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乔歌立即就起身让开了, 温昭想拉没拉住,冷眼看向金福。
金福一个哆嗦,才发觉自己做了件蠢事。

可金福是谁,是从小陪在温昭身边的人, 当即就反应过来, 愁眉苦脸道:“公子不能起身,这药可怎么喝?”

温昭冰冷的眼神这才褪去,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浑当没听见。

“不喝药可不行,清秋,来帮我一把。”姻乔歌端起托盘里的药,“拿个枕头垫在头下面, 一勺一勺的喂就不会洒出来了。”

清秋闻言上前,小心的在温昭的头下垫了个枕头。

姻乔歌舀了一勺药,等稍稍凉了一点后, 往温昭的唇边送去。

温昭幽幽的看着姻乔歌,启唇将药喝下。

“是不是很苦?”姻乔歌拿着丝帕将温昭唇角擦擦,眉头微蹙。

这药味闻着又酸又苦, 就算不用下口也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有点。”温昭道。

两人一来一回很快一碗药便见了底,姻乔歌将碗放回金福手中的托盘里,赶紧从托盘的碟子里捻了颗蜜饯塞进温昭的口中。

“吃颗蜜饯去去苦味。”

温昭含着嘴里的蜜饯, 甜味在舌尖散开, 想伸手摸姻乔歌的脸, 却克制住了。

“温叔叔伤到哪些地方了?”姻乔歌抬头看向金福。

金福踟蹰不敢妄言, 眼角扫向温昭,见温昭并无愠色,便知道是可以直说的。

“公子背部与手臂上有刀伤,左肩上有一道箭伤,许太医说,因为公子长期骑马没有休息,又精神紧张,所以双腿有些肿胀……”

金福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说不下去了,因为姻乔歌咬着唇,一副再听下去就要哭出来的神情。

开玩笑,金福又不傻,要是把未来的少夫人惹哭了,他还要不要在这半缘居混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想单独与温叔叔说。”

金福等人看向温昭,见他神色平静,便带着人下去了。

“等等。”温昭低沉的声音响起,金福等人脚步顿住。

“我已将温家的指环给了乔歌,以后她的指示你们无需过问我,按着吩咐办便是。”

姻乔歌面上赧然,金福等人静悄悄的退下了。

“要和我说什么?”温昭一改方才的冷色,用手指勾住姻乔歌放在床边的手。

姻乔歌的手真小,温昭的手掌轻轻一包便包住了。

“温叔叔的伤,可是那南泠国公府做的?”

温昭点头,“是,不过他们不知道是我。”

“你……”姻乔歌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在为皇上办事么?”

她一直以为温昭是太子的人,连着两世温昭都一直对萧彻照顾有加,没想到温昭却是皇帝的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温昭道。

他活了一世,自然能提前知道许多先机,与其说他靠着皇帝来保温家的一世安稳,不如说是皇帝现在靠着他清除异党。

上一世皇帝暴毙,南泠国公府谋逆,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爪牙都露了出来,萧彻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心血才走上那个位置,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包括残杀亲生兄弟。

原本温昭是想按着上一世的轨迹走的,总之结果都是如此,他何必多加干预。

可是没想到萧彻竟对姻乔歌生了情,若是等到萧彻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上龙位,性情大变,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将姻乔歌抢去,到那时事情就难办许多。

所以为了以后幸福和美的日子,温昭只能现在辛苦一点了。

温昭如此回答,姻乔歌便知道不能再问了。

“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先保重自己,再不要受这么重的伤了。”姻乔歌道。

温昭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衬得他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狮子,姻乔歌许多次都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谁知温昭也许多次想摸姻乔歌的脸,都忍住了。

这小妮子终于知道关心他了,不枉费他费心演这么一场。

温昭此时的心情异常的好。

“这次受伤了就别到处跑了,把伤养好了再出去,你有事就让清秋告诉我,我过来便是。”姻乔歌不知道温昭内心的想法,还在絮絮叨叨。

温昭一句都没敢反驳。

金福与清秋站在门外,金福抬头望着蓝蓝的天,感慨似的叹一声气。

“叹气做什么?”清秋好笑道。

“你没发现么,”金福指着身后的门,“公子最近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清秋没有反驳,可不是么,任谁都能看出来,现在温昭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再也不是以前人前温和,人后清冷的样子了。

“真好。”金福再次感慨道。

“好什么,好的还在后头呢。”清秋道。

“是了,以后会更好。”金福附和。

仲夏无言的看着一脸傻笑的二人,摇头。

小姐听不见,他们当公子也听不见么?

在屋里的姻乔歌自然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温昭眸光轻转,却只是一瞬即逝。

坐在温昭面前的姻乔歌小小个,未完全长开的脸蛋还停留着一丝稚气,可眼神是沉稳的,与这个年龄毫不吻合。

不由来的,温昭心中有些急躁,“你就不能长快一点?”

正在絮叨的姻乔歌一愣,“我怎么长快一点?”

天天施肥么?

温昭一阵沉默,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姻乔歌奇怪的看了一眼温昭,心道他病了就变得古古怪怪的。

眼见已经在温昭的屋子里呆了半个多时辰了,姻乔歌便起身打算告辞。

温昭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你要走了?”

“再呆下去成什么样子,温夫人会不喜的。”姻乔歌惊异于温昭伸手的速度,低头看去。

“你今日来见过母亲了么?”温昭问道。

“见过了,与夫人聊了半个时辰,夫人便说她乏了。”

“看来母亲很喜欢你。”

书香门第出身的人惯是清高的,不像其他高官门第家的夫人习惯逢场作戏,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许氏连半刻钟都处不下去的。

“这次来得匆忙,等下次来,我给夫人绣一方帕子,我绣活不好,就只能绣这个了。”姻乔歌道。

“不用,你写两张字来,母亲就很高兴了。”

“我那字写得不好,还是算了吧。”姻乔歌迥然。

“清秋说过,你的字很好。”

温昭直接将姻乔歌的后路堵死了,姻乔歌无法,只得答应下回写两张字来。

等姻乔歌准备走了,温昭又道:“你以后来,若是在温家遇见什么人,别多言,直接来找我便是。”

姻乔歌没明白温昭说这话的意思,一时间没答应。

温昭其实不太想说这些话的,但他想让姻乔歌以后常来,又怕姻乔歌遇见那帮子人被扰了兴致,才提前告知姻乔歌的。

“回去吧,清秋会给你解释的。”

姻乔歌懵懂的点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回去的马车上,清秋便将温昭的意思告知了姻乔歌。

原来温家对外称温昭是嫡长子,其实在温昭出生前还有一个庶长子,那是温深瑾在成亲之前醉酒做下的丑事了,本以为可以瞒住许氏,谁知那丫鬟竟有了身孕却不说,偷偷将孩子生了下来后,直接抱去了许氏面前。

许氏刚刚怀上温昭,为此气得差点滑胎。

许氏做不来那种杀人灭口的事,含泪将那庶子留了下来,温深瑾发了大火气,将那庶子的娘赶去了庄子。

庶子偷偷养在后院,衣食住行都远远比不上温昭,就连上学都是偷偷请来老师教了字便可。

在大吴,嫡长子出生前是不能有庶长子的,所以这也不能怪许氏与温深瑾苛待庶子。

后来时光荏苒,庶子与嫡子都长大成人,庶子再不济也是温深瑾的亲儿,父子关系渐渐和睦,庶子便将自己的亲娘从庄子里接了回来,温深瑾并没有阻止。

所以温昭说的那帮子人,就是这庶子与庶子的亲娘了。

姻乔歌听后唏嘘不已,叹道每家都有外人不知的糟心事。

“小姐无需心疼,公子是嫡长子,且手段与才智是那庶子削尖了脑袋都比不上的,平日里见了公子那人也是极为恭谨的,有公子在一日,他翻不出风浪。”清秋道。

清秋如此说,姻乔歌却不这么想,光从清秋口中得知那庶子将自己亲娘从庄子里接回来,温深瑾并没有阻止这一点看来,那庶子就绝不是表面上这般无害。

一个能隐忍十几二十年的人,一定是可怕的对手。

“那庶子成亲了么?”姻乔歌问道。

“娶了,悄悄给娶的,宴席都不敢办,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进去的。”

“娶的哪家姑娘,可有孩子?”

“好像是个钦天监主簿的嫡女,连七品都不是呢。两人成亲不久,还没有孩子。小姐难道是想见见那家子?”清秋问道。

姻乔歌笑道:“我还未成亲,怎么能见?”

清秋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姻乔歌还没嫁过去,连温深瑾都是不能见的。

一路聊着回了姻府,先去了乔氏的院子告了一声,再回了无忧院。

一行人缓缓走过去,却见到无忧院外,姻云带着几人等在拱门外,何妈妈与几位丫鬟肃着脸站在院门口,一副谁也进不去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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