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胆战心惊的盯着弦歌,生怕她不小心脚下打滑掉下去,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这一生,后悔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最后悔的,便是认识了你。麒麟,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可是你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并没有歇斯底里声泪俱下的控诉,相反,无欢说这话时一直在笑,笑得一脸风华。

“对不起,无欢,对不起……”萧湛红着眼眶,眼中隐隐有水光在摇曳,“你过来,你说过若是我骗了你你会杀了我,过来杀了我吧,只要你不做伤害自己的事,你怎么样都行的。无欢,过来啊。”萧湛声音在颤,连带着手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哈,是啊。”无欢仰头,深吸一口气,笑道:“我说过,若是你骗我,我会杀了你,可是现在,我却嫌杀了你,都脏了自己的手呢。”

“无欢……”萧湛只觉世界瞬间湮灭了光亮,整个人似乎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仿佛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朝生。现在原本好看的眸子顿时失去了光亮,变得晦涩不堪,眸中也被水光浸染,眼前的无欢变得有些模糊。

“你们都是事出无奈,你们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是为什么你们的不得已,却凭什么要我来受!”无欢突然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声音格外尖利,响彻上空,她的表情也变得格外狰狞,眼眶红红的,里面尽是恨意。

便是隔着那层水光,萧湛也能感受到无欢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恨是么?

“无欢,对不起……”萧湛眼中水光闪动。

“对不起?哈哈哈哈,对不起……”无欢突然放声大笑,那样凄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骇人。

对不起?她顾家满门的命难道就值一句对不起?

这些年她受的苦,遭的罪,难道就只换来他的一句对不起?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可谁成想,自己一切的苦难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萧湛,我顾家欠你的,都还了,而你欠我顾家的,我便是下了地狱,也会找你讨回来的!”无欢说着,竟是转身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无欢!!!!”萧湛大惊失色,慌忙冲上去,慌忙之中恰好抓住她的手腕,自己被巨大的下坠力往下带得整个人也跟着腾空。幸得他提起了内力,一只手看看抓住崖壁的一块石头,这才没有和无欢一起坠落崖底。

无欢被惯性带着狠狠撞在崖壁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无欢,你有没有事!”萧湛惊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幸亏他反应快,否则……

无欢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冷道:“萧湛,放手!”

“不!我死也不会放手!”萧湛咬牙,胸口的疼痛愈发强烈,方才止住血的伤口瞬间被撕裂开,甚至血沿着他的手臂一直流到无欢的手上。

“放手!”无欢怒吼。

“无欢,我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要怎样我都随你,只是求你不要做傻事好吗?”萧湛的语气近乎乞求,同时一边用力想将无欢往上拉。可是伤口的疼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无欢一瞬不瞬的盯着萧湛,突然笑了:“麒麟,你可知,我差一点就喜欢上你了,你可知,我答应嫁你,并非完全为了替我爹还债。”

“你说,什么?”萧湛直觉心脏停跳了片刻,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她是说,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可是这一切,都被你亲手毁了。”无欢闭了眼,掩去了眼中深沉的绝望,而萧湛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欢儿!”齐恒惊恐万分的声音传来,无欢这才看见悬崖上竟出现了齐恒的脸。齐恒大惊失色,怒吼:“萧湛,你给我抓紧了她!她要是少了半根毫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齐恒怒吼,随即派人去找绳子救人。

“麒麟,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无欢莞尔一笑,伸手拔下发髻上的那枚玉簪。那一笑,仿佛倾尽了她所有的芳华,仿佛是用尽了全部的生命和力量在燃烧 ,那么美,那么伤。

萧湛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要,无欢!不要!”

无欢抬起手,“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遇到过你,如果可以,我希望,生生世世,与君绝。”说完,把那枚玉簪狠狠的刺入萧湛的手臂上。

突然的疼痛和早已僵硬的手蓦地松手,无欢脸上有着解脱的满足,那么温暖,然后直直的坠入崖底。

萧湛慌乱的一抓,可是却只是扯下了她的一片衣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跌落悬崖,消失不见。

“欢儿!!!”齐恒凄厉的喊声响起,然而此时悬崖下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齐恒目眦尽裂,齐恒趴在崖上,吼道,“你为什么不抓住她!为什么不抓住他!”

而萧湛却是愣在那里,死死的拽着手中的那一片衣角,眼睛发直,竟是有血泪滴下来。

齐恒胸中也是气血翻涌得厉害,当他接到线报,说叶姑娘找到了,可是他们去得太晚,叶姑娘被人玷污了,随后她被萧湛带走,可他们的人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行踪。一系列的奏报几乎将他灭顶,短暂的怔忪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怒意,于是他将整个承乾宫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下令即便把整个大梁翻过来,都要找到叶无欢和萧湛。

但凡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找了三天,终于有了她的消息。于是他顾不得许多,连夜赶来,可是看到的却是她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萧湛!萧湛!

萧湛被拉上来还没站稳,齐恒已经怒极攻心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后者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爱护她一辈子,你说你会倾尽一切对她好,可是你做了什么!”齐恒歇斯底里的吼道,拳打脚踢的招呼在萧湛的身上,而他却只是蜷缩成一团,任由齐恒的拳头和脚胡乱的落在他身上。

“皇上息怒。”莫白忙上前将齐恒拉住,看他这架势,怕是要将这萧湛活活打死。

“去,马上派人去崖底搜,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齐恒眼中尽是血丝,咬牙切齿的吩咐道,“还有,将萧湛带回去,若顾弦歌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连枝领命,将萧湛押了下去,至始至终,他都一言不发,只是他脸上的两道血泪,看着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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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三年,出了几件大事。

其一,是大梁朝中出了细作,经查实,太医院萧意竟然是陈国安插在大梁朝廷的人。要知道,国与国之间安插细作乃是常有的事,可是此次陈国竟然将手伸到了大梁朝廷,此举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将大梁皇室的颜面置若罔闻,朝廷上下可谓物议沸然。齐帝大怒,下令将萧意收押天牢等待刑讯,并派使臣前往陈国讨要说法。

此事传到百姓耳中众人也是愤然声讨,这些年大梁君王一直主修德政,倡导与邻国睦邻友好,为表大梁与陈国结交之意甚至将长公主远嫁,齐帝还亲自出访陈国,以彰诚意。谁成想陈国竟然背信弃义在大梁朝中安插细作,这将大梁置于何地?将齐帝置于何处?甚至有不少仕子儒生上书请奏要求攻打陈国以彰国威,一时间群情激愤。

而就在此事愈演愈烈的时候,原本应该被关押在大梁天牢中的细作萧意,却是凭空消失了。齐帝大怒,下令全国通缉。

其二,是贵妃小产之事被查出竟是皇后在贵妃的玫瑰膏中加了麝香,这才导致贵妃滑胎。皇上震怒,要褫夺皇后封号,但不少老臣上书谏言道皇后毕竟是一国国母,就这样随随便便废了实在是于理不合。最后皇上还是听从谏言,让皇后在翊坤宫中闭门思过半年,翊坤宫一应用度减掉一半以儆效尤,贵妃那里也只是赏了不少好东西作为安抚。

但因为此事,皇后善妒,不配作为后宫之主的言论却是甚嚣尘上,后宫一众宫女太监甚至在揣测,此事之后,执掌后宫的人会不会变成贵妃。于是众人巴结的对象都转向了凤寰宫,便是凤寰宫的下等奴才,走路都是横着走的。

其三,就是陈国的事了。听说陈国的皇帝不知为何一直身子都不大好,开年前好像已经快不行了,陈帝没有子嗣,最后竟是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表弟安乐侯萧湛。虽然这个安乐侯的传奇身世大梁的子民也是有所耳闻,但还是对他表示羡慕不已——能不羡慕吗?前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老百姓,结果突然见发现自己身世如此惊人,最后还弄了个皇帝来当!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很羡慕的好吗!

不过羡慕归羡慕,这种好事也不是谁都能遇到的,这事也顶多作为大伙儿茶余饭后闲磕牙的谈资,这阵子的新鲜劲过去了,也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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