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诡异的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愣愣地目视着凌悠随手洒下指间之屑,而迟迟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道嘶哑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发声者,自是宰风。

他是真的被彻底打击到了。

是的……如果说有什么比“拿你的笔,画你的画,还超了你”更加打击人的话,那无疑是做完这一切之后,还一脸随意地将那超越你极限的灵画,撕裂了去……

就不带这么玩的!

心中愤然,迷茫,不解……五味杂陈汇聚成浓浓疑惑,宰风再难抑制,终是问了出来。

这句,也是所有旁人的心声,包括那些问仙宗长老!

“为什么?”凌悠踏水而下,闻得这声疑问,却是一愣,望向宰风,话语脱口而出,“这还用问为什么?”

“此画,先被你乱描了一通,纰漏极多,最后一笔,你还分神失手,绝了这幅画的‘上限’,就算我倾力挽救也只能补到二境巅峰,永无上进的可能,除了当成练手,应该也没别的价值了……”

“换句话说……”

“这,已经是幅被画烂的灵画,不撕难道留着过年吗?”

说着,凌悠脸上露出“你怎么回事这都不知道”的疑惑表情,每一句落下,都像尖刀一样,狠狠在宰风心口剐下!

噗!

几乎只在一瞬,宰风就猛地涌上了一种喷血而亡的冲动!

东洲罕见的二境巅峰灵画……被说成是“补救而成”,“只有练手的价值”,“已经画烂”……

这尼玛……

宰风连脸颊都不敢捂了!

尤其是当他回想起之前自己的“装逼套路”——多么熟悉啊!他之前,不也是因为不满于画出的二境灵画,觉得可以精进,所以才来到这里,想装一个大逼么?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是细心收好了那副“略显失望”的二境灵画,哪里会像凌悠一样,觉得不够好,就直接撕?

还撕的是远超他档次的灵画!

还用的是那副随意轻佻,“不撕留着过年吗”的反问口吻!

这特么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宰风心中的悔意如涛涛狂江,滚滚而来……

想他刚才,硬要说什么,你行你上,还,趾高气昂,嚣张无比,欲把凌悠当成甩锅的对象……

现在好了?

连“装逼套路”都被人家全盘超越,连最后一点面皮都被人家揪下来狂抽……

到底是不是犯贱?

就在这时,凌悠淡淡的话音,突然响起。

“接下来我要重画一幅,背后含义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应该识相。现在,你,拿出最好的笔墨给我,顺便,帮我研墨!”

一句落下,近乎失神的宰风陡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涌上了一丝怒意,欲要张口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偏偏溜了回去……

没办法。

谁让他刚才说“你行你上”?现在人家真上了,真成了,反过来要你为之前的言行负责,付出“代价”,有问题?

就算刚才谁都没有说赌局,没有要分胜负……但你宰风身为问仙隐峰的天才,难道连天才之间的原则,互拼本事,愿玩服输的“潜底线”也不要了?

都说有所为有所不为,尽管宰风某方面的人品有待商榷,但他也做不出在这时转头就走的行径——留下,是输人,走了,那就是输阵!

宰风丢不起那脸!

只是……

理智上他可以说服自己,但自我感观上……要他,堂堂画道天才,如同书画童子一般,去给旁人,研墨?

这如何能够接受!

正当宰风神情挣扎,变幻无定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研墨吧,好好反省,莫连底线也丢了。”

一声落下,宰风顿时打了个激灵,低下头,眸中的不甘渐渐褪去……

“是,老师。”

道出一句后,他乖乖取出了上好的“水星墨”——这是一种奇特的,能借水增势的“异世界墨汁”,材料珍贵,即便宰风,一年到头也舍不得用多少……

它,比之前布置在瀑布中的另一种奇特之墨,还要珍贵。而后者,刚才就已经能让他与凌悠临水作画,潇洒自如……

由此推之,水星墨之妙,只会更佳。

当下,就见宰风低头乖巧,递笔,研墨——这一幕自是看得围观众人愈发吃惊,如坠梦幻——凌悠却是淡然无比,只是在听出刚才那声苍老中,隐带的一丝颤抖意味时……摇头失声一笑。

看来,这帮问仙宗长老,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得不轻啊……

心念回转,凌悠抄起了一支崭新的画笔,目光,落到了前方水幕……

……

……

这时,另一边。

“这会儿,宰师兄应该已将灵画绘得差不多了……”

一行人行迹匆匆,一边飞奔一边交谈。

“是啊,要不是任务太急,必须尽早交接,现在咱们早在现场观看宰师兄的英姿了!可惜!”

“嗯……错过了不少,不过,应该还赶得及宰师兄成画的精彩一幕!”

“如此也是大幸事啊!说来,宰师兄最是神秘,我们都还没见过他的真人呢……这次,可是机会难得!”

“所言极是!”

这伙人说着说着,全都露出对宰风英姿的钦佩神色……如果凌悠在这里,定然可以认出,这些人,正是他刚进隐峰时,遇到的那些家伙。

那位话意冷傲,对凌悠说过“隐峰居不易”的霁血,赫然在列。

很显然,他们乃是被宰风诸多“传闻”吸引而来的“拥趸”,说起宰风,连霁血都没了冷傲,反而一脸赞服,言语之间,满是恭敬,隐有称‘老大’的意思。

和他在凌悠面前的表现,几乎判若两人。

当然,他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一个新入隐峰,只知套近乎的家伙,和在隐峰积威已久的宰师兄……两者,哪里会有丝毫可比性?

“到了!”

几人速度甚快,不多时就来到了目的地,随后仗着身法不错,个个如泥鳅般挤到了前方。

定睛一看,就见眼前一幕,如画,亦是画。

白云青山,飞流直下,水光粼粼闪耀,一道潇洒背影肆意徜徉,指尖拉开水幕,笔动如惊龙游行!

其人上下,如鱼游动,时而,如吟诗作赋的骚客,时而,如超脱红尘的隐士,更有时,笔间勾勒,自显山河大气。

姿势隽雅,不弱傲雪寒梅,身影洒然,不逊弄月吟风!

“厉害!”

“宰师兄越来越强了!这姿势……这手法……天呐!他真的和我们同辈?”

惊呼声,难以自抑地从新到的这伙人的齿间,流出。

人人钦佩。

就连霁血,也是面露敬意,恭谦,甚至带了三分讨好,奉承。

“天才,不可以同理推断!似宰师兄这等人物,表现再如何惊人,都是理所应当!”

一句拍马,当即出口。

他身旁几人同时点头,言道:“霁血你言之有理……”

话音未落……

突然。

几人同时察觉到不对——就见周围人,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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