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驮着清溪先生从容地往前走着,一点儿也不害怕前面熊熊燃烧的火把。清溪先生拍了拍大虎的头,只见大虎昂起头,大吼了几声,顿时像一阵春雷落在了山中。这吼声吓得山贼的马再也站立不住了,纷纷来回乱踢,山贼也吓得赶紧抓紧缰绳,死死趴在马背上。“快敲锣!”义老三想用锣声压住老虎的吼叫,于是“咚咚咚”地响起了锣声。山谷中立即回荡起闹市才有的喧闹,然而,这喧闹却单调得让人心里发慌。
清溪先生也不管义老三怎么折腾。只见他从大虎上慢慢下来,身边的弟子赶紧把清溪先生平时坐的鼓墩搬了出来,清溪先生不慌不忙地坐在了上面。他拍拍大虎的脊背,大虎于是就趴在清溪先生的身边,像狗一样卧在主人身旁,两只明亮瘆人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看着周围。

义老三看清溪先生落座了,也摆摆手,停止了锣声。这时,义老三的马队已经和清溪先生离了有三丈多远。即便如此,马还是不安地来回乱走。

义老三看到这距离,感觉好没有面子,喊道:“清溪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牵头老虎出来壮声势吗?你以为我就害怕了吗?”

清溪先生笑而不答,轻轻拍了拍大虎的背。“嗷呜——”大虎伸直脖子,又大大地吼了一声。这一吼,义老三的马又糟乱了一阵,往后退了两丈。

义老三一看,再退,就听不见说话了,于是吼道:“清溪先生,真有你的,果然不是凡人,居然能拿一只老虎当坐骑,实在令我等佩服!”义老三看着清溪先生脚边的老虎,心中既嫉妒,又甚为羡慕,心中还升起本能的恐惧,他担心那老虎会不会突然起来咬住清溪先生,将这个貌似神通广大的隐士吞入腹中,使他落个作茧自缚的下场。想到这儿,义老三忙摇摇头,心里道:“我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替这老头儿担忧起来?他死了倒正好腾出来云梦山了。”

“寨主抬举了。“清溪先生也施礼道:“寨主不辞辛苦,星夜前来,山人已知其因。小徒初到云梦山,不知礼节,冲撞了各位英雄,山人在这里替小徒向各位英雄致歉了。闻道庄是一个清贫的所在,也没有荣华富贵,也没有金银财宝,但寨主既来兴师问罪,山人岂能知错不改呢?”说完,清溪先生把一个盒子递给了云淇,并且指了指义老三,云淇举着盒子,来到义老三的马下。

云淇高高地举着盒子,低头朗声道:“在下就是云淇,白天无意间冲撞了寨上的英雄,深感歉意,寨主侠肝义胆,见识广博,襟怀坦荡,光明磊落,今日又亲临云梦山,教导在下,使在下更加惭愧无比。望寨主念在下年少无知,宽恕在下,给在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晚辈在这里,也郑重向白天的三位英雄道歉,希望他们能够原谅!”说着,云淇弯下了腰。

义老三低头看着云淇,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然后扭头道:“你们几个过来!”话音刚落,白天与云淇交手的三个人出来了。

“人家都已经道歉了,又送来赔礼的东西,你们接受不?”义老三问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其中雷均富抱拳道:“俗话说‘不打不成相识’,白天的事,我们也有些鲁莽,得罪之处,也请云兄弟见谅。牙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我们这点儿误会,说开就行了。”

“哈哈哈!”义老三高兴道:“兄弟说得在理。”他摆摆手,三个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义老三接着说:“我们也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俗话说‘神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气儿顺了,啥事儿也没有了。”

这时,义老三借着火光看了看云淇手中的锦盒,撇了撇嘴,正准备埋怨清溪先生小气,却听见清溪先生说话了。

“这是闻道庄的‘身轻昭若丹’,治疗跌打损伤倒是有些疗效,此为云梦山独有,乃是山人自己所配,即便拿到市面上,也价值不菲,望寨主笑纳,给受委屈的英雄作为疗伤之用。”清溪先生依然是笑眯眯地说着。

“‘身轻昭若丹’?”周围的山贼小声议论了起来,这的确是云梦山秘不示人的独门药丸,极具疗效,只是不好配制。山下的百姓多有耳闻,只是体谅清溪先生的难处,没有大伤,一般不来叨扰。

义老三这时又看到云淇手中的药盒,简直心花怒放,这样好的药买是买不来的,如今清溪先生居然拱手送人,实在如雪中送炭。不过,他还是有点儿不满意。“鬼谷先生这样说来,简直太客气了。我们也是旧相识了,难道我义老三就不能来拜访一下先生吗?”

清溪先生自然知道义老三的想法,于是又给了张海丰一个盒子,让他拿到义老三的马下,然后说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山人在此清修,本无意与各位英雄为敌,今日小徒失礼,实在惭愧得很呐。寨主光临寒庄,实在蓬荜生辉,然而舍下箪食瓢饮,恐各位英雄笑话,所以,奉上些许银钱,权作寨主茶水之用,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义老三见清溪先生如此谦卑,又送药又送钱,心里实在受用得很,他用马鞭杆儿轻轻掀开张海丰手中的盒盖,的确看到里面有些钱,尽管不多,但却颇为有面子。义老三这时跳下马来,也向清溪先生施礼道:“先生实在客气得很呐。既然是先生诚意,那在下却之不恭了。深夜来访,实在打扰了,先生请回吧,天儿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说完,义老三又朝清溪先生施了一下礼,转身又上了马,“弟兄们,走!”马的嘶鸣声混着人的喊叫声,伴着火光的照耀渐渐向远处去了。清溪先生等到看不见火光了,才令众弟子也回去了。

回君闲山的路上,义老三得意地问和云淇交过手的雷均富,“老雷,这趟怎么样,有面子没有?”

“大哥出马,哪儿能没有面子?还是拿澡盆洗脸——大面子。”雷均富此时也眉飞色舞,“只是,这个什么清溪先生老头儿,也不过如此,见到大哥像个哈巴狗一样,哪里有大哥说得那么厉害。要是我,连他的那个什么闻道庄一起占了,我们君闲山的势力岂不是更大了?”

“蠢货!”义老三听到雷均富的话,忽然骂道:“你以为那个清溪先生是怕我们吗?他是清修之人,不想惹麻烦,和你们过招的那个人,今天才到山上,根本不是他的弟子。你们三个居然让人家夺了马匹,还有一个被打伤,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别看我们这么多人去了,就是清溪先生不动手,他们今天出来的那些徒弟,我们都打不过。你太小看清溪先生了,难道你方才没有看到清溪先生是骑着什么出来的吗?”

雷均富听到这里,才想起方才老虎的那几声吼叫,现在似乎还震响在耳边呢。“倒也是,那个清溪先生真是个奇人,居然驯服了老虎当坐骑,如果不是我们今天拿着锣鼓,我们的马恐怕就被那老虎吓退了。”

“咱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看不出清溪先生这里的玄机,且不说清溪先生那老头儿,单是他手下的那些个弟子们咱们就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面子和命哪个他娘的重要?而且,和清溪先生那老头儿和解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我们怎么能得到这身轻昭若丹,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好东西捞到呢!再说,清溪先生的老婆就是云下宗的女侠,清溪先生又懂得配药,如果他们耍起毒暗器来,我们都没有命,你去阎王殿讲面子啊?”义老三倒是很佩服清溪先生,居然能这么谦恭。

“大哥说的是。”雷均富虽然不很服气,但是看义老三这样教育他,估计是对自己不满意,因此也不吭了。

义老三率着人马马上就到云梦山下的村子了。

“大家小心点儿,不要弄出声。”义老三谨慎地交待。

“大哥怎么这么小心,我们从这里路过,也不打劫他们。”雷均富觉得义老三似乎考虑得越来越多,已经近乎草木皆兵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人的地方就有危险。大家有一千份儿的小心,做一百份儿的事儿,总没有错。”义老三远远看着,似乎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啊!”忽然,义老三背后的弟兄发出一声惨叫,“当啷!”接着就听见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大哥,不好了,有埋伏!”一个山贼喊道,话音刚落,“嗖嗖”的利箭就从黑暗中不断地射来,陆续有人摔下了马。

“把火把扔到两边,把火把扔到两边!”义老三勒着马,往回扭着头大声喊着,只见火把纷纷落到路的两边,火把落下的时候,正照着路边的情景,分明有人正拉着弓,蹲在路边。

“奶奶的!”义老三顿时怒火中烧,看见路边有人,甩出一把飞刀,只见路边一个人应声而倒。义老三猜想村子里大概已经有了埋伏,于是大声喊道:“往回跑!”

其他人听到义老三的喊声,骑着马向云梦山飞奔而去。路边埋伏的人马这时也出来追着山贼,眼见就追上了,义老三掉转马头,朝后面的追兵杀了过来,其他弟兄见状,也挥刀杀了过来。义老三毕竟是一寨之主,自然有些手段,左劈右砍,多少人不得近前。因为双方离得太近,弓箭已经使不上了,义老三身处险境,势必拼死突围,只听喊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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