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实摊丁入亩、高产农物种植、新型农具、供水循坏、防寒措施……胤禛看到了深夜,却没有丝毫困倦。
温凉所书内容带着新奇的想法,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述,几近令人以为他是真切地看到了实在的发展。在每一项要点下面也详细叙述了每一项的优劣处,没有任何隐瞒。若是真的要实施,只需要略微添加几处便可直接下达,要求各阶官员按照步骤一一做来。

于温凉而言,这是份失败的策划,对小麦水稻等的亩产无法翻倍,也无法推进农业的发展,摊丁入亩更是康熙朝便出现过的东西。然落在胤禛眼中,价值却是不同的,光是新的农作物这点便足以让他看到这份的闪光点。

若是真如温凉所研究阐述的那般,西南西北那块,便不会年年闹饥荒了。

天未擦亮,苏培盛站在门外斟酌了片刻,还是轻轻敲了门,然后小步小步地从门缝推开门进去,“爷,该起了。”早朝的时间要到了,素日里现在贝勒爷早就起身了,可如今屋内还没有半点动静。昨夜守着的王以诚告诉他爷屋内的灯亮了一夜,莫不是现在才睡着?

轻微咔哒声后,苏培盛适应着屋内的昏暗,还想着再唤一声,就被胤禛骤然响起的声音唬了一跳,“去打盆冷水过来。”他连声应是,叫人弄来水后又亲自给端进来,小心拧了帕子递给还坐在书桌后的胤禛。

冷水敷面,胤禛清醒了不少,他看着堪堪看完的东西沉吟半晌,“让人不必端早膳过来了,拿盒水晶饺子过来便可。把替换衣裳取来,爷看完后便直接上朝。”

苏培盛大惊,爷这是看什么入迷成这模样,竟是彻夜看完了?他不敢抬头去看,而就这片刻的时间,胤禛又低头细细看着最后那几张纸去了。

他捻手捻脚地退下去,悄声让人都赶紧都按照贝勒爷吩咐的都去做,然后安静地守着贝勒爷出来。当然,这是面上的,实际上他心里的算计可多着呢。

昨夜唯一不对劲的便是格格前来,所以……是温凉所书写的那份东西?!要知道因着那份东西,即便温凉要赶走铜雀,贝勒爷也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他做得对。

……

温凉舀着井水洗脸,冰凉的温度让他抖了抖,然后又眯了眯眼睛。身后的绿意着急得不行,“格格,您大病初愈,怎能接触这么冷的水,还是快快回屋内去吧。”

“绿意,现在是夏日。”温凉慢悠悠地擦干净脸和手,这才站起身来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朱宝——”

“哎,格格,您有何吩咐?”朱宝小跑着从门边过来,躬身道。

“你们两个都会武,哪个能教我锻体?”温凉发问。

朱宝和绿意一脸茫然,他们还从来不曾见过对奴才不耻下问的主子,这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而且格格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算了,这个问题也是白问。

绿意最先反应过来,小声说道,“奴婢与朱宝都会些手脚,不过格格同朱宝学习会更好,奴婢的有些阴私手段不适合您。”

半个时辰后,温凉一身骑装,一脸淡定地和朱宝开始打拳。换骑装是因为这般更容易动作,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弓步,上半身缓慢地移动着学习,等到温凉记住动作后,这才开始加快速度,不过三遍后,温凉已是满头大汗。

这身体还是瘦弱了些,温凉虽有些不满,却不会因噎废食。好生擦洗过后,便决定每日清晨都要打拳锻炼,若是轻易便因为伤寒发烧而倒下,身体如此虚弱,怕是连出府都是难事。

而且困难的点在于,温凉还要顶着假发。

毕竟男女装不同,温凉还是必须要留着发辫的,然而素日里女装时,他也有另外的法子遮掩,不过是麻烦些。

只是这麻烦在锻练手脚的时候,就真的是个麻烦了。

忒热。

温凉的事情看似很多,实际每月也便是月底时才麻烦些需要看账,其他时候都是闲散得多,在反复确认了这个月的账本没有问题后,他便闲了下来。

现在只是五月末,听说七月的时候康熙又要出塞,届时若是贝勒爷被点名随从,那这些幕僚里或许会有一两个跟随一同过去。温凉虽没有想或者不想的想法,但若真的被点中,还是先锻炼为妙。

这一练,温凉的身体倒是真的好些了,连平时坐久了起来会眩晕的老毛病也消失,也算是件好事。这最开始只是做惯例的事情到了后来,倒是让温凉开始真的认真起来,比最开始的时候都用心许多。

而时间一眨眼便真的到了七月,月初康熙便点了连同胤禛在内的等七人随行,很快便出发。胤禛并未带温凉前往,而是带了沈竹和戴铎过去。

起初朱宝和绿意还生怕格格不高兴,后来发现温凉情绪一如既往,按部就班的模样没有收到影响,心里的大石头这才放下。后来两人又互相嗤笑对方,以温凉的性子,哪会因为这般便动怒呢?他们甚至不曾看过格格笑的模样,发怒便更不必说了。

他们私底下虽觉得温凉冷清了些,但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主子,

九月里,诚郡王胤祉在敏妃百日丧内剃头,康熙大怒剥夺他郡王身份降为贝勒。后其余诸位成年皇子的府邸都彻底修缮完成,除开未成年的皇子外,所有皇子都搬出宫来,禛贝勒府外也多了几个邻居。

此时兄弟几个关系都还算不错,乔迁之喜也算是好事,彼此间相互招呼着,胤禛连轴转喝了好几场酒,脸色也松快了些。

眨眼间,这年就过去了,新年伊始,禛贝勒府又有了好事,李氏怀孕了。

温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躲在侧间温着小酒,桌面上还放着好几碟小菜,惬意的模样令人羡慕。朱宝守在门边只觉得内心凄凉,惨,要是绿意回来了怕是得打死他。

大半年下来,绿意和朱宝也不复之前战战兢兢的模样,都自在了不少。尤其是绿意,在相处中大概知道了温凉的底线后,便彻底放开来做事,要是温凉真的当她的面做些损伤身体的事情,绿意是真的能干出来夺酒的事情。

温凉在不触及底线的事情上挺随缘的,如此一来竟是半年都不曾沾酒了。今日想起来突然有些难耐,在绿意出去做事后,他就亲自动手把埋了许久的甜酒给挖出来,而朱宝则是去厨房要了点小菜。

屋角的炭盆正暖着,朱宝也是不大懂为什么里屋通着地龙而格格偏生不愿意去,反倒是缩在这角落里吃喝得开心,不过这炭盆距离他也近,温暖了大半的身子。

“朱宝,接着。”

猝不及防,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砸在了朱宝头上,他哀哀叫唤,一摸这厚实冰冷的感觉登时吓了一跳,“格格,这、这也太多了。”

温凉夹了颗花生米,偏偏是颗臭豆,他眉心扭起小小的痕迹,用帕子接了丢开,“绿意的我已经给了,你若是不要,便给她去。”

朱宝讪笑,原来不是单他一个,那还好还好。人心眼多就爱联想,刚差点以为是格格要他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来,还在那瞬间就想好了如何婉拒或者实施的全过程。啧,绿意怎么就不告诉告诉他呢?

温凉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漂亮皎洁,圆润的模样可怜可爱,正好是十五的时候,天清月明,多少人正眺望着这轮明月?他难得有种涩涩之感,不知温和可好?

此时遥望着明月的人不止温凉,还有铜雀。她手里紧紧握着的是个肥肥荷包,粗大针脚完全看不出章法来,连边上都漏了个小洞,看起来更像是初学者的作品。

她想起刚走的绿意的话语来。

“你自艾自怜也罢,怨恨格格也罢,这是格格一直戴着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混人做的,如此上不得台面却让格格整天带着,真是让人着恼。你伺候过格格,这话我就同你说说,格格那头我也不敢说什么。”

绿意这话是什么意思,铜雀也不想去理会她,握着肥荷包笑起来,却更像是哭了。

“格格。”绿意回来的时候,小小雪花又悠悠散落下来,飘落在她肩头沾湿了她的衣裳,她在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的灯火抿唇,温凉对她讨要荷包的举动没有什么表示,只定定看了她几眼便把腰间的荷包给了她。

绿意不知道格格到底看出了多少,但至此她仁至义尽了,若不是她听说铜雀的情况不太好,绿意也不会冒着危险去看她。

“……格格,您喝酒了?”弥漫在小院的甜香味道带着点点辛辣,绿意遍寻着里屋没找到人,顺着味道去了侧屋,打开门就看到了朱宝木着脸站在门口,讪讪地看着绿意。

“喝了,暖了。”温凉淡定地冲着绿意举了举酒杯,“明日我写张纸条,你们去把相关的材料都给我买来。”

甜酒很好喝,温凉打算撸起袖子再酿造酿造,记忆中他酿过,再酿造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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