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动,一动就天旋地转, 只得拉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 有点懵懂地开口道:“Sean?”
魏绍远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撞了一下, 大概也是太意外了,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盯着她看。

迟迟歪了歪脑袋,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真的是Sean啊, 你怎么长变样了……有点像、像一个人,我都认不出你了呀!”

他心跳得更快了, 怀着侥幸, 问:“是吗,像谁?”

“像……谁来着?”她用力地回想,脑子里却像一锅粥, “哎,反正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刚刚在门口听她跟秦智伟说想不起魏绍远是谁他心里就很不舒坦了, 他把手覆在她手背上,眼波款款简直可以溺死人:“你再好好想想。”

迟迟呵呵笑,另一只手也摸到他脸上,捧住他的脸, 又往两边扯了扯说:“你是Sean, 不会错的……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说着说着喉咙一哽, 竟然呜呜地哭了。

魏绍远叹口气, 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泪:“怎么哭了, 傻瓜。”

她眼泪越抹越多,像怎么也擦不完,最后还是自己抬袖子一抹,怔愣了一下,问他:“我是不是重生了?”

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因为喝醉,或者别的什么契机,回到过去某个时点了,又遇见了某人,前世有些事却还没有发生过。

她看着面前摆着的酒杯,心想莫非她现在是回到了当初跟他喝醉了结婚的那一晚?

她还是没认出他来。魏绍远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强掩下心头的失落,又有些小小的庆幸,把她打横抱起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没有酒味,也没有烟味,只有干净衣物的香气,虽然有点陌生,但一点也不讨人厌。

这就是迟迟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



醉酒很不好受,她睡了长长的一觉,最后还是梦里想到妈妈没人照看才突然惊醒了。

睁眼就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耳朵上的蛇形耳钉清晰可见。

看清是钟允之后,她大声尖叫,把钟允也给吓得够呛,跳开一步,只听到两人同步的叫声:“啊——”

迟迟抱着被子坐起来,第一件事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完全不是她自己昨天穿的那一套!

这套象牙白的睡衣哪里来的?谁帮她换的衣服?昨晚发生什么事?

她脑海里一连串的问题,表现在脸上却只是惊恐地盯着退到墙边的钟允。

他终于也缓过劲儿来了,指着自己问:“干嘛,你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我……你……”

“什么我啊你,你大可以放心,我没这么荤素不忌。”

听到刚才的尖叫闻声赶来的魏老太太站在门口问:“怎么了,阿充你对人家迟迟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就她突然醒了,看到旁边有人吓了一跳,我也被她吓着了。没事没事,太奶奶你就别操心了,啊?”

老太太虎着脸,瞪他一眼:“刚才叫你不要上楼来你非要上来,一点儿也不听话。”又转头对迟迟道,“好孩子你别怕,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迟迟这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奶奶你们家里吗?”

“是啊,你昨天喝多了,女孩子怎么能喝这么多酒?”说着怨怪地看钟允一眼,“听说又是跟那个钟向晚一起出去应酬的?那女的怎么就不能带人学点好呢?”

“太奶奶……”

老太太压根不听解释,问迟迟:“你跟姓钟的女的一起应酬,你们也一起工作吗?”

“呃,对。”迟迟看到钟允冲她使眼色,点头说,“我们一起工作。”

“那最好了,你帮我看着点阿充啊,让他别太死心眼儿,省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钟允搭着她肩膀把她往外推:“我已经被人卖了,回头让魏绍……让小叔出笔大钱把我赎回来呗,您老就别操心了!快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我跟迟迟都饿了。”

老太太一听他说“我跟迟迟”就欢喜得不行,高声喊小王阿姨准备中饭去了。

迟迟猛的想起来:“糟了,现在几点了,我妈妈还在家里!”

“还等你现在想起来啊?”钟允拖了把椅子过来,抱着椅背跨坐在上面,“你昨晚没回去,你那个叫方茹的朋友快把你电话都打爆了,生怕你被灌醉了跟人一夜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真是没说错啊,你们脑子里每天都想的什么东西?”

“方茹找过我?那你怎么说的?”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送你回来的。不过听晚姐说你朋友这会儿还陪着你妈妈,让你不要担心。”

“晚姐怎么知道的?还有,她昨天没事吧?”

“昨天你是被她带出去的,她当然要对你负责到底。她身经百战能有什么事儿,何况昨天酒不是都让你挡了吗?”

他真是佩服钟向晚,不仅有人帮忙挡酒,还卖了魏绍远一个人情。

迟迟松了口气,但又奇怪:“不是你送我到这儿来的吗?我以为……”

“以为什么?”钟允好笑地看着她,“昨晚喝醉以后的事儿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你这喝酒就断片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也很想海扁自己一顿,发誓以后再也不喝了。

她这会儿冷静下来已经确定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小说里常写的什么第一次之后浑身像被车轮碾过啦、什么腿心刺痛下不了床啦,统统没有,除了还有点宿醉之后的头疼之外,她已经又是一条好汉了。

她躺在魏家大别墅的房间里,如果不是钟允送她到这里来的,就只有魏绍远一个人了。

他大概觉得孤男寡女不方便,没把她带回自己的公寓去,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怕她那样回去吵到妈妈,折中一点,才送她到这里来。

他可以说是很细心周到了,甚至连她妈妈都被安顿得好好的,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她真的挺感动的。

不过话说回来,昨晚断片以后,她有没有当他面说过什么丢人的话,或者作出什么丢人的举动啊?

魏绍远是君子,她喝醉了酒连拉着人去结婚的事都做得出来,注定不是个淑女。

真是好想死一死。

钟允看她坐在那儿笑一阵愁一阵,觉得她跟魏绍远这痴男怨女的组合真是绝了,他抱着看戏的心态插一脚进来,原本只是看个热闹,现在倒关心起情节发展了。

“你打算长在这床上,连饭都不吃了吗?”他曲起一条腿跪到床边,暧昧地靠近她,“你是不是迷上我了,连我的床都睡一次就舍不得走?”

迟迟抖了抖:“你的床……这是你的房间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就起来。”

她格开他,拉开跟他的距离,掀被角下床,往地上一站,身上睡衣的袖子和裤脚就哗啦垂下去,滑稽得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钟允哈哈笑:“你这穿的什么鬼,魏绍远给你换的他的衣服么?”

哈?!

他忍住笑:“我早就被从这个家里驱逐出境了,哪有自己的房间,刚才是逗你的,这是他的房间,衣服和床也是他的。”

丝质衣料的褶痕还在,估摸是新衣服他都没穿过,袖子和裤管也细心地卷了起来,可迟迟还是脸红得要滴血。

这样的亲密接触,仿佛比直接的肌肤相亲还要暧昧了。

昨晚要是他帮她换的衣服,那不是……什么都被他看光了吗?

不过她宁可相信魏绍远是真君子,都带她到奶奶家来了,何必要占这样的便宜,衣服说不定是做家务的小王阿姨帮她换的呢?

她站在地上左看右看也没看到自己的衣服,就问:“那个……我想换回自己的衣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问问奶奶她们,衣服在哪里?”

“换衣服,你要去哪儿?”

“回家啊。”醉酒失态留宿在别人家就够丢人了,现在难道还赖着不走吗?

钟允这会儿倒优哉游哉的:“喝醉了酒,衣服肯定一身酒臭,不洗留着过年?你等衣服烘干再走吧,现在先下楼去吃饭。”

迟迟连连推辞:“不不,我不吃了,我妈妈还在家里。”

钟允啧了一声,问她:“你那淘宝店开起来了吗?”

“还……还没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嗯,我最近要拍一组写真,跟摄影师也很熟了,可以找人帮你拍点照片,你那店里或许可以用得上。”

迟迟一下挺直了腰背:“真的吗,免费?”

钟允睨她:“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叫你留下来吃个饭都推三阻四的。”

迟迟决定向现实低头,淘宝小店她正愁找不到模特,有这位大少爷友情支持,脸皮什么的就先放一放吧。

钟允其实也是忠人之事,等会儿魏绍远回来了看见他连留人吃个饭都留不住,倒白瞎了人家晚姐昨天卖他这么大个人情。

他看迟迟不走了,才去把烘干的衣服拿来给她换,然后拉她一起下楼去吃饭。

迟迟担心妈妈,下楼到院子里去先给江馥兰打电话,没想到居然是方茹接的。

“咦,方茹你还在我家?”

“没,我这会儿带伯母出来吃饭呢!”方茹吧唧嘴,“你怎么样了,还好吧?”

迟迟知道她是当着妈妈的面不好问得太露骨,其实心里已经好奇死了,一颗八卦的心无处安放。

“唔,还好。”她也回答得很含糊,“我还得吃个饭再回去。”

“吃吧吃吧,你安心吃。”方茹好像挺开心的,“伯母有我帮你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不耽误你上班吗?”

“今天周六啊上什么班。再说下周我也要换新的工作岗位了,就是我一直想做的助理经纪,之前一直申请不上,这回公司人事居然主动来问我要不要去,你说这是什么样的好事儿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迟迟也替她高兴:“太好了,那你要跳槽吗?”

“人事关系是要变动一下,要转到工作室那边去了,不过也算不上跳槽,还是自己人。”

“工作室?”迟迟明白过来,“钟允他们那个工作室啊?”

“对啊,我就跟着钟向晚做助理经纪,多么难得的机会,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呢!等见了面再跟你细说,你先忙你的吧,先挂了啊拜拜!”

迟迟直觉这事儿又跟魏绍远有关。她已经摸到规律了,一般事情的发展如果超乎想象,这事儿十之八九就跟他有关。

昨天她才帮钟向晚挡酒,今天她的好友就被调去梦寐以求的职位,这应该不是巧合吧?会不会是她喝醉以后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他误会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昨天手机开了录音,说不定里面记录了她没有印象的那些片段,于是赶紧点开那个音频文件。

前面都是饭局上的嘈杂,推杯问盏,各式各样理由的敬酒和劝酒。昨天身在其中还不觉得,今天回顾都有点佩服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

钟向晚的工作也真是不容易。

还有秦智伟这个混球,想要报复她就不说了,连老同学的便宜都要占,什么人呐!

然后她听到了魏绍远的声音,把秦智伟给怼开了,说:当然是来接迟迟。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她骨头都要酥了。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忍不住把这一段又拉回去,把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听了又听。

他大概只是为了在她同学面前继续跟她装作情侣吧,可是那样的场景,配上这样的台词,简直犯规啊!

然而亮点总是在最后。

她在录音的尾巴上听到了自己充满英雄气概地喊——我没醉!然后……好像是灌了一口酒,魏绍远喊了声别喝,声音由远及近,她唔了一声,就只剩下两个人唇舌交缠的啧啧声和喘息声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录音只到这里为止,不知是录音软件被关掉了还是文件有缺失。

什、么、情、况?!

迟迟被震得三魂七魄都要出窍了,她她她……跟魏绍远接吻了吗?

她抖着手又打了个电话给方茹,问:“昨天是魏绍远打电话告诉你我晚上喝多了吗?”

“不是啊,是钟向晚,她说你帮她挡酒喝多了,让我继续帮忙照顾下伯母。噢,原来你昨晚是跟魏总在一起啊……”方茹笑她不打自招,“这会儿你妈妈不在旁边,你快跟我讲讲经过,他温不温柔,威不威猛?”

看身段应该是很威猛了,有点同情迟迟是不是吃得消。

迟迟心乱如麻:“我现在在他奶奶家。我们没到那一步……但我们好像亲了。”

她声音越说越低,方茹却听得清清楚楚:“啊,那你们谁主动的?”

“我也不知道。”八成是她吧,酒后乱性不是么?魏绍远神智清醒,要是想占她便宜就不是只接个吻这么简单了,也不用特意把她送这儿来。

“昨天到今天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吗?跟他有关的。”迟迟问。

方茹想了想:“你最近跟秦智伟那两口子有什么瓜葛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相关性啊,今天早上听说秦智伟那家伙在外头乱搞,留下些照片视频和撩骚的聊天记录,大概电脑被黑了,一股脑全发到苏倩那儿去了,她又哭又闹,说要离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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