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命人为那罗延安排出一间佛堂之后,那罗延便占用了他每日下午的大部分时间。
那罗延决定要让皇帝先以漠北武道淬炼身心,因为他在内功上实在没有什么能帮到皇帝的。

“陛下所修炼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与众不同,当年那位创出此功的青先生绝非凡人。”

那罗延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无论是来自天竺的三轮七脉还是中原的经络学说,真气都应该存在于某个特殊的区域,比如丹田,比如脉轮。像《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这样将一切真气蕴纳于全身,一旦有外力打击就跟神经发射一样自然防御的情况,换做寻常人那就只代表一种情况。

走火入魔,真气四散。

然而李旭并没有走火入魔,而且伴随着他这段时间的修炼,即使是晚上睡眠,这些真气也会自然运行,十分神异。

这种自动修炼的功夫并非罕见,江湖上将这种情况称作“无法无念”,在不齐心不动念之间真气自发运行,只有在所修行的功法与修行人极为契合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连云寨大当家杜停杯当年获得《忘情天书》修行三月便达到“清静无为,谈笑坐忘”之境,后来化身黑道巨擘成为江湖上的一段美谈。

而李旭的真气还别具一种特殊的性质。

只有极少数精妙至极的内功才能使真气具备不凡的性质,传闻太平道的《太平清领书》中《中黄太乙篇》可以使修行者的真气至阳至刚,如大日行于空中,朗照万物,可谓浩瀚无极。

而武当的《太素恒和真诀》所修出的真气其性质大巧若拙,有无坚不摧之力。

李旭真气的性质用那罗延的话说就是“赤地千里,霸道无俦。”八个字,那日那罗延以指为锥,将自家真气以“波动”之法点李旭左肩,打算一探皇帝体内真气的运行规律,不想一股极为霸道的真气反顺着他的指头侵入体内。

这股真气霸道无比,那罗延以入侵真气十倍以上的真气反击才将其压制,被那股真气侵蚀过得经脉仿佛被人创伤过一般,真气难以借之运行,那罗延之后又导引真气温养经脉足有四五日才将被李旭真气冲击侵蚀过的经脉恢复旧观。

然后那罗延便表示这位青先生所创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实在是匪夷所思,特别是这霸道真气侵略如火有赤地千里之威。

有此可见青先生对真气的认识远超那罗延,所以那罗延也不敢继续教导李旭的内功修为,免得弄巧成拙,惹出祸事。那罗延只是劝李旭继续按照青先生所留下的功法慢慢修炼。

那罗延所教的便是漠北武道,硬功修炼与意念锤炼之法。

李旭从那罗延那里学来的便是那罗延将天竺佛门与外道功法,中原武学,以及漠北杀道熔炼而成的“诸天生死道”。

这套功夫将肉身培养与意念锤炼合二为一,在练拳的时候观想自己是统辖诸天仙神的帝释天、长生天、天帝这样的神明,淬炼一股掌握一切、控扼一切的意念。

这样意念与硬功一起培养,最终融会贯通打到“意势相通”的境界,感应到存在万物所蕴含的波动。

李旭脱下全身衣服,只穿着一件犊鼻短裤,几个内侍手捧白瓷小瓶,将内里黄金一样的膏油慢慢涂抹到李旭身上,不放过任何一处。

这样的修行已经持续了三十多天,日日如此。

油膏是那罗延将各种珍贵药材调制出的秘药,以大内之富,太医署所拥有的药材之广,那罗延也不过调制出了十几瓶这样的药膏。这种药膏梵文叫做“金多家萨普彤”,意思是“梵天梦中所凝之油”。

这种药膏涂抹在人体上可以刺激肌肉发育,促进人体生长,最重要的是,它能缓慢提升人体的机能,达到超越凡俗的地步。

待内侍们将膏油涂抹完毕,那罗延又命人碰上一盏青碧如玉的粘稠液体。

李旭将这仿佛玉髓一样的液体一口饮下,这是虞朝皇族中秘传的“还灵玉髓”,服饮之后可以增加气力,滋养人体,李旭平日里练功之前都会饮上一杯。

饮过“还灵玉髓”,李旭脚掌五根脚趾下抓,打出一套拳脚,他拳如雨泼,身形变化,真气加持之下动作极快,不一会李旭周身三步之内尽是人影。

那罗延站在一旁,李旭的天赋之高,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那罗延也曾教授过一些弟子,但是如李旭这样对他所有奇谈怪论都能接受,并且以此为基础提升自己的,确是只有眼前的皇帝一人。

他传授李旭的这套拳术,在“诸天生死道”中有一个名堂,叫做“云雷音钟”,乃是在拳脚运行的时候,利用真气在体内形成种极为微妙的振波,在这种波动之中,人体的五脏六腑,骨髓筋肉都能得到温养。

好处虽然多,但是这样的拳术修习对人体力的消耗极大,寻常人练上不到半刻钟便有脱力眩晕的可能。

李旭运拳如飞,只感觉自己心脏附近似乎形成了一个点,一阵阵波动从那个点传至身体内部,然后在五脏六腑及四肢形成了另外六个点,波动的频率渐渐合而为一。

“铎!”李旭低吼一声,他感觉到伴随着七个点的波动,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从他身体里涌出来。

伴随着波动在身体内的游走,李旭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近乎于静止,在这种静止之中,李旭的身体以一种极缓慢的变化。

这个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降临,李旭的精神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束缚,以一种独特的角度脱出了原有的感知。

这一刻,声音似乎也有了色彩。

闭上眼睛的自己只能依赖听觉,李旭仿佛便能感受到这件偏殿之内的左右人,三十六位内侍渺如烟火游走在这殿中,那罗延则仿佛大日一样灼人耳目。

这样的感受仅仅维持了片刻,李旭便从这种奇妙的状态中脱出,脸色苍白,那罗延一个进步扶住了他。

周围早已熟悉的内侍们赶紧上前,再为皇帝涂抹膏油,撬开嘴巴灌下玉髓。

油膏涂抹在身体上,热意从肌肤向体内延伸,玉髓饮下,清凉的感觉从胃部一直扩散到头顶泥丸和足底百汇。

内侍们搬来御椅供李旭坐下安歇,李旭倚靠在椅子长舒一口气,那罗延的这套修炼方法实在是对人体消耗极大,他怀疑常人如果没有玉髓和天竺神油的帮助,恐怕早就精血枯竭而死了。

刚刚缓过一口气,陈朝恩、黄士良两位大宦便联袂而至。

“他们又来了吗?”李旭又饮了一口玉髓,然后便让内侍换成热茶,玉髓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省着用一些。

“嗯,都十几日了。”陈朝恩苦着个脸:“又是几百人跪在宫门口,求着陛下放丰州给回鹘人,寻死觅活的,今天还有个自刎的。”

“文敏行呢?”李旭问道。

“总领着那些学士们抄书,奴婢们盯着紧,没发觉他有什么举动,怕是已经死了心。”

摩尼教徒闹事请着皇帝割地给回鹘人,可笑回鹘使团还有几日才到,自己人就求着割地了,还求着皇帝将自己的姐姐嫁给那位信奉摩尼教的光明胜。

这着实让李旭倒尽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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