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她伸手想挠, 让少年一把拽住小肉手:“抓不得要留疤。”
小姑娘浓密的睫毛轻颤,浓黑眸子看了他一眼, 又飞快垂下, 小嘴巴抿着,一声不吭。

息扶黎捏了捏小孩儿手背的肉窝窝:“陛下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他要一个不高兴, 就会砍人脑袋。”

听闻这话,小姑娘瑟缩了下, 猛地抓着少年一根手指头。

见小孩儿脸色白了白,息扶黎皱起眉头。

姜阮低着头扭着手指头, 好一会才慢吞吞的嗫嚅道:“酥酥听话, 酥酥在殿外等大黎黎。”

酒肆里受的惊吓还没彻底缓和过来, 小孩儿正是十分粘人的时候。

可小孩儿又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知道自己不能添乱,纵使不愿,还是委委屈屈的憋忍着。

息扶黎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倏的解下玄色底纹绣缤纷樱花图的薄披风。

暗色的披风一扬,恍若云卷云舒,带着浓郁的、熟悉的松柏冷香, 当头罩下,将小孩儿彻底笼罩起来。

一瞬间,小小的团子就被一股子让她倍觉安心的气息包裹了, 仿佛回归母胎。

她抬起小脸巴巴地望着少年, 小手努力拽着披风。

少年轻笑了声, 屈指轻弹了她额头一下:“我让人上御厨做的点心给你吃,勿须担心,我同陛下说完正事就领你回府。”

小姑娘软软地应了声,不自觉蹭了蹭披风,认真承诺道:“酥酥会帮大黎黎看管好披风哒。”

息扶黎也不解释,他拢起披风尾摆,灵活地打了个结挂小孩儿腰上。

“有些大,你将就一些,过些时日,给你做一件小的。”息扶黎低声道。

闻言,小姑娘黑眸一亮,湿湿濡濡:“要和大黎黎这件一模一样的。”

“准了!”息扶黎揉了揉小姑娘发顶,这点小事,他总能纵容的。

马车一路进了內宫城,却是不能再往前了,伏虎撩开马车帘子,息扶黎率先下来,他并未直接进宫,而是折身,伸手将小姑娘抱了下来。

伏虎不能进宫,只得目送一大一小离开,那两道身影带出斜长的影子,最后缓缓交叠在一起,消失在红墙青瓦的长长宫道尽头。

姜阮在半年前,还是扬州一小镇里的普通小姑娘,后来随姜程远来京入姜府,才有了世家贵女的身份,以至于皇宫重地,她还不曾来过。

小姑娘软乎乎的小手塞在息扶黎大手里,这半年,她还是多少学了一些世家贵女的礼仪,晓得这样的地方不能四处张望。

故而小姑娘绷着张嫩脸,目不斜视,只用力握住少年的手指头方显出她的紧张和不安。

息扶黎一直注意着她,见小姑娘尚算勇气可嘉,表现的可圈可点,心里不自觉又多了几分的喜欢。

一路到光元宫的含宸殿,秉笔太监苏英莲老远看见息扶黎,扬起笑脸就迎了上来。

“哎哟,难怪今个一早窗外雀声喳喳,我还想着是所为何,不曾想竟是世子入宫来了。”

苏英莲面白无须,中等身材,一声软肉,胖乎乎的跟个格外巨大的白面馒头一样。

他脸还很圆,时常带着笑,天生就是个讨喜的长相。

凤眸微冷,琥珀泠泠,几乎是转瞬间,息扶黎脸上的浅淡笑意就退去。

“世子可是专程来瞧陛下的?陛下这些时日可是念叨世子好几回呢。”苏英莲和和气气,说这话的时候瞥了姜阮一眼。

姜阮怕见生人,她猛地往息扶黎身边靠了靠,抓着他袍裾来将自个挡住。

息扶黎疏离点头,心起复杂。

当今天子,年号永元,时年四十开外,正值壮年。

从血脉来看,他还要喊永元帝一声皇伯父,诸位皇子也和他是同宗堂兄弟关系。

他从前以为,端王府独立于皇权以外,永元帝素来对他也算宠爱有加,就是众位皇子,和他关系也还算尚可。

所以端王府,不会有衰落之危。

然而事实证明,这些想法都是他一叶障目的自欺欺人罢了。

“大黎黎……”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还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指头。

息扶黎低头,就见小姑娘担心地看着他。

他回神,原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含宸殿殿外,刚才苏英莲说了些什么,他一概没听清。

将心头翻滚的多余情绪压回深处,息扶黎安抚地捏了捏小姑娘细细的手指头。

他淡淡的道:“苏公公,我家小孩儿怕生粘人,本世子带她去见皇伯父多有不合适。”

苏英莲闻弦音而知雅意,连忙笑道:“世子若是信得过我,不若将小姑娘交由我照顾。”

息扶黎斜睨过去,一如既往的骄矜傲慢:“给她一些点心,或是带她逛逛御花园就可,最多半个时辰我就来接她。”

小姑娘手一紧,她挨着少年大腿蹭了蹭,带着哭腔道:“大黎黎要早点来接酥酥啊。”

息扶黎蹲身,给小姑娘理了理披风:“我披风在你这呢。”

小姑娘慢慢松开手,挪蹭到苏英莲身边,抱着他的披风一角,抽了抽小鼻子,可怜极了。

息扶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发现只要小姑娘这样不哭不闹巴巴地望着他,他就止不住的心软。

他顿了顿,还是对苏英莲道了句:“麻烦苏公公。”

苏英莲吃了一惊,这端王世子从来目中无人,跋扈恣意,那就是个眼高于顶的性子,今个为个小姑娘竟然还对他这般客气。

苏英莲默默得将小姑娘的地位拔高,脸上笑的越发灿烂:“哪里,世子客气,我也很喜欢这小姑娘呢,必定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世子放心。”

息扶黎点头,他理了理衣领,旋身进殿。

小姑娘一直瞧着少年走远,最后都看不到人影了,她还踮起脚尖往里看。

苏英莲小意哄道:“小姑娘随我来,你是想吃点心呢?还是先逛园子?”

姜阮其实哪里都不想去,她抠着披风上纹绣的樱花,抿着小嘴,又不说话了。

苏英莲想了想,索性道:“这里五月,御花园东边的花开的正好,咱们边逛边吃点心可好?”

小姑娘还是不吭声,那张小脸木木的,没有表情,仿佛息扶黎的离开,把小孩儿仅有的一点情绪波动都给带走了一般。

苏英莲暗自打量她,心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看不明白,他也就只当端王世子喜好古怪。

御花园离含宸殿并不远,姜阮又很是听话,不过片刻,苏英莲就领着小孩儿寻到一处能赏花纳凉的宽敞雨亭。

那雨亭八角朝天,垂挂金铃,引活水上檐,再顺檐而下,形成一幕雨帘,煞是凉爽宜人。

雨亭周遭攀援生长着青藤蔓萝,并各色山蔷薇,以及丛丛牡丹交杂其中,上下错落有致,缤纷各异,时有蜂蝶流连,景致如画,还很静谧。

“就是这了。”苏英莲亲自提着点心盒子,放慢脚步,迁就姜阮。

谁晓得,两人才转过花墙,迎着扑面而来的水汽,才瞅见雨亭一角。

一烈焰如火的红裙身影蓦地跳了出来,并脆声喝道:“苏英莲,本公主先来的,你带着个什么人,是要和本公主抢地盘儿么?”

少年凤眸凌厉,宛如冰刀,直唰唰地扎到妇人身上,冻彻肌骨,让人瑟瑟发抖。

“世子,”云娘心有不忍,冲地站出来道,“怙妈是酥酥奶娘,自幼就一直照顾教导她。”

息扶黎眸光扫过去,琥珀深寒,冰冷无机质,宛如琉璃。

云娘娇躯一颤,她咬唇硬着头皮对酥酥道:“酥酥,你快求求世子,求世子开恩,饶了怙妈。”

她也不问到底为何拿下怙妈,只一径要酥酥跟息扶黎求情。

姜程远捏紧手里的画像,欲言又止。

“够了!”姜玉珏腾地起身,脸沿紧绷,眉染薄怒,“你可知这个刁奴做了什么?你竟还有脸让酥酥求人?”

云娘怔忡当场,她粉唇微张,显得茫然而无知。

姜程远叹息一声,将那画像递给云娘:“这是世子从拐子那招出的口供,拐子指认,是怙妈给银子指使,把酥酥带到黑市卖掉。”

听闻这话,云娘难以置信,她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怙妈不会这样做的……”

息扶黎才不会多费唇舌,他冷笑一声,直接下令道:“伏虎,押回去大刑伺候。”

虽然大殷律例禁止私刑,但律法于息扶黎这等皇亲国戚而言,等同儿戏,他只要做的隐晦,让人拿不到话柄,就谁都不能将他怎么样。

故而姜家兴许会有所顾忌,但堂堂端王世子,却能毫不在意。

怙妈面容惨白,起先进门之时那点从容皆化为惊慌失措。

她声音发抖勉强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老奴冤枉,老奴一把屎一把尿将五姑娘拉扯大,五姑娘在老奴心里,就跟自己亲孙女一样,老奴爱护都不及,又岂会加害五姑娘。”

这话振振有词,情深意切,让人动容,便是姜家父子都动摇起来。

确实,酥酥未曾进京入姜家府门之前,怙妈就一直照顾着云娘母子。

怙妈老泪纵横,不断磕头说:“五姑娘五姑娘您说句话呀,老奴平素将姑娘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老奴宁可自个被卖到黑市去,也断断不想五姑娘出那苦头,世子、老爷、大公子明鉴。”

姜程远眉头皱紧,他捏着黑须尖,将信将疑。

息扶黎薄唇勾起,讥诮嘲讽。

他虽然不知上辈子姜家是如何查的真相,但却听王府下仆说起过,姜家曾光天化日地打死过个老妇,为此姜程远还被御史弹劾妄动私刑。

当时姜程远被罚了半年俸禄,此事让朝堂同僚好一阵嘲笑。

“五姑娘,五姑娘,老奴真的没有做过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怙妈见厅中无一人帮她辩白,竟是挣脱伏虎,往前跪爬几步要去拽小姑娘。

小姑娘被少年安稳地抱在怀里,厅中忽然凝滞的气氛让小姑娘惴惴不安。

她努力抱着荷叶白玉盏,樱桃也不吃了,又大又圆的黑瞳茫然地看着怙妈。

息扶黎冷哼,他一脚踹出去,袍裾飞扬中,将怙妈踢飞一丈远。

“伏虎,本世子没让你吃饱饭么?连个妇人都拉拽不住,要你何用?”少年分明还带微末稚气的眉目尽是深沉,身上扑腾而起的煞气浓郁骇人。

伏虎表情一凛,立马上前一步,死死钳制怙妈双臂,叫她动弹不得。

息扶黎抱着小姑娘起身,转身就要回府,谁想小姑娘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刚才的事似乎将她吓到了,小姑娘仰着点头,微微张着小嘴,黑眸里却没有眼泪水落下来。

然她又确实在哭,甚至哭地喘不上气,整张小脸憋的通红。

息扶黎拧起长眉,伸手拍了拍她后背:“哭甚?”

小姑娘打着哭嗝,抽抽嗒嗒断断续续的说:“不打……不打奶娘……大大……大黎黎不……不打……”

她紧紧抱着荷叶白玉盏,哭的叫人心都碎了。

姜家人想上前,可息扶黎的将人捂得严严实实,不叫人看上一眼,姜程远掸着脖子也没瞅见。

息扶黎耐着性子跟小姑娘解释:“她做了坏事,想将你卖给恶心的坏人,本世子不仅要打她还要弄死她。”

闻言,小姑娘哭声一顿,眼圈红得像兔子一样,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完全不晓得要怎么办。

息扶黎又说:“酥酥应该明白,坏人做了坏事就该受到惩罚。”

小姑娘呐呐无言,私心里觉得大黎黎说的对,但……但那人是奶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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