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人的样貌总是很难掩饰的, 有人喜欢化妆掩盖, 有人喜欢戴着面纱,这千变万化的方式中,往往很容易因为一点点巧妙的不同便泄露了。最常犯下的错误便是有人曾易容,并且衣裳举动都非常不同,可偏生却是这双手忘记变更,直接暴露了行径。
这个说书先生犯下的不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看起来与原先的模样岁数相仿,然而留着络腮胡, 即便是怎么看都只觉得此人虎背熊腰,与清瘦先生的模样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处处都看不出破绽,然温凉是如何发现此人不对劲呢?

他拍惊堂木的动作。

温凉记得此前的说书先生每次在拍下惊堂木的时候,高举那瞬间还未落下, 手总会停顿一秒,然后才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而眼前这人拍惊堂木时耍的花样与原先截然不同, 但那一瞬间的停顿一模一样!此人胳臂受伤无法高抬, 为了掩饰便强行抬起, 僵硬片刻后便直直落下,犹如瀑布拍击岩石,敲击出清脆的响声!

等说书先生这段告一段落后,温凉原本想起身结账, 便听到对面的商户和同行人交谈起来, 他们说的都是官话, 虽然带着河北口音,但还是能听得清楚。“兄弟啊,你带着的东西够吗?别等到了地头才想起来,那可就不及时了。”

那人笑着饮酒,满脸红晕,“哪里会有问题,大哥说笑了。这东西哪里会忘,如果不是老母保佑,这一趟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我明天便去答谢老母。”

温凉漫不经心地坐在对面饮茶,苦涩的味道一如既往,比起半年前还带有的醇香,这一次便是单纯的苦涩茶叶了。他听着对面的人絮絮叨叨,得知这里是他们常年经商落脚的地方,便巧妙地切入了他们的交流中去,“你们常来来这,我也是这里的常客,只是我怎么觉得,这两次的口感大不如从前了。”

商户摇头苦笑,又倒了杯酒,“你有所不知,这家酒楼在三个月前便关过一次,后来虽然又开了,但是这不管是哪方面都再比不上从前了,连掌柜的都换了。现在也就靠着这说书先生撑着罢了,据说两个月前这说书先生还没来的时候,这酒楼都差点开不下去了。”

温凉默默点头,“原来如此。”

三月前便曾关闭一次,换了掌柜?温凉的视线隐蔽地在室内扫了一圈,发现屋内在的几个小二都没有变化,还是原来的那些人。那么便是换了掌柜,但是没有更换这些做事的下人?

他复又低头喝了口温热的茶水,舔干了嘴角残留的茶渍。如此一来,莫不是贝勒爷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这家酒楼背后,怕是已经做了他姓,改为白莲了。

温凉吃了一顿不怎么贴胃的饭菜,然后带着有点闹腾的身体找了个中人,假托要租屋的模样让中人给他介绍房源,并慢慢地引到了六面胡同那里去,“……身上并无长物,需低廉些,不然怕是支付不起。”

中人见过的人多了,便是落拓少爷也是不少,对温凉的模样并没有感到奇怪。他笑眯眯地介绍道,“若是这样的话,或许您可以选择六面胡同的房子,这里愿意租让的屋子很多,价格绝对低廉,便是有点乱。不过你是个大男人,应该是不畏惧的。”

温凉拱手,“如此便好,可否带在下过去见见,若是能今天定下便再好不过了。”虽这只是桩小买卖,但积少成多啊,中人当即就给他介绍了好几处,然后便带着他往六面胡同过去了。

诚如中人所说,六面胡同是个比较乱的地方。这里算得上是个胡同群落,六条胡同混在一起,若不是熟悉的人在其中走路,根本不知道哪里跟哪里是可以对应上,极其容易迷路。温凉跟在中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连续看了两家都不是很满意。

中人也知道做书生的的确有点挑剔,刚才那两家不是隔壁有杀猪的屠户,便是有爱指桑骂槐的泼妇,这吵闹的声响便是他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个要赶考的书生。

他好脾气地带着温凉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指着这院门口说道,“这是最后一处了。我也不瞒着你,这里的确是最好的地方。但是这里太过偏僻了,几乎是巷子末尾,除了你对过有人住着,根本便没人烟了,若是你选择了这里,可得小心。”中人好心地劝着,这里虽然僻静,但抵不上这危险。

要他说啊,选择前面两个都好过这里,前两个那可叫热闹,前个算是巷子里的菜市场,后个则是八卦聚集地,虽然人多,但吼一嗓子邻居都听见了,难道不比这个疙瘩角落不安全的地方好?

温凉抿唇,做出个犹豫的模样,像是被中人的话打动,但又有点担忧。正在这时,巷子口有人走了过来,踢到石子滚落的声响惊动了两人,中人抬头看去,露出微笑,“正巧,林秀才,如果你在这住的话,这位可是你的邻居。”闻言温凉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前头在酒楼里的说书先生!

那人一手提着猪肉一手提着几尾鱼,看着中人笑道,“又带人来看房子?”

“是啊,若是能和你做个邻居也是不错的。”中人笑道,这地方半年内换了两个主人,好巧都是说书先生,如果不是他们身材差异太大,中人都要怀疑起来了。

温凉似是做出了决定,“对面是一位壮士,想来若是有小偷小摸之徒也不会过来,这里正利于温书,我便选择此处吧。”

虎背熊腰的说书先生脸色未变,但目光闪了闪,倒是没说话。和中人点点头后便擦身而过,往里面走去。

温凉复又言道,“只是我在客栈还定多了半月的时间与朋友相聚,我先交付你定金,等到时再搬过来……”这轻轻的声音顺着寂静的巷子飘散,径直落到了走到最末尾的人耳朵里,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院门,又重新落锁,提着东西进了屋内。

“外面是什么人?”

这漆黑的屋内竟不止他一人!

说书先生轻声说道,“是个来租屋温书的书生,约莫半月多后才会过来。没有问题。”

那苍老的声音又说道,“如此便好,半月后我等早就从此离开。老母果然庇佑我等,武仁,你出入要再小心点,切莫在这要紧的关头出事,这屋内还有几十个弟兄靠着你与其他人汇聚出城呢!”

“是。”说书先生郑重点头。

外头温凉和中人在出去后便寻了个地方交了定金,约定了下次见面签订的时间后,这才又重新在城内乱逛起来,直到两个时辰的约定将近,他才重新回到了贝勒府。朱宝等到切切实实真的看到人回来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差点没被温凉给吓死。

毕竟格格还从来不曾一个人独自出去过,若是真出什么事情或者是不回来,朱宝唯恐脑袋不保。

温凉回到院子后,先是不紧不慢地换回了原来的女装,然后出屋子嘱咐绿意,“这段时间安排点辛辣的,不要太过清淡。”

一路上外边的小摊馆简直把温凉的命都给勾过去了,他的身体较为虚弱,外厨房做的东西都很清淡,让他都快淡得没滋没味了。现在有了小厨房,独自做点什么也不算是特异独行了。

绿意点点头,然后目送着温凉出院。她一脸茫然,这刚刚回来又出去了,这来回也还没一刻钟的时间。

朱宝心里有着计较,或许格格今日的异常是源于他今日告知的消息,只是再多的他便不知晓了。

就农具而言,清朝仍然如同当初王祯所撰《农书》一般没有太大的差别。铁犁牛耕与耧车播种早已在之前的朝代被发明,然而时至今日大部分地区等地都采用最原始的耦耕方式,种植的效率可想而知。

国家并不是不关心农事,却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关心,如果康熙真的如他想象中那般以民为重,关心农桑,也不可能是如今的局面。

换句话说,不是说他们不关心,只是没其他事务关心。只是做得不够好罢了。

温凉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了片刻,想通这点后,这份东西便是无用功了。他本是想借由胤禛的手提出建议,促使农事更加便利,让农桑不再那么单纯依赖天时。可如今这份计划需要耗费人力财力,而温凉也不能够确认康熙是否会因此觉得胤禛在招引民心,惹起戒备,那么这个建议就不能做。

与他的目标相违背,温凉便不能够冒着风险。

得不偿失。

铜雀正在边上坐着,眼见着温凉突然站起身来,拿着那厚厚的纸张走到火盆边,那举动可想而知。她情急之下扑过来,在掉落的半空中夺过这份东西,焦急地说道,“格格,您这是作甚?!”这可是温凉这段时间来的心血,呕心沥血夜以继日弄出来的东西。铜雀亲眼看着温凉一笔一划写完的东西,这眨眼间怎么就要烧毁了呢!

温凉肃着脸色,认真说道,“既然没用,那便没有留着的意义。”

铜雀拼命摇头,看起来比温凉还要认真,“格格,奴婢之前听说,以史为鉴,以人为镜。既然这份东西是您特地书写这么久的,自然有可借鉴的道理。就这么烧毁了难道不可惜吗?如果您不想要看到它的话,奴婢这就把它们藏得远远的,等您需要的时候再拿过来。”她低声劝道,心里却知道,如果是温凉定要做的事情,她是拦不住的。

温凉停顿片刻,“罢了,拿过来吧。”

铜雀站在旁边仔细看过温凉的脸色,虽然也看不出什么来,但不知为何还是放松了些,把这一叠东西递给了温凉。

也无怪乎为何铜雀会觉得如此可惜,毕竟这是数百张纸的厚度,温凉在上面耗费的心血可想而知。若是后悔了再找,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的。

温凉取着原件走到书柜前,拉开角落里的一个抽屉把它们压在最底层,然后走回到书桌前坐下来,又开始安静地看书。铜雀默默地坐回去和荷包奋斗了,她手上捏着的是她第不知道多少个的失败品,之前的那几个全部被她五马分尸不知道藏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去了。

温凉淡漠地看着摊开放到桌面上的书籍,清晰的小字完全没有进入温凉的脑海中,他的视线落到“民瘼”时,心头有种钝钝的感觉,却又不知是从何而来。

夜晚降临,外书房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苏培盛端着茶水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有种即将进入虎穴的想法。这些天来,因着弘昐的丧事,四贝勒的脾气可不怎么样,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人真是有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恐惧感。

胤禛不会无缘无故就因为自身的脾气迁怒底下的人,然他周身气势太冷太硬,一旦真的暗含怒火,便无形中增加了这股压力,令人难以承受。

“爷,这是今天送来的暗报。”没有标注加急的暗报都是按着固定的时间送过来的,苏培盛经手整理后放到胤禛的桌面上。如同上次那般由张起麟带过来的次数少之又少。

胤禛随后掀开暗报,仔细看完后原本便不怎么好的脸色骤然转冷,变得更加阴沉。在书房内坐了会,显然更加心烦意乱。之后他便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苏培盛没有说话,匆匆跟了上去,同时示意门口的人不要跟上来。

胤禛漫无目的地在前院逛着,心中不住闪现着刚才暗报上的内容,那是关于太子信件的最后调查。

此前他们所讨论过的太子信件恰如他们分析的那般切实发生,前日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管是哪一派系的人都纷纷卷入其中,可不过两日的时间,今早上被康熙强硬压下所有的非议,更是对太子与索额图多有赏赐,频频表示亲厚,这件事仿佛就这么结束了。

康熙宠爱太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不是因为曝光的书信上剑指皇位,文武百官又怎会惶惶然?更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扰乱视线。

胤禛不知道到底是哪几个兄弟在里面干涉,然他的兄弟早已忍耐不住想法和欲.望,在皇阿玛这只雄狮面前显露了利爪。而很快,会有更多的幼狮去挑战既定的继承位,靠着更多层出不穷的方式。

而他呢?

勘破此事最终的幕后人,胤禛并非随意下定论的。如果不是暗报上一句不起眼的话语,胤禛也真的会如同他人所想的那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实际上它还没结束,这不过是个开始!

胤禛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墙壁上,脸色冷硬,眼眸带着灼然的火星。

——这封信是某个东宫侍从在无意间失落的,而这个侍从刚好是负责太子殿下的所有私密信件的內侍,前些日子刚好失足落水了。

这是暗报上关于太子信件的调查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事情罢了,却恰恰引起胤禛的所有质疑。他与太子一贯交情不错,这个內侍的名字,胤禛曾从酒醉的太子口中知道过。

三十六年秋,康熙下令处死东宫逆乱人伦的一干太子侍从,并彻底换血。这个內侍便是其中之一,而实际上这个內侍恰好是胤礽最宠爱心疼的一个。当时太子绝望悲恸的画面并非作假,胤禛相信即便是胤礽打算用此做引,所选择的人也绝对不会是这个內侍。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如此尖锐狠厉,重重地在太子心头戳上一刀,又几近砍掉他的臂膀,给东宫带来如此大的伤痛。只有那人,只可能是那人。

太子知道吗?

胤禛深吸口气,只觉得初夏时节仍旧带着淡淡的凉意。

“吱——”

稍显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埋怨的女声,“这门真的坏了。”随后又是一道低哑嗓音,几近听不出男女,“罢了,我来看看。”

胤禛这才发现,他已然走到了温凉的院子外头。

温凉心中笃定,这屋子底下通着城外的猜测并非虚假。

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动声,温凉有些许疑惑,随后便立刻知道,他床头站着人!应该说,从他睡下后,他床头便一直站着个人!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根本毫无所觉!

温凉的手脚登时变得冰凉,这不是他心生惶恐,而是身体自然的应激反应,在确定真的有人后,温凉的呼吸声也没有变得急促,甚至心跳声还平稳地跳动着。

被褥被掀开了,有一只冰凉的手慢慢地摸了摸温凉的脖颈,那股子湿冷的感觉让温凉背后寒毛乍起,他强大的意志力让身体呼吸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顺着那冰凉的温度瑟缩了下,又滚回被褥里面去。

自然的动作没有引起那人的怀疑,他悄声无息地走到屋外去,直到那人开口的时候,温凉才知道他,不,是她已经走出去了,“他一直在睡,没有动静,脉搏正常,没有问题。”声音轻之又轻,只是在这寂静的清晨,在这个廖无人烟的院子里是如此清晰。

“就算是没问题也不成了,昨夜上头的人发话,直到我们离开前都不能让他走。”

“可是我们控制不了他吧,看起来是个秀才。”

“秀才最好控制,武仁那家伙明明说他半月后才回来,结果偏偏在我们离开前回来了,真是在跟我们作对!若是安分便留他一条小命,若是不安分了,自然是……”随着示威地咔嚓声,两人边说话边离开了。

温凉自然地又翻了个身,摸了摸腰间的信号弹,给它换了个更隐蔽的位置,转眼间便睡着了。

苦苦等待着信号的监视探子丝毫不知道,他们的等待对象正心安理得地梦周公。

……

温凉的计策很简单,便是他混做他之前假扮的身份进入宅院,只要他能靠近院子,不可能探不出东西来。之后只要他靠近外墙,胤禛手底下有的是人潜入这条巷子救他。

之前温凉便知道,他不过是偶然撞见了这条最要命的线索,但不代表胤禛手下都是废人。拿着这块最后的拼图,他们迅速把整块地图都拼凑起来,动作甚至温凉还快。

温凉这个关键人物又愿意亲身试险,这自然再好不过。

犹豫的人反倒是胤禛,虽然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但对胤禛这一旦决定便不可动摇的性子来看,即便是一瞬间,他也是在担心着温凉的安全。

他本想压阵,然温凉劝阻了他,“贝勒爷,您手下的人难道你还能不放心吗?只是唯有一点,您虽从头至尾都不曾泄露风声,但不代表你在逮捕关头可以不告知皇上。若是你在外地也便罢了,如今在天子脚下,若您不能提早做好准备告诉皇上,有得是人落井下石。”

温凉所说的不错,这世上这般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很多人想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落井下石。做了好事不一定会被人赞扬,做了坏事指不定被人歌颂,若是在这最后关头翻车,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胤禛心中本便有这样的想法,如此借由温凉口中道来更是顺理成章,“我会进京求见皇阿玛,届时我手下的所有人都会凭着你的指示行动,只要你扯开信号弹,巷子外的人便会直接翻进去救人和抓人。但时间期限是那天子时前,信号弹一开,如果你不能及时把人一网打尽,接下来的事爷也拖延不得了。”

温凉应了下来。

温凉睁开眼时,他的手下意识便摸了摸藏在大腿内侧的信号弹,然后便下意识地转了个身平躺,正好直直地看到了一张脸。

温凉停顿了三息,猛地一个鱼打滚坐起身来,那张脸,那个人往后退了退,看起来是个瘦小的男人,尖嘴猴腮的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你可算是醒了。”这把声音,便是早上那个在窗边敲人出去的人。

“竟是这么晚了!”温凉看着外面的日头有点发蒙的神情,视线又落到了地面上的酒壶,露出内疚的神色,“惭愧惭愧,我昨夜不该喝酒的,若是不喝酒的话,也不会耽误邻家大哥那么多事……咦,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位大哥家里?”

瘦小男人翘着二郎腿说道,“我……算是他朋友,一直和他同住。你酒量这么不好?”

温凉拍了拍脑袋,看起来很是头疼,目光落在酒壶上继续懊恼,“自是如此。好在昨夜喝剩半壶,不然如今怕是要直接睡到第二天日头去。”

瘦小男人腹诽,还不如直接睡到明日三更去呢,到那个时候谁还会管这家伙是张三还是李四,他们早就离开这压抑的京城四处散去了。但是他的眼睛在听到温凉说酒壶里面还剩下半壶酒的时候立刻就亮了。

温凉如何能够注意不到这点,他看着瘦小男人说道,“这位大哥,要不然这酒就给您了,要是再让我喝哪怕一口,我这脑袋就不要了。”瘦小男人看着温凉痛苦的神情,的确是像是他喝醉酒时的模样,这半年来守在京城内,生怕坏事,他连一滴酒都没喝过,眼下一个□□裸的诱惑就出现在他面前来,他如何能忍得住。

两人装模作样地推来推去后,瘦小男人便心满意足地把酒壶揣兜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闻了口,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好酒,好酒,怪不得你这个黄口小儿都直接醉倒到现在。”

“学生不是黄口小儿。”温凉义正言辞地说道,然后又做出虚弱的模样,“今日我怕是起不来了,这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大哥,真是对不住了。要不我还是先挪到我家中去吧。”他看起来就像是为占据别人房子非常内疚,一副哪怕爬也要爬过去的模样。

瘦小男人刚收了温凉的烧酒,自然不想看着傻小子被杀,好意压下了他,“你还是直接在这里呆着吧,等你身体好了再说,现在就好好休息,别想其他了。”他打定主意在这里等到行动开始前,然后直接拍昏温凉,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便是月明天晴的好时候了。

殊不知温凉心中也是这样的计较,知道除了这个男人和说书先生武外,这院子面上不可能存在另外的人了。

温凉也不曾预料到,他来的这日,偏偏便是他们要离开的那天!

当他昨夜发现,即便有他这个陌生人存在,地面下仍有动静的时候,便知道他们离开的日子近在眼前!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当院中只有这个瘦小男人,没有说书先生时,温凉心中已定。

确在今夜了。

时间转回小半个时辰前,乌拉那拉氏懒散地倚靠在美人榻上,身后的丫鬟正在轻柔地给她揉捏着肩膀,屋内的暗香淡淡飘散着,让人安详又舒服。

“奶娘,你这是怎么了?”乌拉那拉氏的奶娘李嬷嬷坐在下首有点坐立不安,看起来像是心中揣着事情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福晋,老奴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您虽以前院的人作筏子,可那毕竟是贝勒爷安置的,若是出了岔子让贝勒爷知晓,那对您可不是好事。”李嬷嬷左思右想,总觉得他们之前的安排有点过于托大了。

乌拉那拉氏淡然地掀开茶盖,嗅闻着那淡淡清香,“奶娘便多虑了,不管如何,爷在前院放着女人便不是个合适的礼数。若是想要个解闷儿的,院子里的姐妹也不少,何必巴巴地放在跟前。若是想要人过门,难不成我会不许不成?”

“可若是惹恼了爷……”李嬷嬷有些踌躇,乌拉那拉氏和贝勒爷之间感情并不深厚,不过是相敬如宾,毕竟维持着面子上的情分。贝勒爷需要一个大方得体的福晋,福晋需要一个安稳可靠的内宅,彼此间带着互惠互利,这几年过来也非常顺溜。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福晋有点变了,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李嬷嬷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约莫是从弘晖出生那年。

为母则强,李嬷嬷暗自叹息。

“福晋,侧福晋回来了,正向着正院赶来。”门口守着的丫鬟进来禀报,李嬷嬷仔细问了几句,又让人退下了,“福晋,难道李氏发现了不妥之处?”按照常理,如今李氏应该跑到前院才是,怎么会直接回到内院,更是直接朝着福晋这里过来?

乌拉那拉氏啜饮了几口热茶,漫不经意地搁在了边上,“她便是发现了什么,还能同我闹腾不成?”无形间威压便从这句话里滋溜出来,让李嬷嬷停住了所有的话。是啊,侧福晋,这个“侧”字,便能死死压住一个女人一辈子,永远翻不了身。

只是这李嬷嬷总觉得这心里有哪里不大对劲。

而远处谋算了此事的温凉眼下他更关注的是他从书铺带来的书籍,以及贝勒府的书楼。从他回来后,温凉便扎根在书桌面前不动弹,如饥似渴地把十几本书看完后,又带着铜雀去了书楼打包了一大叠书籍回来。

铜雀看着屋内几乎无从下脚的地方,哭丧着脸踱出门去,她是一看到书就头疼,没想到跟了个主子竟是如此爱书之人,她只能……默默地躲在边上认真戳手指,啊不对,是认真做荷包了。

……

等到了晚上,温凉才隐隐约约听到铜雀提了一嘴,说是去提膳的时候听到厨房的人在议论,说是李氏被禁足半月,福晋被呵斥,贝勒爷的脸色难看得如同锅底。

铜雀是知道这里面或许有温凉的缘故的,但她小心谨慎,什么也没有说。事实上,温凉什么也没有做,他不过是去了趟绣坊和李氏打了个照面,又优哉游哉地在外面逛了会街,更从来都没有让铜雀去做些什么事情,这李氏和乌拉那拉氏闹腾起来了,铜雀怎么都没办法和自家主子扯上联系。

温凉轻飘飘地扫了铜雀一眼,几乎能猜透她的心理活动。

温凉一开始就只是打着要见见李氏的主意,见面后才觉得人如其名声,是真正的肆意放纵。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分是乌拉那拉氏纵意出来的,又有多少分是胤禛宠爱出来的,温凉并不在意。只是这样更好。他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对李氏来说,他的出现便是最好的证据。

李氏的想法简单,如果温凉真的是被胤禛养在前院的女人,那卑微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着人出府,更别说随意地指示底下的绣坊做衣裳。

正因如此,李氏心头怒火越盛,她只会以为之前她闯入前院的事情是被人误导的才惹来训斥,前来绣坊的事情也是被人谋算的,更别说这谋算里面涉及到了她那可怜的儿子!能直接了当报仇的机会只有当下,如果李氏还把握不住,那便真是个傻子了。

如铜雀所说的那样,如今李氏刚刚丧子,现在即便出了什么问题,贝勒爷只会以为是丧子之痛导致的,即便再如何惩罚,也不会太重。别看李氏被禁足看似严重,可那仅有半月。福晋被胤禛斥责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从来不曾在大庭广众下乌拉那拉氏的面子,因为那会损害福晋在内院的威严。

这是头一次。

数日后,温凉要铜雀查的事情有了答复,绣坊的坊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家里却是不一样了。他万年老光棍的弟弟娶了美娇娘,患病的老母得到了好大夫的医治,便是他出嫁的女儿也突然有了极大的转变,出入车接车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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