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霓宫中, 朱妃得知皇后引皇上去了桂兰殿, 重重地哼了一声。
看来皇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淡然, 终究选择了出手。可就算皇后再使什么手段, 她也不怕。朱妃轻轻抚摸腹部, 这是她最强而有力的保障,只要有孩子, 就算没有皇后这个头衔, 她也一样能够问鼎后宫。

一旁的白芍却相对小心得多,她提醒道:“这可说不准,这要是万一皇后娘娘承蒙圣上恩宠, 一不小心也怀上了,那可就坏事了。”

绿桐闻言,横眉瞪视白芍。这时朱妃不屑地嗤笑:“怎么可能!”她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才能怀上龙嗣,皇后被冷落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说有就说。

白芍十分冷静地替她分析:“福泽子缘这些事, 谁也说不得准。”

闻言, 饶是朱妃再自信昂然, 也忍不住沉下脸。确实说不得准,既然她能怀上,谁说皇后就怀不上?若是让皇后怀上了龙嗣,那必定对她的皇儿造成巨大的威胁。

朱妃斜她一眼:“那你说, 有什么法子?”

白芍立刻目露精光, 笑着献媚:“这好办, 奴婢家乡有一种药, 能使……”

“娘娘,不可。”绿桐忍不住出言制止:“下药且不说风险有多大,谋害皇后可是大罪。万一被查出,受累的可是您啊!”

朱妃眉心拧成了疙瘩,白芍此刻又道:“此事势必要做得隐蔽,奴婢敢说,奴婢家乡神医调配的这药方无色无味,谁也查不出来,如今太医院有咱们的人,要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白芍,你不要再胡乱说话了!”绿桐厉声斥责,她沉着脸转向朱妃:“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宫外所谓的秘方药处皆信不得,我们不知其效,万一闹出人命……”

“那就让皇后去死吧。”朱妃冷冷地打断绿桐。

绿桐睁大双眼。

朱妃一双眼细细打量她的神情,漠然地说:“你出去吧,本宫还在要事与白芍商量。”

“可是……”绿桐还想说什么,朱妃却喝止:“难道你现在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在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绿桐怔愕地无法言语,直到朱妃再一次喝令她出去,绿桐这才黯然地垂眸跪安。

绿桐惹恼了朱妃被赶了出去,白芍盯着她的背影,露出阴冷的笑意。当屋门紧紧闭上,白芍立刻转变了神情,端出一脸忧心忡忡:“娘娘您看,绿桐对此事如此反对,果然是受了皇后的恩惠,怕是不能再信了。”

“不会的,绿桐随本宫多年,本宫待她一向不薄,她没理由这么做。”虽是这么说,朱妃心中却是摇摆不定,心底对绿桐早已生出猜疑。

白芍侍候朱妃这么久,又岂会看不出来,她趁势道:“之前就有人看见绿桐私自来往凤仪宫,您不信。后来您说要退皇后的礼,她也是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现在可好了,咱们只是给皇后下点不孕的药,您瞧瞧她的反应……”

“这叫外人看了,还道是那凤仪宫的人呢。她这哪里是在给娘娘您分忧?分明是被皇后收买,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呢。”

朱妃越听越是不安,越听也越气愤。不知从何时起,绿桐张口闭口就是皇后,每每提及皇后,不是替她这主子骂她,而是叫她多学学皇后的为人处事,令她听之心烦。饶是这些年来患难与共,如今回想起来,也是心寒。

什么时候绿桐被皇后给收买了,自己却浑然不知?

“听说秋狝之时,绿桐没在您身边帮您对付莲妃,倒是跑去找皇后出头。您瞧瞧,这哪里是咱们赤霓宫的人,分明是凤仪宫的狗……”白芍边说边打量朱妃,眼看她双眼被怒火蒙蔽,心知自己这些话已经起作用了,心中无比痛快。

绿桐这个贱人,仗着自己跟随朱妃的时日久,平日处处压制她。她发誓自己总有一天一定要压过绿桐,要将她那张总是端出来教训人的嘴脸撕个稀巴烂。

这不是机会就来了么?谁让绿桐终日满嘴仁义道德,在这深宫里面,究竟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她们主子可不只一次向她抱怨绿桐的烦人,可怪只怪绿桐不懂变通,明知朱妃厌恶皇后,却还要端着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来教诲人家,压根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真以为自己在主子心中地位稳固绝不动摇?

那她就非要把她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不可!

*

自从那日皇后于桂兰殿向皇帝提及莘月之事,隔日皇帝于早朝提出派遣使者前往辛香国的事宜。

佟明容得知此事,暗暗皱眉,尽管明知此时自己的希望已经渺茫,却仍是极力提出由自己出使的意愿。当然,这一点很快被皇上驳回,只因佟明容刚刚晋升为户部尚书,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更何况他已非在礼部就任,这件事还是应该交由其他人来负责。

最终,出使者敲定马淳候幼子高纯,另择时日起启。

佟明容本就明白由自己出使的机率太低,没有抱持太大的希望,可当他听见皇上提及将莘月公主一并护送返国一事,却是当场懵了。

在朝诸臣今日仿佛就早商量好的一般,一下子万众齐心,纷纷表示附议,纵使有佟相及其下一干官员反对还有佟明容极力劝阻之下却是毫无任何再议的余地,将此事敲定。

待下朝之后,佟明容定定地站在朝堂上,看着那个帝座,寒冬腊月,他背脊却猛地汗湿了一片。他似乎意识到有什么正在筑起重重关卡,将他一层一层地隔绝起来。

而那个面容冷淡的皇帝,仿佛洞悉一切。

“明容、明容。”

佟明容一下子恍过神来,抬头看见父亲严肃的脸庞透出一丝忧虑:“下朝了,我们回府再说。”

此时朝堂之中百官已经散尽,只余留下他们父子二人。佟明容僵直的身子才缓了过来,长吁一口气:“好。”

下了早朝,皇帝回到御书房,刚刚坐下,身子禁不住发软,倚靠在椅背上。

小海子连忙端来药汤:“皇上,药来了。”

“唔。”皇帝薄唇抿成一直线,双唇几乎失了颜色,看上去有几分惨淡。他将一碗汤汁咽了下去,这才命人把奏折呈上来。

年关将至,朝中大小事务却不见减小,反而因为今年的大雪日益增多。他不得不夜夜挑灯批奏,而京畿之外,还有西域流金城的战事未息。

小海子看见主子的面带疲色,忍不住道:“皇上,您龙体违和,不如先休息几日再处理政务吧。”

见皇上不答,小海子又道:“您这实在太操劳了,奴才怕只怕您……会熬不住呀。”

元佑嘉将一本奏折合上,又取来一本,轻声说:“朕无碍,你先下去吧。”

小海子见他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劝阻,无可奈何,只得出去命人到太医院问太医有什么更有效的法子,能让皇上的风寒好得更快些。

他忍不住暗叹自己无用,明知皇上发了高烧,却无法说服皇后,也劝不住皇上不要登那桂兰殿。他明明暗中命人将桂兰殿布置得更加暖和,也不知当日皇上与皇后在屋里做了什么,回来之后皇上就病得更重了。

可病了,却不能对外明宣,非要坚持日日早朝,下了朝便坐在御书房里雷打不动地批阅奏折,每日休息的时间还不足三个时辰。再这么下去,这病可如何好得了?

他满以为皇上去了桂兰殿见到皇后,指不定一下子想通了,就会懂得珍惜龙体,可现下他怎么看都觉得皇上不像想通了,反倒是自暴自弃起来?

这小两口,究竟该如何才能让人省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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