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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这是何人?”胤礽走来的时候,温凉恰好后退了一部,正好把脸掩盖在阴影中。他垂着头听着站在他身前一步的胤禛淡漠地说道,“无事,他是我麾下的幕僚,方才受了点伤。太子殿下,如今情况如何了?”

胤礽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那人看起来瘦削得紧,也看不清容貌,哪里值得他花心思,“刚传来消息,抓住了近百号人。为首的那个竟是朝廷悬赏了好几年的陈进平,你真是立了大功!”

胤禛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皇阿玛天威浩荡,这才抓住了这些人。”

太子点点头,两人也不再说套话,开始商量起正经事来。这些人都会直接被提到大理寺去,然如何让这些人开口却是个问题。他们见势不对,最开始有好几人想咬舌自尽,后还是被发现才一个个都绑起来。且还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明天才要出城的人,现全城戒备起来,他们不敢随意走动,可天子脚下总不能日日夜夜自我封闭,若是这几天内还查不出个究竟来,这闹出的乱子可就大了。

胤禛冷声言道,“将他们都分散开来,不要关押在一起。彼此间三人相对分开提审,若有一人回答不一致,便杀了其他两人为他偿命。”

太子抚掌大笑,看着胤禛摇头,“要孤说,皇阿玛还真的得丢你去刑部掌事,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果真是铁面无私的老四啊。孤倒是看看,在这桩法子下头,还有几人会这样隐瞒!”

白莲教内皆兄弟,即便他们不能成事,内里的凝聚力也甚是强硬。他们并非外围聚拢而来的普通教众,能随同冒险入京的自然都是核心人物,这一桩至少小半年的功夫,也不是胡乱就能成行的。

然胤禛的法子却是戳痛了他们的心窝子,他们自杀可以,可让他们眼睁睁活生生地看着兄弟因自己而死,他们却是遭不住的。

杀鸡儆猴后,果真那几个受不住昏过去,再接下来进去的人,便开始有人服软了。

一整夜,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没有休息,康熙也派着胤礽和胤禛全程盯着,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整理出厚厚的一大叠住址来。而这般数目却是让他们心惊,从走贩商人到达官贵人,里头甚至有一个小五品的官员是他们的人,这让康熙勃然大怒。

早晨原本是一天伊始,然而昨晚的喧闹后,京城的百姓猴精儿,没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做生意。有迫不得已上门的还被街上巡逻的人检查户籍,这街道上干干净净,几乎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温凉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包扎后便也能自由行走了,左不过不是大事。只是他虽然没事了,却被抓包去做苦力,跟着胤禛麾下整理那些证据,他们需要在早朝前便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干净,然后全部递交到宫里去。

为了让四贝勒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几个幕僚也是拼了老命了,索性堪堪赶在前夕弄完,然后才着人把这些给贝勒爷送过去。

幕僚们一整夜下来都有些精疲力尽,且是在贝勒府外头寻了个不打眼的客栈弄的。他们在一间,温凉在另外一间,彼此没见面,负责的东西也不同。

直到现在弄好后,他们几个为了过后的盘查不被拦下,一个个拖着疲倦的身躯爬上马车。这马车是贝勒府派来的,一共三辆。温凉爬上来的这辆车只有他一人,也是特地停在客栈后门以便隐藏身份,车夫轻咳了两声,甩着马鞭开始走。

温凉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奇怪,后来在身体微倾时,他特地掀开了车帘看了眼外头。

京城的大道上怎可能有不平小坑?

这人有问题。

“如果我是你,就不该假扮车夫。”

车夫听到声淡然的话语,手中缰绳勒紧,使得马匹突然嘶声叫起来,马车也有些许颠簸后才又变得正常起来。

马夫并没有说话,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而马车也沉默地跟着前面的几辆马车往前走动。

许久后,仿佛路程行进了一半,那人才说道,“你是如何得知?”

“你的技术不够熟稔,其他也便罢了,贝勒府是不会要这般不过关的人的。”温凉点破了这个微小的破绽,“且贝勒府上的马夫有定额,门房的人也都认识,你若是在门前停下,但凡入了府,便会被认出来。”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那人继而又问。他的确是存着在贝勒府躲几日的心思,若不是温凉提醒他,只要让他不知情地进入贝勒府,岂不是能直接把他拿下,又何苦在己身仍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点破这些,徒生波澜。

“我乐意。”温凉漫不经心地说道,噎得对方没处说去。

温凉本便说过,他不喜欢清朝,实际上,他对过往的封建制度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如今虽被系统束缚,需要完成任务,却也不是每件事都需做的。

白莲教被胤禛所知,这事便是一桩增加重量的功绩,虽后面有太子来摘桃子,然胤禛的功劳是无论如何都抹煞不去。且康熙又不是傻瓜,等此案了结后,他心里自然清楚谁才是最大的功臣。

温凉不认为白莲教的人便真的全都该死。

比如,现在在外面给他驾车的武仁。

昨夜的计谋之所以能成,便是因着说书先生武仁心软,若不是为此,温凉便进不得门;二来他从刚才到现在,对他一直没有杀意,三嘛……温凉敲了敲门,轻声念道,“你本来便知道我许是故意的吧。”

武仁沉默。

温凉并不是个能轻易引起他人注意的人,能让武仁在几面中便记住此人,只是由于他的面貌和他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有些许相似。

武仁并非他的本名,他原名叫温大力,是个农户出身,后因饥荒寒冷倒在路上,竟是昏迷了几天。迷糊的时候似乎见到个白嫩的女娃靠近他,仿佛就像是在做梦。

等他被人救起来的时候,救他的人便是白莲教下的一个侠士。那个侠士告诉他,有人给他喂过水,而且他的胸口塞着几块暖饼,便是因为这样他才活下来,撑到了他来的时候。

可惜他的身份路引全部丢失,且他年幼,到底也记不住家乡如何,后来便由着他师傅,也便是那个侠士改了名字,便是如今的武仁了。

他因着那与救命恩人隐约相似的模样而记得温凉,自也能发现那些许不妥当。然他却不知这不妥到底从何而来,武仁放他进来,只想着若不为此,陈长老必定是要杀了他的。

只武仁却不知,这一心软,却害了他那么多弟兄!

温凉的手指敲了敲墙壁,声音清淡,“虽是你放我入内,可你们这群人是早就被人盯上的。即便你没放我进来也没甚太大的差别,盯梢你们的人照样会发现不妥。”

武仁声音沙哑,驾着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你欲为何?”

“你让那个尖嘴猴腮的人看管我而不是那个小姑娘,这到底救了我一命。我不喜欢欠人情,那个原先的车夫呢?”瘦小男人看似狠戾实则糊涂,小姑娘看似柔软实际凶残。

“打昏了绑在马车下边。”马车后盖的篷子直接盖住了被发现的可能。

“寻个僻静的地方走吧,易容安分点,至少三个月内不要出京。这段时间想办法寻个厉害的主家出去,几月后城门不会差得很严,然你的易容不能忘记。”温凉说道,“彼此各有抱负,无法共存。自此后,你我两清。”

“走吧。”

武仁走了,留着温凉一人在马车内坐了半晌,然后下车在马车上下找了圈,发现了车夫。等他把车夫给解救下来的时候,巡逻的人也看到了这里的不妥赶过来。温凉安静地指出刚才有人伪装车夫驾着马车到这里,然后请他们帮忙把车夫弄醒。

车夫醒来后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就只知道是被人敲晕,其余一概不知。其后巡逻的人分出两部分,一批护送温凉回贝勒府,一批在附近展开搜查。

温凉一路无话,靠着墙壁休憩。

命由天定,祸福相依。武仁虽逃走了,然这城内依旧风声鹤唳,明处的人自是想方设法离开原地,如此搜查的力度也大增。在朝堂上开始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遵照康熙命令的人手已然开始了全城的搜查,重点便是在那些被吐露出来的地点。

温凉回府的时候,绿意和朱宝早已等待得焦急起来,朱宝守在侧门频繁地看着门外,直到看见温凉从马车下来才算安心。他眼睁睁地看着温凉同几个官兵说了好一会话,然后才安静地走到这里。

“格格,您总算是回来了,我们都吓坏了。”朱宝激动地说道,不过没忘记压低声音,这毕竟在外头。

“出了点事。”温凉话语里透着不在意,“车夫被人打昏了,那人伪装着走了一路,到僻静处才弃车离开。”

朱宝闻言,心里一突,连忙说道,“格格您没事吧,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免得哪里落下伤处。”

温凉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算了,没什么事情。回去吧。”

实际上不是没什么事情,胤禛特地派去接温凉的车夫实际上是身怀武艺的,也便是真正忠心胤禛的那批人,可不是普通的车夫。如此竟是轻而易举就被打昏,证明来者身怀武功,且对温凉没有敌意,或者说,一心只想着逃离。

胤禛下朝后便知道了这点,奈何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刚在朝堂上,胤褆和胤礽差点大吵一架,还是康熙压了下来。然后这事便交给了胤禛处理,虽太子没沾手,却是被大大赞扬了一番,此时一同出来,这笑意便显露出现。

这事没落到自个儿身上,却也没落到胤褆那家伙的手中。且胤禛是太子这边的,自然也算是他的人,这事怎么都和胤褆扯不上联系。

胤褆过得不快活,太子自然便舒服。他优雅地摸着腰间的软鞭,慢条斯理地看着黑着脸色的胤褆,“怎么着,大哥这脸色,让孤真的好担心。莫不是大哥需要好生看看太医了。”

太子难得叫胤褆一声大哥,这两字一出果真讽刺,胤褆直接甩袖离开,就连其他几个小的弟兄也不打算掺和着这乱糟糟的事情,全部都赶忙着离开了。胤禩在离开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胤禛,也满腹心事地走了。

胤禛和胤礽偕伴离开,然后便周旋在诸多事情上面,直到晚上才回到贝勒府,此时夜色有点晚了,胤禛本想把温凉叫来问问,却想到他受伤了,脚步一顿,自然地转换了方向。苏培盛小心地跟在后面,心里计较着温凉的地位,这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院子内传来清幽的响声,看起来像是半懂不懂的人在吹箫,不多时也便停下来了。胤禛还未让苏培盛上前敲门,就听到丫鬟的声音,“格格,您的伤势还是再包扎下吧,刚才您可是下水了呢。”

温凉的嗓音传来,隔着墙壁散去了不少冷意,宛若带着温和的神情,“不用,刚我已包扎过。”

“那您也别喝酒,您都受伤了。”

温凉面无表情地讨价还价,“就一杯。”他才刚开封。

胤禛莫名觉得讨酒喝的温凉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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