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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叶清溪在听闻皇帝就在外头之后,并没有想着出去当炮灰, 而是等着太后赶来营救, 她打定主意了,她就装睡,这皇帝又能拿她如何?有本事就把门撞开啊!

她瞪向那扇看着紧闭的房门, 心里稍稍镇定下来。脖子上隐隐有些痛意,她可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更不想死。

房门又被敲响,皇帝只隔着一道门轻声说道:“表妹,你应当醒了吧?猪也不会睡得这么死。”

叶清溪:“……”他居然骂她!看,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

皇帝继续道:“表妹, 晚间母后说得对, 是我误会了你,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叶清溪:“……”神他妈赔不是, 有大半夜跑来给人赔不是的吗!他就是为了诱骗她开门, 趁着大半夜他妈在睡觉好杀了她,别以为她傻!

“表妹?”久久得不到回应, 皇帝的声音略微显得焦躁了些, 他又加重力气拍了拍门, 俊秀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片淡漠, “表妹, 你这样我就别无选择了。”

叶清溪心头一跳,还在想他这是什么意思,门上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插销崩断,门大敞开,外头的灯光蓦地射进来,将一个看着阴森高大的影子投射到了床前。

叶清溪老鼠见了猫似的翻身上床,被子一掀盖住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吓得发抖。之前在正殿经历的事,她不想再重温了!如果她今日非死不可,他干脆一剑戳死她算了!

叶清溪躲在棉被下瑟瑟发抖,却不防被子被人一下扯开,她背后头顶上骤然多了个强烈的存在感。

“表妹,我听闻西方有一种大鸟名叫鸵鸟,一遇敌便将头埋入沙子底下,自以为它看不见敌人便不存在了。你是不是属鸵鸟的?”皇帝慢吞吞地问道。

叶清溪不吭声,她倒希望她是只鸵鸟,就算不会飞吧,也能扑棱几下翅膀扇死他!

皇帝一把抓住叶清溪的手臂将她上半身提了起来,自己在她床边坐下,就着外头的灯光打量着她的脖子。

叶清溪咽了下口水,半晌没见皇帝马上掐死自己,正觉古怪,下一刻却听他说:“表妹,你是本来就这么胖,还是被我掐肿了?”

叶清溪:“……”他是有病吧!

她心里生起了深深的无力感,偷偷抬眼看皇帝,这个年少的帝王正专注地看着她,不,或许说他只是眼睛在看着她,但他的注意力却像是不在她身上,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淡漠感。

不像是那个抑郁期的小皇帝,也不像是躁狂期的那个……莫非他此刻是处于正常期?不是来杀她的?真的是来赔不是的?可赔不是有上来就踹门的吗?还又是猪又是胖的,他要不是个皇帝,这么说话早被人打死了!

“是掐肿了……”叶清溪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皇帝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先前是我想岔了,就表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想杀我也不容易。”他掐了掐叶清溪裸露在外的细手腕,又抬头对她露出个莫名笑意,“我母后若要杀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周章。”

叶清溪觉得他的话里有太多值得吐槽的部分,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她还是说:“太后是表哥的母亲,对表哥只有爱护之情,表哥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哦,是么。”皇帝语气冷淡,视线只是松松地落在叶清溪脖子上,也不知听到她为太后辩护的话没有,只是伸手摸摸叶清溪的脖子,叹道,“都肿得跟猪脖子似的,看来先前我真的太用力了。”

叶清溪:“……”就不肯翻篇了是吧!非要跟猪过不去吗!

发觉皇帝似乎真的是来道歉的,叶清溪的胆子顿时回来了。虽说躁狂期持续得有些短,但对她来说是好事啊,正常期的皇帝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好歹能讲道理。

“表哥也是无心,清溪不会怪表哥的。”叶清溪故作乖巧。

“嗯,你怎么敢怪我呢,毕竟我是皇上。”皇帝点头道。

叶清溪真的是特别特别想大吼一声,老子只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这个杀人未遂犯,你嘚瑟什么啊!但她只是低了头,想到今后还要继续跟这小皇帝相处不短的时间,她就一阵绝望,她宁愿回去做包子啊。

她正悔恨呢,下巴又被皇帝掐住了,他抬起她的头,对着她的眼睛道:“表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不是,我没有。”叶清溪回得飞快。

皇帝道:“没关系,你当面骂也行,趁着这会儿我还对你有几分愧疚之心。”

叶清溪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丝不详的意味,他这样说,本来就不敢当面骂他的她更不敢说什么了,“趁着这会儿”?那没有愧疚之后呢?

“不骂便算了,胆小鬼。”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没等叶清溪对这胆小鬼的评价做出反应,外头突然响起几声请安的声音,随后便是太后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这一幕,太后微微一怔。

皇帝镇定自若地松开叶清溪站起身,垂着视线道:“母后。”

太后看向皇帝,目光微闪:“洌儿,你怎么……”

“我听了母后的话觉得母后说得很有道理,便来跟表妹赔个不是,表妹已经原谅我了。是吧,清溪表妹?”他转头看向叶清溪,那阴沉沉警告似的一眼看得她脊背一凉。

“是、是的,表哥!”叶清溪慌忙应道。

皇帝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看向太后道:“母后,我与清溪表妹一见如故,之前只是我误会了,是我的不是,今后我会与表妹好生相处的,还请母后放心。”

太后唔了一声,应道:“洌儿能如此,母后自然是欣慰的,如今早已夜深,你快回去歇息吧。”

“是,母后。”皇帝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身形,回头温柔地说,“表妹,你也早些歇息。”

皇帝一走,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太后让其他人都出去,让人关门时才发觉叶清溪这屋子的门是被人强行踹开的,她眉头微皱,看向叶清溪。

叶清溪抚着胸口一脸的后怕:“吓死我了,珍姐,我以为这次我死定了!”

太后见她如此,原先的疑心稍微去了些,但又忍不住试探道:“我看洌儿方才并未发脾气。”甚至对叶清溪很有好感的模样。

叶清溪自己也还没弄清楚皇帝是个什么状况,只能说隐约有些想法,她感觉皇帝似乎在跟太后较劲,他跟太后应当也是有母子之情的,可他的表现又给人怪怪的感觉……他今天突然这样真的快吓坏她了,不是说他的踹门举动,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一副凶恶的模样,踹个门而已小意思,她怕的是他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温柔。明明太后不在时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嘴毒又心不在焉的模样,太后一来就假惺惺地温柔,是给太后看的吧?可是为什么啊?

反正除了不靠谱的一见钟情之外,叶清溪脑子里划过各种可能性。精神障碍患者又不是智商低,也可以心机很重,他那么做无论目的是什么,或许都有了那么点不知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她能明显感觉到太后看她时表情不对了。

“他可能是故意的,想表演给您看。”叶清溪虽不完全明白皇帝的心思,却不得不做一番分析,不然她和太后的同盟关系可能会出现裂痕,“您也住乾清宫,他大张旗鼓带人过来,又踹门,不可能不知道您会过来。”

太后微微皱眉:“你说他是故意引我过来看的?”这样的诡计她从前玩宫斗时遇到太多,太简单了她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可她的洌儿居然跟她玩这套?原因呢?

“是,可能是为了引起您的关注。”叶清溪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刚才皇帝对她说的话太毒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诚心道歉啊,说不定就是想引起太后的注意,而原因呢?

“为什么?”太后吃惊道。

是啊,为什么呢?平日里太后的关注大半都在皇帝身上了,他还觉得不够么?

见叶清溪也是皱眉有些不解的模样,太后垂眸沉思,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叶清溪一眼道:“罢了,想不通便不想了吧,清溪,你快歇着吧。”

她说完便匆匆离去。

叶清溪毕竟不够了解皇帝,关好门拿凳子抵住,躺回床上想了会儿没想通,只得先睡了。

太后回东暖阁后好一会儿都有些坐卧不宁的,她把翠微叫进来,面色沉沉地说:“翠微,你说,洌儿有没有可能是想借我的手除去清溪?”

翠微一怔:“娘娘,这又从何说起?”

“之前我拖延着不让他娶妻他是知道的,但他从未说过什么,甚至我怕他这样的状况更容易耽于女色便连宫女都不让他碰他也从来不说个不字。”太后皱着眉道,“他曾经问过我,他若沉溺女色该当如何?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勾引帝王沉溺女色堕落之人,该死。”

翠微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却有些不信皇帝会跟他自己的母后玩这样的心思:“可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何呢?”

太后出神了好一会儿,怔怔道:“大约是因为……他恨我吧。”

“娘娘,母子连心,皇上怎么会恨您呢,您别太多想了。”翠微忙说道。

太后苦笑一声:“但愿吧……明日起你先看着,洌儿他……看他如何。”

这小皇帝真是……就这么看她不顺眼么,非把她折腾死不可?好歹她这回还救了他吧?……虽然说他本人似乎并不情愿的样子。

叶清溪一脸无辜地看向太后,有靠山在,应该不用她多嘴吧?她和太后骨子里都是现代人,所谓的名节算个什么啊,太后只要能安抚住皇帝就好。

太后也没想到萧洌居然重提这事,今日萧洌差点被谋害,她急火攻心,这会儿才终于冷静下来,见他又重提此事,她心中唯有无奈,思虑片刻后她说:“也好。”

正等着太后再次义正辞严地拒绝萧洌的叶清溪刚要下意识点头以同意太后的话,头点到一半她蓦地回过神来,满脸震惊地看向太后。

“也好”?也好是什么鬼啊!

太后安抚性地瞥了眼叶清溪,示意她稍安勿躁,望向萧洌道:“洌儿,你先回去吧,母后有些话要跟清溪说。”

萧洌起身道:“孩儿告退。”

对于太后此番的“松口”,萧洌似乎并不太意外,行礼后便出去了。

太后目送萧洌离去后,这才看向叶清溪道:“清溪,我们最好换个策略,次次都拒绝,反倒让洌儿叛逆心起,不如口头先应了他。”

“可是……”叶清溪明白太后的意思,可依然觉得心里没底。现在应下了,之后该怎么相处?真是尴尬死了。而且,今后又要怎么脱身?太后答应让小皇帝娶她,那今后她的生死该不会握在他手里吧?

“应下不代表你们要立即成婚,先拖着,等清溪你治好了洌儿,哀家有的是法子让你脱身。且……洌儿如今并非真要娶你,不过是与我作对,说不定过个几日便改主意了,你放宽心。”太后解释宽慰道。

叶清溪迟疑片刻,只能回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然而她并未被太后的话说服,反倒更忧心了。指望皇帝改变主意太过一厢情愿,精神病人的思维哪是正常人能揣度的?而且太后说什么治好她儿子的这话也让她心虚,她现在连萧洌得了什么病都没弄清楚,谈什么治好啊?她觉得治不好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吧。或者说,太后是故意这么说,暗示她快点治好萧洌,不然她自己就没法脱身了?

太后很满意叶清溪的配合,又简单叮嘱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叶清溪回了自己房间,又将之前做的笔记拿了出来,绞尽脑汁地回想萧洌的表现和教科书上各种精神障碍的异同点。她最初的判断或许错了,他可能并不是郁躁症。

她正冥思苦想时,有人敲响了房门,她刚惊得抬头,便听外头有人道:“叶姑娘,奴婢给您送姜茶来暖暖身子。”

叶清溪起身开门,门口的内侍她并不熟,她含糊地道了谢正要接过,却听对方道:“叶姑娘,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过后您记得去谢恩。”

叶清溪手一僵,差点把托盘弄翻了,她默认这是太后送来的,怎么会是皇帝送来的!

“那……我待会儿吧。”叶清溪道,她才不会去呢!

那内侍咽了下口水道:“奴婢便在这儿等着姑娘,姑娘别急,慢慢喝,喝完了便同奴婢一块儿去吧。”

……还不给她退路了啊!

叶清溪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去见皇上难免失了仪态,不如明日吧。公公请先回。”

她刚要转身回屋,衣袖却被人拉住了,她转头时落入她眼中的是一张惊恐的脸:“叶姑娘,求求您发发善心救救奴婢吧!皇上说不带回姑娘,便要奴婢拿人头见他,叶姑娘,奴婢还不想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您行行好吧!”

我救你谁来救我啊!

叶清溪抽了抽自己的衣袖,对方却攥得很紧,她进退不得,想想萧洌是做得出他说出口的事的,只得无奈妥协道:“我随你去便是,你先松手。”

那内侍立即感激涕零地松了手,连连道谢:“叶姑娘菩萨转世,好人有好报!”

叶清溪道:“别忙着道谢,我有条件的。”

“叶姑娘尽管说!”

“我要先去找太后。”叶清溪道。萧洌故意来把她找去,能有什么好事?她又不傻,一点都不想以身犯险,当然要把太后扯上!

那内侍一脸为难道:“不如……不如叶姑娘先去见皇上,奴婢替您去寻太后娘娘。”他很怕叶清溪去找了太后娘娘后便会生出变故,那他便小命不保了!

“就顺路的事,不必麻烦公公了。”叶清溪说着把姜茶随手放到了桌上,关上自己的房门便往太后寝殿走去。

“叶姑娘,叶姑娘!”那内侍忙追着叶清溪跑,满头大汗想要劝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急得心惊肉跳。

不知上天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祷告,当叶清溪到了东暖阁寝宫内,却被告知太后并不在时,那内侍长舒了口气,又忙道:“叶姑娘请放心,奴婢一定替姑娘给娘娘报信,姑娘快去见皇上吧!”

叶清溪站在原地不肯动,她总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这让她万分不愿挪动她的双腿。

“表妹,你怎么还在这儿?”

在叶清溪尚在纠结之时,萧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蓦地回头,惊讶道:“……表、表哥!”

萧洌微微颔首:“表妹,随朕来。”

他说着转身便走,似乎很笃定叶清溪会跟上他。

人家都堵上门了,她还有退路吗?

叶清溪深吸口气,慢吞吞跟了上去。她想,现在萧洌大概率不会自己动手杀她,跟他走两步死不了……

萧洌并没有走太远,而是沿着宫中的廊庑走到了一张石桌前,兀自坐下后抬眸示意叶清溪也过来坐。

叶清溪绷着脸坐下,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表妹,我有件事需得问问你的意思。”萧洌此刻声音温和,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浅淡笑意,眼尾微挑似含几分多情。

“表哥请说。”叶清溪低着头机械回应。

萧洌并不在意,笑笑道:“表妹,你说朕给你个什么妃位好呢?朕这后宫空无一人,你想要什么样的位份都可以。”

谢谢,我佛系,无欲无求。

“由表姑母决定便可。”叶清溪低着头仿佛在害羞。

“皇后如何?”

“……”

叶清溪前一句话话音还未落下,便被萧洌的话炸得懵了,只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继续低着头道:“清溪无才无貌,实在不堪大任,便是最低的位份也是抬举了清溪。”

“哦?你的意思是想留在乾清宫,虽说没有位份,却能日日与朕相伴?”萧洌挑眉问道。

不是,谢谢,你想多了。

“……那就请表哥将来给我一个最低的位份吧。”叶清溪道。

萧洌忽然冷哼了一声。

叶清溪正觉奇怪,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便听萧洌讥讽道:“清溪表妹之前一口一个心上人未婚夫婿,这才几日,便转而心甘情愿投入朕的怀抱讨一个位份,真真是薄情寡性。”

叶清溪:“……”啥玩意儿?!颠倒黑白的本事他已经练到满级了是吧!精神病人就能这样胡说八道吗!

——好吧,普通精神病人肯定不行,但精神病皇帝不但可以胡说八道,还可以胡作非为!

怎么办?她要怎么反驳才能显得自己道德高尚又不会太过得罪了他?

叶清溪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萧洌不知何时靠近了她,另一只手捧着她的侧脸让她仰起头来,似是无奈又宠溺地冲她笑道:“表妹,朕同你说笑呢,你怎么就信了?朕还巴不得你薄情寡性,否则朕又怎么能得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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