇羞之色。

她扶着范蕊娘进去了,主仆二人到了闺房,小玉也是收敛了娇羞的情态。

范蕊娘轻轻拍拍小玉的手:“应付唐文藻这种人,可当真是委屈你了。”

小玉立刻说道:“能为小姐分忧,小玉并不觉得如何辛苦。”

那天,所谓醉酒一夜,陪着唐文藻失态的并不是范蕊娘,而是小玉。

范蕊娘伸手抚摸自己的肚皮,眼睛里流转一缕幽光。

这孩子父亲,已经是默认自个儿可以将这孩子生下来,不过不能过明处。

范蕊娘知道,自己得为这个孩子挑个明面上的爹。

偏偏这个时候,又遇到了唐文藻这个自命风流的男人。

呵,唐文藻何德何能,以为当真能让自己这个侍郎之女垂青?

不过是挑中一个傻子,加以利用罢了。

范蕊娘甚至有些恨唐文藻,这蠢物居然也欺骗了自己,隐瞒了在南府郡有婚约的事实。

这个计划,顿时显得不那么顺利了。

小玉也不觉想起了那个男人,不觉心醉神迷。

小玉的第一次,也没有给唐文藻这个废物,而是给了范蕊娘肚子里孩子的真正父亲。

至于唐文藻,可是好应付得很。只需刺破了手指头,用血污了床单就可以了。

“元月砂?”范蕊娘唇瓣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却蕴含一股子算计与恼恨之意。

纵然她不屑于唐文藻,却也是定然是要争来唐文藻。

这傻子,可是绝佳的挡箭牌。

她慢慢的盘算着,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虽然自个儿和元月砂从前无冤无仇的,可元月砂居然是想夺走自己的挡箭牌!

这可是不成的,挡在自己面前的,范蕊娘是定然要除了去。

“听说掂量着要去给北静侯当填房,又舍不得名声。”小玉也是恨恨。

范蕊娘的眼底,却也是流露出了算计的光彩。

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算得了什么。

外头厅中,唐文藻也从小玉那腰回过魂来。

何氏却改了脸色,有几分不喜欢的样儿。

“文藻,你说这范家姑娘,虽然是尊贵,可是也是有些不懂礼数吧。”

唐文藻一愕。

何氏独自对着儿子,干脆将这话给挑明白了:“虽然她没有进唐家的门儿,我也是将她当成未来儿媳妇儿看。对着长辈,她怎么也应该是恭敬一二吧。”

唐文藻皱眉:“娘,蕊娘如何不恭敬了?你来京城,她不是待你极好?就算炖煮了上等燕窝,可不就是留给你了。”

何氏轻啐:“也没个晚辈样儿,对我对你也不够恭顺。”

她眼珠子一转,还是将自己心里盘算的给说出来:“她大着肚子,还管什么钱,让娘来管。还有这宅子,她是唐家的人了,也该将地契拿出来,并且改在我唐家名下。等她生下金孙,我还亏待她不成?”

唐文藻却打了个寒颤:“可别胡说,哪里能如此无状呢?娘,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南府郡那种不讲礼数的地方。”

何氏想得太简单了,却不知京官的厉害。

自己能攀上范家,还亏得能得范蕊娘的欢心。

不选范蕊娘这等容貌出挑又能帮衬前程的,难道还要挑元家那个痴肥蠢物不成。

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何氏心里却也是顿时不痛快了。

这还没进门呢,儿子居然就偏着媳妇儿。

这么多年了,何氏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大,自然有些嫉妒。

这范蕊娘还真厉害,已经怀上了不值钱了,还能如此倨傲。而这手段,更是绵里藏针,厉害得紧。

何氏那心尖尖,越发不舒坦了。

“娘也罢了,毕竟如今也不是正经婆母。可她对我儿,也有些倨傲吧。夫为妻纲,她家弟子尊贵又怎么样?就算是个贵女,可也得在自家夫君跟前服软。”

何氏拿话挑拨,自然是盼望能让唐文藻压一压范蕊娘。

唐文藻皱眉:“母亲,瞧你说的。蕊娘自打跟了我,也算是全心全意。她不止为我前程竭心尽力,而且饮食起居也是照料妥当。如今有了身子,她更没有拿乔嫉妒,没有让我不碰别的女人。甚至小玉,还是她安排好的。”

唐文藻也知晓一些下嫁的贵女,那些丈夫哪里有自己舒坦。明面上女子嫉妒自然是罪过,可是那些出身好的官家女郎,有的是法子和借口。

而因为畏惧岳父,那些男人甚至也是不敢多说些个什么。

何氏气结,这话,倒也没有错。

唐文藻放软口气:“娘,你将我和妹妹拉扯大,儿子不是没有感激。可是这些大户人家,打小就训练姑娘如何理家的。以后我做了官,后院儿肯定得让蕊娘去搭理。还有官太太那些应酬,也用得着蕊娘。而且蕊娘银钱方面素来大方的,上次你要五百两银子,她也给了,也没问什么缘由。”

总之,他还是觉得范蕊娘管家好些。

当然何氏有些想法,唐文藻也有。也许是因为范蕊娘确实是出身高贵,那股子看不起人的味道,唐文藻也有所感觉。不过唐文藻分得出轻重,故作不知。

何氏垂下头,不好反驳,却眸光涟涟闪动:“其实文藻,如今那元二小姐身子轻盈,也不似原来那般痴肥,看着似乎也是好了许多了。而且,还有个县主的虚号。若再让京城元家本宗调教,也不错。”

更要紧的是,元月砂对她始终弱弱的,不似范蕊娘那种尽在掌握的高傲。

何氏又觉得元月砂不错了。

唐文藻却不以为意,他回忆起了元月砂的痴肥蠢钝,心里顿时不舒服,一阵子的不喜。

任何氏怎么说,他也绝不回头。

母亲这些话,他也是有些腻味了。

唐文藻想到了小玉那风骚的腰身,心也是飞了。

胡乱应付了何氏几句,唐文藻顿时去找小玉。

虽然是不好白日宣淫,可是挑逗几句,手揩揩油,那也还是可以的。

何氏气堵,隐隐觉得自己不是范蕊娘的对手。

范蕊娘可不是从前的元月砂,也没那么好拿捏。

就在这时候,元家却有人送东西过来给何氏。

何氏微微惊讶,询问之后才知晓是元月砂所送。

元月砂的意思是,何氏初来京城,只恐怕有些不便,主动送了些东西。

何氏翻了翻,有布匹,还有些银子,几般首饰,虽不十分贵重,倒也是些个实惠东西。

看来元月砂还是跟过去一样,对唐文藻是极痴迷的。

何氏原本应该将这些东西给拒了,可眼珠子一转,还是收了下来。

元月砂示好,又肯听话,可是比范蕊娘好拿捏得多了。

不似那个范蕊娘,架子端得厉害。

当然,无论如何,何氏还是更向着自己儿子的。

范蕊娘对儿子前程很有助力,何氏倒也不是不乐意。

不过元月砂,可以做妾。

到时候,这范蕊娘和元月砂斗起来,才会争先恐后讨好自己这个婆婆。

何氏的心里面,也慢慢有了打算。

元家,元月砂一路风尘仆仆,她沐浴更衣,换了一套柔软的真丝睡衣。

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湘染一个人服侍。

画心、紫竹也都知晓亲疏有别,好似她们这些刚侍候元月砂的,自然不如湘染更得元月砂的信任。

听了元月砂的吩咐,她们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盈盈退下去。

湘染用一块干帕子慢慢的为元月砂揉着头发,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薛姐姐这两年来在京城名声颇响,经常暗中为京中权贵瞧病。她也替那范蕊娘瞧过,怀了五个月了,难怪唐家急着跟你退亲。”

说到了这儿,湘染也是有些愤愤不平。

本来也算是一拍即合的事情,毕竟如今的元月砂也不乐意这门婚事。

可是唐家明明自己做了亏心事,却偏生指责元月砂水性。

这是要毁了元月砂的名声来成全唐文藻了。

元月砂却低低的笑了一声,当真可巧了,想不到唐家和自己居然是想到了一处去了。

“薛姐姐也是替二小姐生气,那范蕊娘算什么,不过怀了一个,就教唆唐家毁你名节。薛姐姐说了,可要她帮范蕊娘落了胎。”

薛氏女如今托庇于墨夷宗名下,游走于权贵之间。

而她高妙的医术,更让京中的权贵趋之若鹜。

看来,范蕊娘还是有些本事的,居然能让薛氏女为她瞧身子。

元月砂微笑:“这可是不必了,薛氏女学的是医术,让她为我潜伏于京城已经是很为难她了,不必沾染些个害人的东西。湘染,你让薛氏女非但不要动什么手脚,还要竭力护住范蕊娘这胎,要让这胎稳稳当当的。再过两个月,她便是想落了也是不成了吧。”

这胎越怀越稳,那么范蕊娘就会骑虎难下。

听说范蕊娘是京中贵女中聪明风流的人物,可是为什么偏生要跟自己作对呢?

湘染点点头,忽而轻轻的说道:“还有就是宣王世子,有给小姐送贴子。”

元月砂才到京城,百里策的帖子就随后而至。

百里策急切的心情,也是表露无遗。

元月砂拿起了帖子,有一种猎物上钩的愉悦感,却瞧也没瞧帖子的内容,随手扔在了首饰匣子里面。

在江南遇到百里策之前,她是以绝世轻功,在冰湖之上一舞,事后翩然而去。

那神秘的现身,已经高妙的武功,必定给予百里策神秘与新鲜之感。

然后,百里策才遇到了元二小姐。

故而纵然是初见,百里策也会留意上一个戴着面纱,纤弱不堪的元家二小姐。

却并不知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

对于上钩的猎物,元月砂并不急着收网,而是想要晾一晾。

让百里策等待越久,百里策心情就会越急切。

“明天替我回了宣王世子,说我初到元家,要学习一些京城的礼仪。照着礼数,却也是不好去宣王府拜会。”

湘染应了,却不无担切的盯着了元月砂。

对付百里策,元月砂极冷静,且也是游刃有余。

可是大的能够冷静,小的呢?

湘染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叶萱是属于元月砂的死穴。

海陵苏家的人都死绝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带着部分海陵苏家血脉的也只有百里冽。

更何况,那一日在元家船上,湘染还犯了一个错误。

元月砂迟迟未归,当湘染听说元月砂被百里炎接走,不觉急着去打听消息。

然后,有人从元月砂房中取走了一件要紧的东西。

湘染事后打听,只有百里冽到过元月砂的房间。

那件东西,必定是百里冽取走的。

湘染将此事告知元月砂,若是往常,元月砂必定是会极快速应变。

可是元月砂却迟疑起来了。

湘染很不喜欢百里冽,总觉得百里冽是个祸害。

却不好在元月砂跟前多言。

此刻在宣王府,回归宣王府的百里冽也一个人独处于房中。

他用剪子剪掉了一截灯芯,让房间里面亮堂了许多。

百里冽珍而重之取出了一枚小匣子,轻轻打开。

里面有一件湖水色的衣衫,残破不堪,染满了血污。

百里冽手指头拂过,却好似这件衫儿是无与伦比的珍宝。

火中有些恍惚的记忆,此刻却又涌上了脑海。

那时候,他快要死了,眼前却润了一片清亮的湖水色。

那一刻,透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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