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寂灭了,祝融也寂灭了。
神域废墟之中,燃烧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火海,熄灭了。

呼啸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风,也消散了。

一切尘埃落定。

那白发少年轻飘飘的便奔出了神域废墟的入口,到了外面。

一股无形的压力猛然逼来,那是来自宇宙间真空的强大压力,那白发少年瞬间整个人瞬间便被挤压成了薄薄的一片,状若纸人,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黑沉。

这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稍稍吃了一惊,但又镇定了下来。

自己没有死。

神念、神躯、神力、神通仍在。

默默调动神力,神念一动,他的整个身子为之一顿,刹那间便又恢复了原状。

“我乃唯存之神!”他睥睨着苍茫浩瀚的黑暗宇宙,傲然说道:“整个宇宙间唯一的神,纵然是宇宙,也要以我为主,你能奈我何!?”

那股强大无匹,难以形容的压力,仍在拼命的逼来。

他也在拼命的抗拒。

彻底幻化为神躯的肉体,使得他昔年所获得的那种再生之力,更加强化,变成了他的一个神通。

与闪电无异的速度,与风、水、火同样无形的可变态势,让他渐渐适应了这宇宙的压力。

“也不过如此嘛。”他冷笑了一声,眼睛扫向了远处,两道如电如火如水的精芒,穿透过了无边的黑暗,逼向了遥远的日星系。

“就在那里。”他喃喃说道:“你们等着吧,本神,很快就到!”

话音落时,一道电芒倏的穿过,如同流星,奔向了日星系。

此时的日星系,还是一片祥和。

但是恐慌、不安,已经在天星、地星、荒星之中弥漫了开来。

因为百年之约到了。

一场比百年前更加惊心动魄,比一千一百年前,更加残酷的战争,即将来临!

眼下的祥和,不过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短暂宁静。

但这种恐慌,也只有在那些修玄者心中弥漫,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他们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完全没有概念。

本来,他们的寿命还达不到百年,百年前的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也都已经死绝了。

活着的凡人里,流传的只是传说。

这些传说,在后人眼中,多半是不可信的。

他们不信世上还有那样可怕的战争,他们也不信世上会有那样厉害的人。

能看到修玄者飞来飞去,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认知的极限了。

荒星之上,陈归尘焦急的在砂砾之地来回踱步。

天星上的变故,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获悉了。

可这没有让他感觉到恐慌,让他感觉到恐慌的是来自地星的消息。

侄子陈义行刚刚用玉简传信,说是陈元方不见了。

元帝不见了!

他在天符隐界幽深峡谷里,那洞穴尽头的修室内,空无一人。

而且陈义行进去的时候,看修室之内的迹象,似乎很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了。

陈汉生、陈汉琪、陈汉昌、陈弘道、蒋明瑶、江灵、邵如昕、木仙、木秀等人也都纷纷出了关,可是没有一人知道陈元方的下落。

他们搜变了整个天符隐界,也没有找到陈元方的踪迹。

只有几个老人和妇女说,很多年前,他们在溪畔见过元帝老祖一面,可是自他突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邵如昕接连卜算了多次,都没能算出陈元方的丝毫讯息。

江灵幽幽说道:“多年前,他似乎在我的修室外驻足,当时我以为是幻觉,难道他真的来过?”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面面相觑。

多年前,他们也都有过相同的经历,可是谁都没有把那经历当回事。

眼下,十万火急了,元帝却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陈归尘也带人搜遍了整个荒星的角角落落,仍旧不见陈元方的踪迹。

无可奈何之下,陈归尘只得率领荒星上的所有人,回归地星去。

地星已经没有了陈元方,不能再没有陈归尘。

纵然是难扛对抗老教头的大旗,陈归尘也要死命扛下去。

此时,在地星东大陆最东处的一处僻静的村落中,一条土道蜿蜒绵长,两棵粗壮的老柳树下,一个佝偻老人躺在软软的草茵上,仰面从茂密的枝叶缝隙中,眯着眼睛窥看撒漏的阳光。

这个人很老很老了,用老态龙钟也不足以形容他的状态,整个人躺在那里,仿佛一个指头碰到他,都能让他散了架。

一个小小的牧童骑着牛缓缓走近,看见了那个老人,不由得呆了片刻。

牧童跳下牛背,凑到了那老人眼前,见老人嘴里叼着一条草根,正用极缓极缓的速度咀嚼着,双眼迷离,就像是闭合了一样。

“嘿!你睡着了吗?”牧童问道。

“没,没有。”那老人的声音孱弱的几乎如同一声呼吸。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牧童又问道:“我怎么不认识你?”

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村子里有这样一个老人。

那老人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因为老了,糊涂了,记不清楚了。”

牧童道:“你很老了吗?”

那老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是啊。”

牧童道:“你有多老?”

那老人道:“很老很老了。”

牧童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那你和我祖爷爷,谁更老呢?”

那老人道:“他活了多久了?”

牧童说:“我娘说他已经活了一百岁了,我娘还说,他是个老不死。你也是老不死么?”

“咳咳……”那老人听见这话,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道:“你祖爷爷的岁数,连我的零头都不到。不过,我不是老不死,我就快要死了。”

“啊?!”那牧童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却还没有离开,呆呆的看着那老人。

那老人缓缓扭头,看向了牧童,问道:“你很害怕?”

那牧童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又凑近了,问道:“你说什么?”

那老人道:“我说,你很害怕死么?”

那牧童点了点头:“谁都怕死。”

那老人笑了:“可是人生来,就是奔着死去的。所以,既然生了,就不要怕死。你连生都不怕,为什么又要怕死呢?”

牧童摇摇头:“我听不明白。”

那老人道:“死是什么?死就好像生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牧童完全懵了,他挠挠头,问道:“你说的我都不明白。你饿么?我给你拿些吃的。”

“谢谢你了。”老人说道:“我不饿。”

牧童道:“那你为什么在吃草根呢?”

老人道:“因为等死的时候,一旦不害怕,就会很无聊。”

牧童惊呆了。

此时,一片落日的余晖洒下来,铺在那老人身上,就如同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照耀的他仿佛一尊慈悲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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