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羽!”
疯癫老头暴怒,声音更大,震耳欲聋。很难想象,他看着如此干枯,甚至要比添火那人还要枯瘦的身体,是怎么爆发出这么大能量的。

不光是添火的青年,我眼皮子也挑了挑,眉毛似乎都抖落了几根。而也在这一刻,我确信自己并不是这个故事里的傀儡,而是有着自由支配身体的权利。

这样就舒服很多了!我心中想着,嘴里应了疯癫老头一声。“在,在呢,我在您身后。”

我不知道这个老头名字,只能这么含糊的答应。虽然很不想答应,但是天知道,要是我再这么沉默下去,老头的下一声会不会把屋顶都震塌。也许是在故事里吧,这终究不可能跟现实一样有那么多猜忌?还是老头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全都被炉膛里的东西牵动着心神?总之他没有计较我这种含糊的应付,更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半天都不应声,只是很焦躁地说道:“去!给我出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他们,要是今天之内送不来我要的东西炉膛炸了,我让他们全都陪葬

!快去!听到没!”

老头说话很霸道,言语间好像能够主宰这里的一切,包括别人的生死。人命在他的眼里好似一文钱都不值,而且是那么理所应当。

只是我听到这话的瞬间有些愣神,告诉他们?我去告诉谁去?对这个故事,我一点都不熟悉,现在所接触的也只是这个屋子里面的人跟物,难道屋外头还有什么吗?

“你在愣什么?”

可能是看我半天没有动静,疯癫老头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声音中的急切跟暴躁消失得很突兀,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嘶哑阴沉,竟然透着种死气。

他回头,我也看到了老头的这张脸。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看到的景象,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在盘桓,这还是人脸么?枯黄的脸色,在黄色的烛火下被映照得诡异,眼神空洞如无物,甚至会让人连固定在他眼眶内的眼球都忽视。干瘪的嘴唇,深陷的眼窝,透过面皮,我甚至能够光凭借着

肉眼,看清楚他脸部的骨架。

或者说,其实这张脸,就是在一个骷髅头上,覆盖了一层从人身上剥离下来的人皮,对,就是这样!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在这本来就不舒服的环境里,看到这张脸之后让我更加不舒服,虽然谈不上什么惧怕,但是这样丑陋的东西简直就是在挑战我视觉的极限。

老头又把脸转过去,他盯着炉膛里面的东西身体又开始颤抖,就像是磕了药,让人看着有些不能理解,他却一直沉浸在那种异样的兴奋里。慢慢后退,我身后的地方就是正门。给炉膛添火的青年又停下了手里的已经变得乌黑的铁锨,他带着羡慕的看了我一眼,又在老头刚刚抬头看他的一瞬间立刻把铁锨插入

身边的一堆煤块当中。

我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炉膛之后的人影,这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啊,幸亏我不是出现在那人的身上,不然可真有得受了。

心里为他默哀三千遍,我在门口转身。

门跟窗户一样,也是被黑布封着,里里外外,一共封三层。而且这三层黑布都是厚到了极点,任何一丝光线也别想从外头透进来。

黑布很干,没有任何潮湿感,但就这样,它依然是沉甸甸的,我用手掀开它都觉得有些费劲。

一层一层又一层,我终于推开木门,看到了门外的景象——混蛋!还是在一个房间里!

这一瞬间我真的骂娘了,嘴里胡乱问候着不知道是谁的祖宗十八代,把他们的全家女性从现在追溯到过去,整整齐齐骂了个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刚才在里面太过压抑的场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原本以为掀开门之后就是一片天高云淡,谁却知道竟然又置身于这样一处也差

不多算是密闭的空间?

还好,看着并没有被封起来的窗户,我又松了口气。在这里依然能够依稀听到身后房间中传来的‘咔哧’声。

“呼……也许应该换个心情!”我故作轻松的呼了一口气,嘴里对着自己念叨了两句,然后把步伐放的轻盈,右转,朝着这个屋子的屋门而去。

咯吱……!

我推开屋门,然后……傻了。

“我草!怎么还有,这是干什么?!”

这个空间虽然大了不少,虽然显得十分宽敞甚至可以说是空旷,但让我气愤的是,这竟然还是在一个屋子里。大屋包中屋,中屋包小屋,小屋包炉膛,炉膛烧镂空?正在气愤间,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而且越想越觉得好像很有道理,这似乎是在孕养一种气,这种气独

属于物件本身,需要在跟外界环境脱离的情况下进行,不能受任何一点杂质的污染。

而在气孕入物件内部,完全凝固不会消散之后,才能让纳气的物件见光。

很多人都相信,这样烧出来的东西有灵魂,可能在特定条件下,它能产生出自己的独立思维。

但是这样,罕有成功者。而成功了的,最后都不得好死,无法善终。这是在创造生命,不成也就算了,成了可是要遭天谴的!从很多古老相传的书籍上都能看到,但凡有灵智的东西被人为制造出来,则必然伴随着无数惊雷闪电,这是上苍

的愤怒,是天谴,在警告世人并且会立刻施以惩罚。于是无数鬼才便在自己最得意作品问世的瞬间,就把命交还了出去,只留下死后无数对他的怀念跟传唱。

而若是天成的灵智之物,问世之时不但不会有雷霆降世,反而会伴随着种种祥和。这样的情形记录在案的也有不少。古时候,李家有儿郎,名商隐,一身才气折服世人,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某日在风里,他一袭白衣一匹白马,打马而过荞麦青青之处,偶见一处地域蓦然升腾起一阵青

烟霞雾,于是福至心灵,点石成金的写下了千古绝唱,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句诗不胫而走,流传在世人口中从未断绝。但是,这句诗是李商隐的骄傲,是普通人嘴里争相传送的优美词句,是文人墨客无限希望出自自己知嘴的决绝,但是,它却

被一伙隶属于摸金校尉一脉的盗墓贼给注意到了。后来……再后来……这活盗墓贼查到了李商隐的行踪,绑架了他威逼色诱,最终拜倒在美色之下的李商隐告诉了这些土夫子们他打马而过之处,于是后来,一块惊世的蓝田暖玉问世,再后来,这活土夫子觉得自己不是强盗就放了这位李家二郎,于是李家二郎报了官,抓了这伙没有抢劫经验的土夫子,于是蓝田暖玉这等惊世珍宝进了皇宫,

李家好儿郎也得到了不菲的封赏。当然,这些都是发生在人后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在正史之上的记录,只有很多喜好猎奇的古老世家,才世世代代流传着这些珍本,而我庆幸自己有幸得见过一些不小心

被流传出来的内容。不出我所料,房屋的构造是三进,这个最大最空旷的空间正式最外头的一层。当我推开这个房门的一刹那,清新的空气一瞬间扑面而来,灌进了我的眼睛,我的鼻孔,我

的耳朵。

似乎是呼吸之间,都带着一股甜味。哒哒哒!散乱的脚步声传入耳朵,我来不及打量周围环境,训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低头看去,一伙人正从我面前的木质楼梯上慌张往上跑,他们提着脚下的袍子,神色看

起来有些畏惧。

而领头之人看到我的一瞬间,才好像松了口气般的稍微放缓了步伐,他还离得老远,就大声喊道:“封大人!封大人!”封大人?这是叫我么?我什么时候还成大人了?我有些好笑的想着,在那个屋子里,老头吩咐我办事脾气可暴躁了,那种神态简直就比对待下人还有些不如,而那个烧火

的人看我的时候也不见多少畏惧。笑着看着还在不断往上跑的一群人,我挺直了身体没有搭话,或者确切的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在一个故事中啊,应该一切都是有序发展的,可惜我没有看过这

个故事的剧本,对此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但偏偏,我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不然若是一个不小心让这个本应该继续下去的故事崩溃,我的灵魂可能就要被困在这里,或者说是锁在这件迷幻镂空之中了。我可不想死!我心里想着,这一群带着明朝特有官帽的人终于气喘吁吁的跑上了台阶,他们站在我面前,又喘了几口气,领头的人才又说道:“封大人!我们正要进去,您

就出来了。”

“嗯?有事吗?”我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那人脸色有些尴尬,他说道:“这个……我们是想说,那个东西三天之内都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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