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和也不管门房是苦瓜脸还是糖稀脸,只管自己笑脸相迎,上前抱拳问道:“劳烦这位大哥,我们想拜访一下崔狱曹,不知道您能不能受累通报一下?”
那人听着荀子和是外地口音,看看他的穿着倒挺光鲜,猜着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因此也不敢太傲慢,冷冰冰地说道:“崔狱曹正忙着呢,谁也不见,你们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荀子和听到这样的话,笑容僵在了那里,又恳求道:“麻烦大哥通报一声吧。”

那人一看荀子和笑嘻嘻的,好像脸皮还挺厚,作色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看你穿得挺体面,像个知书达理的人,这才好心告诉你。要是平常人,我早一通骂,把他轰出去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荀子和听到这话,怒火已经在胸中燃起了,恨不得立即把那人身上的佩刀拔出来,练上九九八十一路明拙刀法,将这看门的人削成一堆肉片儿。

云淇看到荀子和碰壁了,二话不说,走上前去,陪笑道:“大哥息怒,我的这个兄弟不懂事。”说着,云淇看看周围,从袖子中拿出些钱,靠近那个人,将钱偷偷塞进他的手里。那人迅速瞟了一下四周,将钱紧紧握住了,塞到袖子里,脸上立即有了笑容,“还是这位兄弟看着面善,会办事。好吧,你们在这儿先等着,我去通报一下,至于他见不见你们,我也说不准。”说完,那人抬起腿就准备往里走,云淇赶紧追上前去,拽住了那个人,拉住他的手,又往他手里塞了些钱,作揖道:“老兄务必让狱曹大人见我们一面,我们大老远来一趟真不容易。”那人掂掂手里的钱,喜出望外地笑着:“老弟太客气了,这事儿包我身上了。”说完,他就满怀喜悦地进去了。

荀子和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云淇,觉得自己平时已经够聪明,已经够会察言观色,已经够会见人说话了,没有想到,这次居然吃了闭门羹。看着云淇好像轻车熟路一样就将事情办成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有点儿傻。

云淇回过头来,看到荀子和居然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了?二哥?”

荀子和这时回过神来,火气才起来了,“个鳖孙,应该拿钱把他砸死。”

“二哥不必生气,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们都是驼背上山——前(钱)心太重啊!”云淇微笑着摇摇头。

荀子和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伸出右手,对云淇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还是兄弟牛,这么有江湖经验,实在太令我佩服了。”

云淇不屑地摆摆手,“二哥说哪里话。不是我牛,是钱牛,老百姓不是常说‘王八有钱出气粗,侄儿有钱不认叔’吗?如果二哥拿着钱上去,他也会给你面子的。所以,我们谁的面子也没有钱的面子大,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这个道理。我以前不知道吃了多少这方面的亏,今天总算学会了,虽然我觉得这世道并不公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荀子和钦佩地拍拍云淇的肩膀,“你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没有想到塞钱居然塞得这么光明正大,我刚才还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套套近乎,然后再想办法偷偷把钱给他,还担心他怎么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把钱拿住。个鳖孙,让我想那么多,真是蚂蚁搬秤砣——白费功夫。看来,的确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我如果再在山上待几年,那就真不知道这山下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不用修道就可以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荀子和想起刚才的一幕,真是有了真实的感慨。

“有空给你讲讲我的经历,你就不羡慕这世上的繁华了,你就知道在山中的逍遥了。人啊,总是看到别人手中的东西是最好的,等到自己拿到手里的时候,就不觉得怎么样。这时你会发现别人手中另一件东西是最好的,于是又想得到,等到了自己手里,又觉得很稀松平常,不知珍惜。所以人说‘这山望着那山高,到了那山没柴烧’,是一点儿都没有错。”云淇现在都不敢想从楚国到云梦山这一路上的见闻和经历,大起大落的,让人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简直太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如果讲给别人,别人一定以为他在说书呢!

他们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那人从里面出来了,面带笑容,仿佛见到了自己久别的亲人。那人走到云淇跟前,眉开眼笑地说:“你们快跟我进来吧,我好说歹说,不知费了多少口水,崔狱曹这才答应见你们一面。”云淇和荀子和听到后,高兴地跟着进去了。

到了之后,云淇看见一个人细眼长眉,鼻梁挺直,薄唇微红,肤色白皙,俨然文弱书生,可是又表情庄重,正襟危坐着,想必就是崔长沣了。那人把云淇和荀子和领到之后,就出去了。

云淇赶紧施礼,“见过狱曹大人!”荀子和见状,也跟着赶紧施礼。

“你们从哪里来呀,找我有什么事?”崔长沣微微抬了一下头,看到是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相貌堂堂,气质不俗。

“我们知道狱曹大人是这里的主事,威望颇高,所以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下,不知道大人能否发发慈悲,帮帮我们。”云淇作揖道。崔长沣看到云淇如此施礼,轻轻摆摆手,慢慢说道:“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不需要这样的繁文缛节,你们坐下吧。不过,这牢里自然有牢里的规矩,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打听,那岂不是成了菜市场了吗?还要朝廷的法度何用?”

荀子和看到崔长沣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了,于是轻轻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到了他旁边的案几上,笑着说:“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大人能通融一下。”

崔长沣眼睛直直盯着那布包,赶紧伸出手,然后慢慢解开了布,眼神使劲儿往布里钻,预感果然没有错,原来里面包着一块美玉,看起来色泽光润,成色还不错。崔长沣两眼不禁放出光来,嘴角也高兴地翘了起来,他缩回了手,微笑着慢慢说:“凡事有规矩是不假,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者规矩也是人定的,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死规矩把人都得罪完了。两位兄弟坐吧,有事好商量。”

云淇看看窗外也没有人,于是坐下来小声说道:“听说昨晚衙门的弟兄们出兵,抓了不少君闲山的山贼,不知道可有这样的事情?”

崔长沣一听是这件事,立即警觉了不少,“你们可得注意。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这是昨晚发生的事,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呢。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就想打听一下人是不是关在了这里,究竟关了多少个,绝对不会给大人找麻烦的。”荀子和一边说,一边又往崔长沣的手里塞了一个布包。崔长沣看到这布包,顿时喜欢得不能行,眼睛都快红了,他赶紧将布包塞进了袖子里,还使劲儿往里塞了塞。

崔长沣警觉地看着云淇,“我看两位像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别怪老哥哥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如果沾了通匪的罪名,恐怕要连累家人啊!”

云淇笑着说:“这点儿大人放心,我们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在下敢拿性命担保,此事绝不会影响到大人。”

崔长沣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云淇和荀子和,这才说道:“要是别人,这样的事儿,就是给一车金银,我也不会说的。可是,我看两位小兄弟实在,也挺会办事,今天就破例告诉你们,不过,千万不要给我找麻烦啊!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云淇和荀子和对视了一下,赶紧施礼,荀子和道:“大人放心,规矩我们懂!出了这门,大人什么也没有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崔长沣觉得两个布包都放好了,这才摆摆手,荀子和见状,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崔长沣嘴边,崔长沣偷偷将人数等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打听完了消息之后,荀子和抱拳施礼道:“多谢狱曹大人!事成之后,定会登门道谢!”

崔长沣笑得已经合不拢嘴了,连连摆手道:“什么大人小人的,以后叫兄弟就是了,不用这么见外。”

出了大牢,荀子和看看没人,狠狠啐了一口,“个鳖孙,果然被憨老大说中了,真是行医的捎带卖棺材——死活都要钱。”

云淇笑道:“二哥也别太较真,如果你碰见个油盐不进的清官,还怎么打听消息?”

荀子和一愣,转而苦笑了起来,“兄弟这样一说,我倒是无语了。”

荀子和和云淇满心欢喜地回客栈了。他俩回到客栈后,一直等到天黑,才见到相鹤和苏名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样?有结果吗?”荀子和佯装比他们还无精打采。

相鹤和苏名远看到荀子和的表情,心里顿时更觉凄凉了。相鹤道:“原来以为下山来可以大展身手,谁知道连衙门都不让进,更别提什么狗屁县令了。”

“狗屁?”荀子和看到愁眉苦脸的相鹤,居然也说出这样的粗话,忍不住说道:“三弟平时打扮得像个彬彬有礼的君子,怎么今天也狗屁猪屁的了?难道是让它给熏着了?”

“二师……”相鹤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对,“二哥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我们累得跟驴一样,腿都快跑断了。”

云淇听到他们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再看看他们的衣着,原来还是下山时候的装束,于是提醒道:“二位难道就没有看到我们的衣服吗?”说着,云淇站起身来,在他们面前伸直胳膊,还转了个圈。

“哎呀!”苏名远一拍脑门儿,“我真是大意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是个趋炎附势的社会,人们都是世态炎凉,只敬罗衫不敬人,我们穿的的确是寒酸了些,我真是太急于救人了。”

相鹤看到云淇和荀子和的衣服,有点儿不满意,“你们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得我们白跑了一下午。”

可是云淇仍然有些疑问,“即便你们的穿着没有我们华丽,可也算说得过去啊。而且你们手里也有钱,钱能通神,难道就不能买通几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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