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彻头彻尾的煎熬中,这一个饭局总算是缓缓拉下了帷幕。
我长舒了口气,礼貌起身告别,转身欲走。哪里知道又被张母叫住:“小郑啊,我跟你妈妈去逛逛大街,你宋叔叔也有些事情,就麻烦你送我家娇娇回家了,这女孩子一个人走外头也不安全。”

我朝窗外看了看,艳阳高照。太阳毒辣辣的立在天空里,几乎找不到一处昏暗的死角。大白天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外头不安全?是三岁小朋友么?我心中想着这张阿姨对我的好感未免太过明显,这等瞎话竟然都说得出来。

只是长辈面前,毕竟不能失了礼数,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的张姨。”

这等场面我也不是没有应付过,答应了之后便很上道的请了宋娇送其回家。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宋娇还是一副十分端庄的样子,带着些矜持,表情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这还真是个傲气的女人!我心中想着,倒也乐得清静。只想赶紧走完这段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的路程。

天上太阳很毒,我耐着性子随她往前走,一路上想着自己的事情。在快到她家的时候,宋娇忽然开口道:“不准备跟我说点什么吗?”

闻言,我愣了愣,转头看着宋娇那精致的面孔跟她对视,说道:“你想听点什么?”

她没料到我会这样问,一时间又没了话语。过了一会,宋娇又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们两个不可能的。”

“什么?”我一时愕然,这女人疯了?还是不走寻常路故意这样引起我的注意?我心里猜测,眼睛死死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些掩饰的痕迹。

但我失望了,这个女人还是那样一幅无波无谰的模样,甚至好像带了几分理所当然。

这一刻她看起来虽然还是这样的温柔端庄,但是气质上却添了些骄傲。一点点的改变,却犹如变成了另一个人,从温顺的绵阳瞬间变成了飞在天上的天鹅,那本能一般的俯视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用不着刻意这样来引起我的注意,我们两个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我说我们不可能!”宋娇平淡的说着,很平淡,淡到了极点就像是理所应当。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这女人不是装的,而是本来就把我当成了一个路人甲。

这如我所愿,可是心中却泛起了一种逆反般的暴躁情绪,我知道这是一种男人名叫自尊的东西,说实话,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这样自我感觉良好到了极点的女人。然后忽然意识到,她的温柔的外表应该也只是一种伪装的手段吧?令人觉得异常无害。

甚至在她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仍然保持着那样一种温柔淡然的表情,这样看着才觉得假到了极点。

我看着她,想着既然你这女人看到没人了就不准备给我留面子,那我也没必要一直保持着绅士风度吧?在心中想着该怎么回答能恶毒一点,也刺刺这女人的骄傲,却没想到她竟然又一次开口。

“我注定是要飞走的,不会在这个小城市里太久,我会有更加广袤更加自由的天空。今天相亲,也只是想给我的父母吃颗定心丸。”顿了顿,她继续道:“渭城喜欢我的男人很多,却没有我能看上的,比如你,今天你又是带小宠物,又是装作儒雅大气,想引起我的注意,相信你也一定是我的追求者之一?但是抱歉,他们中我记得几个人出类拔萃之人的名字,却并没有你的,所以你更加不用对我抱有任何的幻象,我不喜欢没有力量的男人。”

说完,宋娇认真的看着我,跟我说道:“所以,到此为止,请你不要纠缠我。作为回报,我可以记住你的名字,郑起桥。”

听着宋娇平淡的话语,我先是愕然,而后傻眼,最后笑了。对这样的女人,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找不到了什么恶毒的话来刺激她,因为这种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女人眼里,你的一切嘲讽,都好像是给自己的懦弱或者愤怒做掩饰。

看着她那夹杂着端庄,骄傲还有温柔的脸,有点词穷的我忽然想起了以前赵七九跟我开过的一个玩笑:当别人对你呵呵的时候,他心里指不定想的是我XXXXXX。

所以我咧着嘴笑了,但是没有笑出声,这女人的城府终究还是不够,没有将她温柔的伪装保持到最后一刻,过早的撕开了面具,令我充满厌恶。

“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其实说实话,在今天以前,我真的都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我也不求你记下我的名字,就送给你两个字,希望你能认真记下,就当是对我的回报怎么样?”说完我认真看着宋娇。

她对我的前半句话充满了不屑,果然如我猜测一般,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除非面对残酷的现实,不然她们的心理是立于先天不败之地的。

“说!”宋娇简短的吐出了一个字,也侧过了头不再看我。看着她布了些骄傲的侧脸,我忽然恶作剧一样的贴近了她的耳朵,说道:“合合!”

“什么?”她退开了一步问我,没听清我的话,或者说没理解我的意思。

看着她,我没了再说什么的欲望转身便走,该说的话,有些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最重要的意思已经表达了,那些旁枝末节,便也就随风去吧。至于那两个字的意思,她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就像她说的,其实我跟她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这次的主语是我,而非她。

转身离开,小东西再我的衣兜里拱了拱我,发出不满的哼声。也不知道是对宋娇那女人的不满,还是对我从出了饭馆就把它扔进衣兜的不满。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回店里的时候,父亲竟然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爸,你怎么一个人啊,妈呢?”我赶紧上前打开了店门,将父亲让了进去。

外头的太阳毒辣辣的,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这是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

“你妈去跟你张阿姨逛街了,我这闲得无聊,就来你这里转转。”父亲说话也是平平淡淡的,波澜不惊,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喜欢安静,其实是从父亲身上遗传来的?

给父亲倒茶,他就坐在前头的店里看着那些摆在架子上的东西,唏嘘的说了些话,又问了我一些将来的打算。整个过程始终都没问过一句关于我跟宋娇之间的话。

倒是我先忍不住了,问道:“爸,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儿子的终身大事?这半天都没见你问一句。”

父亲轻嘬了一口茶,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颇多无奈:“人家都说知子莫若父,你什么想法,我还能不知道么。八成是跟人家姑娘私底下说了什么话,然后把这门亲事给吹了吧。”

我闻言尴尬的笑笑,只是父亲说中了结果,却没说中过程。是人家姑娘私底下跟我说了些让我死心的话,罪魁祸首并非是我。但是这种事情没法解释,这样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显得自己真的很窝囊的样子。这一刻男人那种奇怪的自尊心再次出来作祟。

“其实吹了也好,人家说亲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两家家门对不上,就会导致很多理念上的诧异,将来的矛盾几乎是必然存在的。虽然现在看上去,宋家是个书香世家,跟咱们客客气气,但是这只是简单的交往,没有那么多琐事。等真的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时候才是矛盾凸显的时候,弄得双方都不好看,显然不美。”

父亲再次做了补充,他从小被在爷爷的熏陶下长大,虽然不愿意从事家传的这份工作,但是从教的大家式教育跟这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却让父亲眼光却看得十足长远。

只是这番话还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为什么父亲会说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想到就问了出来,父子二人之间不需要打什么机锋。

我问父亲:“那宋娇家是什么背景啊?”

父亲回答道:“她爷爷是宋海献,当年倒是跟你爷爷有过几面之缘,听说是挺谈得来的。”

“宋海献?”这倒是真的令我有点惊讶,古玩行当里大名鼎鼎的‘眼掌乾坤’宋海献,号称不用手摸,不借器具,光凭一双肉眼就能鉴别出老物件的真假。一生打眼的次数屈指可数。是古玩行当的的一尊很有名望的不倒翁。只是近些年来,应该是年岁太大精力不济的缘故,已经很少会在古玩界的各种盛事中露头了。但老人只要一天还健在,他就是一天的传奇。

“她的父亲倒是平平,在一个部门里上班。倒是她的叔叔,据说在燕京身居要职,很有些权柄。”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向往,他的性子淡然,对权利富贵什么的没有设么特殊感情。

父亲用手逗着桌子上的小东西,竟然也被它的装傻卖萌逗得乐不可支。我看着在桌上竟然做起了金鸡独立的小哈,想着这真是要成精了,男女通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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