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鸿帝满意地笑着,在他眼下重伤之际,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看了一眼站在内外之间的宫人们,景鸿帝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楚君澜闻言立即知趣地行礼后退,谁知景鸿帝却一点楚君澜:“你留下,朕的身子还要你照看呢。”

楚君澜便只能故作无奈地点点头,在景鸿帝身旁垂首站定。

秦王打量楚君澜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恭敬地问:“父皇可是有何吩咐?”

景鸿帝勉强撑起身子,伸出手拉住了秦王的, “老三,朕现在唯一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

秦王的脸色未变,可楚君澜明显看得出他眼中的激动与期待。

“朕感觉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最好立下国本,是以,真打算立老五做太子,禅位于他,朕也好做太上皇,好生的将养身子。”

景鸿帝真诚地看着秦王:“你是朕最信任的儿子,眼下朕出了事,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言三语四的,朝中想来也有不少的人在看咱们天家的笑话,你的能力和人品朕都信得过,你一定要好生扶持老五,将来帮着老五,守住咱们萧家的江山啊。”

这一番托付之言,着实感人肺腑 。

可一旁的楚君澜却听的一阵无语,心下连连冷笑。

景鸿帝这样心性的人,必定不会不知道他方才一番话,会给秦王心里带来怎样的冲击。

秦王不会是他表现的那般与世无争,景鸿帝却故意将老五和江山都托付给秦王,安的是什么心?

秦王面无表情,脸色却是一片黑沉,嘴角神经抽动了几下,旋即恭敬地退后几步,行礼道:“儿臣遵旨,一定好生帮衬五弟。”

景鸿帝连连点头,笑得弯起双眼:“好,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将来萧家的江山有你们在,朕就算是闭了眼,也可放心了。”

“父皇言重了,父皇的身子必定会康健起来的。”

秦王垂首行礼道:“儿臣不打扰父皇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景鸿帝面容慈爱地望着秦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养心殿内,面上的笑容便渐渐淡去。

他恢复了慵懒地斜靠着明黄色大引枕的随意姿态,随意问道:“你说,老三能帮衬老五吗?”

楚君澜想不到景鸿帝会问到自己头上来,只垂眸道:“臣妇不知。”

“不知?”景鸿帝挑眉嗤笑了一声,又道:“那朕问一个你知道的,长生珠,真能让朕长生不老吗?此番的伤势,朕真能痊愈吗?”

楚君澜对上景鸿帝探究的视线,毫不躲闪,认真地道:“只要皇上适当调理,听臣妇的安排来用药用饭,只要长生珠与您融合,便可好转。”

景鸿帝一言不发的望着楚君澜,许久才放松了身体,面上现出满意的神色。

许久,就在楚君澜以为景鸿帝不会再开口说话时,景鸿帝忽然叹息着感慨了一声:“只怕老五也活不长了。”

楚君澜就只做什么都没听见。

但她已将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分明。

想来,自从六皇子谋逆开始,景鸿帝就已再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他相信长生不老,所以也觉得有没有继承人都无所谓。

一个会长生不老的皇帝,最大的敌人是谁?还不是那些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儿子?

是以,景鸿帝故意召见秦王,说了这一番话,目的正是为了挑起秦王与五皇子之间的争端。

只要秦王一怒之下杀掉五皇子,秦王便背负上了弑弟的罪名,就更没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本。

成年的皇子中,除掉了秦王和五皇子,剩下一个成日里只知道玩玩闹闹的老九就不足为惧了。

帝王心术,不可谓不精妙,但也着实无情的令人觉得可怕。

“回皇上,”正在这时,赵路进了寝殿,恭敬道,“寒梅夫人来探望您了。”

景鸿帝眉头皱了皱,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蔡家已被连根拔起,六皇子与淑贵妃伏诛后,蔡家也迎来了几轮的屠杀,眼下整个蔡家已是一个活人都不剩了。

寒梅夫人是蔡家的女儿,却也是皇上的姨母,先皇的爱宠,且寒梅夫人素来与景鸿帝亲厚,景鸿帝对寒梅夫人也十分敬重。是以,即便蔡家出了那样的事,景鸿帝也没动过寒梅夫人一指头。

眼下,寒梅夫人的求见,却让景鸿帝感觉到尴尬。

杀蔡家的决定是他下的,寒梅夫人此番前来,多少都会有些怨怼吧?

但思前想后,景鸿帝还是点了头:“罢了,请寒梅夫人进来。 ”

“是。”赵路恭敬的行礼退下。

不过片刻,就见穿了一身银白色交领宫装, 未施脂粉,只戴了简单银饰的寒梅夫人款款走来。

岁月对寒梅夫人颇为眷顾, 即便已上了年岁,可寒梅夫人依旧明艳动人。只是鬓角的霜花遮掩不住,眼角与脸颊下垂的纹路也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憔悴。

“臣妇参见皇上。”寒梅夫人走到近前,先恭敬地行礼。

景鸿帝忙笑着道:“姨妈快快请起,来人,看座。”

赵路立即带着小内侍,端了一把太师椅来放在拔步床的一边。

寒梅夫人侧身坐下,双手拢在袖中, 望着景鸿帝关切地问:“皇上身子可好转一些了吗?这些日一直不曾得您确切的消息, 我这心里一直慌的很。 ”

景鸿帝笑道:“朕已无碍了。”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啊。”寒梅夫人干涩的眼中流出两行热泪,望着景鸿帝的眼神却有一些空洞,“咱们家的人,都没了,我眼下就只有你一个亲人, 我只盼着皇上能龙体康泰,这样对于蔡家全家老小来说,也是一个寄托。”

景鸿帝想起自己的外祖父全家,心下也不免有些唏嘘。灭了蔡家,他虽有心疼,却不后悔,外戚做大干政,自古就是帝王的忌惮, 何况蔡家的财富只有放在他的手里,才让他放心。

寒梅夫人缓缓站起身,态度亲昵的坐在了景鸿帝的床沿,望着他的面色道:“我老了,眼神也不如从前,近处看,皇上的气色的确好了许多。”

景鸿帝笑笑,刚要点头,却见汗梅夫人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一道寒光在她的宽袖中闪现,直奔着他的喉咙而来。

“你还能活的心安理得?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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