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离去时一样又不尽相同。
长门的繁华如故, 却多出许多强者的气息,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感觉到流淌在长门下的一股暗流, 即将达到沸点, 就差没有咆哮。

公仪林坐在鲲鹏羽翼上,俯视下方,可以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多数是仇人, 还有一些强者, 很是面生,有的三三两两, 有的独善其身。

远远的半空中一人脚踏青莲, 似在等人。

一段很长的距离在鲲鹏的速度下,不过眨眼间就要到达,公仪林看清负手而立之人, 叫道:“蔚兄。”

蔚知同样点头致礼,却是目不转睛瞧着鲲鹏:“公仪兄。”

知道他心中的疑惑, 公仪林笑着解释道:“问你们掌教借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鲲鹏明显不悦地抖了下身子, 不过力度掌握的刚好, 没有将公仪林晃下去。

蔚知眼中的怀疑渐渐散去,但目光移到公仪林身上,更加古怪, 公仪林和掌教见面的机会明明不多, 却能熟稔到随意借用天苑的护山兽。

联想到清河曾经的一句‘冥婚’,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不敢多想。

好在蔚知本不是八卦之人,他更关注修行的提升和眼下需要关注的事情,疑惑只是一瞬,蔚知很快开口说正事:“可有见过掌教?”

公仪林特别淡定地摇头,好像真的没有见到过似的。

听罢蔚知不由皱眉。

公仪林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蔚知叹道:“原本还是机密要闻,现在说与你听听也无妨。”

公仪林哑然,旋即笑道:“听你的语气活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说着,他从鲲鹏背上跳下,召唤出飞剑,御空而行。

鲲鹏收拢巨大的羽翼,摇身一变,一只小巧可爱的小雀鸟停在公仪林肩头,一人一鸟,踏剑而立,公仪林长发迎风飘扬,几缕从小雀鸟脸上扫过,有一丝撩人心动的痒意。

无端的,蔚知觉得这一幕出奇的和谐。

二人在半空中飞行,蔚知忽然道:“你可听说过《登仙梯》?”

公仪林巧妙地掩盖中眼中的诧异,状似好奇道:“《登仙梯》。”

停在他肩上的小雀鸟低头啄了他一下,公仪林吃痛,瞪了他一眼,小雀鸟冷艳地低头梳理身上的羽毛,理都不理他。

公仪林吃了暗亏,只能往肚里咽,但他的心思很快回到正事上来,听蔚知说下去。

“传说有一画,凡人观之若是悟道也可成仙。”

公仪林失笑:“肉体凡胎若是不修炼也能证道求仙,便没有无数修士大道争锋,更没有斩情杀亲证道。”

“很早以前只是谣言,后来传的神乎其神,”话虽如此,蔚知却是赞同公仪林的说法:“力量的锤炼只能依靠自身努力,其他越是方便之法越是接近旁门左道。”

公仪林言语间有些道不明的意味,“旁门左道倒还好,就怕是什么邪魔歪道。”

“你是说……”蔚知隐约捕捉到什么,正要深究下去,公仪林便打断他:“方才蔚兄谈到《登仙梯》,莫非长门最近大批强者降临与此有关?”

蔚知颔首:“《登仙梯》原本是机密,只有一些超级宗派和底蕴深厚的修真家族知晓,但近来不知是谁传出风声,今年炼器师大比之后的展会最后的压轴展品乃是《登仙梯》。”

公仪林道:“这是好事,说不定还有机会一观,真有什么机缘。”

蔚知闻言偏过头,却看见公仪林眼中敛去寒意,说着奇遇机缘,却是有杀机显现。

“看来你已经知晓最后这件展品是纳兰家借杜家之手展示,”蔚知道:“你斩杀纳兰逸皇的事情已经传开,纳兰家对此含糊不清的态度让许多人都猜测你有了不得的后台。”

“他们装神弄鬼倒还扯到我身上来了,”公仪林冷笑:“不管纳兰家在筹谋些什么,这次炼器师大比后自有分晓。”

“的确,”蔚知道:“只愿届时大局能掌握在我们手里。”

公仪林含笑不语。

没御剑飞行一阵,长门的石碑已经清晰可见,蔚知道:“我还要去找掌教禀报此事,这次就先不随公仪兄一路。”

公仪林:“与其将时间花费在找寻上,不如蔚兄先想想对策,相信再过不久,纳兰家真有异动,清河掌教会主动现身。”

“我会考虑,”蔚知道:“几日前我猜和掌教见过面,谁料他会突然消失,不过凭掌教的修为,估计不会有几人能奈何于他。”

公仪林心道,奈何他的当然不是人,而是鬼。

似乎察觉到公仪林心中的想法,小雀鸟低头又是一啄。

公仪林这次不怒反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百年都不嫌长。

和蔚知告别后,公仪林停在长门石碑下,收起飞剑,再次仰望这块高大的石碑,两侧杨柳依旧依依。

“那是个大雨纷飞的夜晚,我却看见了柳絮纷飞。”

这句话再一次浮现在公仪林的脑海内,知晓前因后果,再看这块石碑,公仪林的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手掌轻轻抚摸石碑沧桑的表面,方碧曾一刀斩断长门石碑,后来不知为何又被人补好。

沧桑的纹路说明这块石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方碧死在这里,蛊王从这里新生,不知在长门内能留下我公仪林的什么。”

不知为何,公仪林忽然豪情万丈道:“男儿在世,当求身后名!”

一头冷水立马浇灌在他头上。

“只怕你的恶名早已在长门内外传开。”

公仪林:……

他冷漠的别过脸,对肩上的小雀鸟道:“麻烦你变成鸟的时候别说人话。”

小雀鸟挥翅将他的脸拍过去。

公仪林哼哼两声,厚颜道:“爷爷我的盛世美颜差点就被你拍歪了。”

说话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在四周流连一番,踏出一步,进入长门界内,脸上的嬉笑之意褪去,在高空中,只是感受到有不少高手的气息,真正踏入长门后,公仪林立马就察觉到有好几拨人马驻扎在长门。

同公仪林走前不同,长门的人多了,繁华却淡去不少,街上再也看不见人来人往挑选法器的盛景,相反,每个人都是充满警觉,不少来买法器的人都是买好后低头匆匆离开。

如今的长门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一个是非之地。

公仪林将琉璃帕戴在脸上,完美伪装成一个泯然众人矣的少年形象,眉宇间颇有些郁郁不得志,无论谁一眼看去,都容易降下心头警觉。

换言之,这是一个容易被轻视的形象。

公仪林对此很满意,沾沾自喜道:“这次哪怕是羽皇,都未必能认得出我。”

一双黑豆眼扫过周围,小雀鸟目光中多了凝重,“长门今非昔比,不要轻举妄动。”

公仪林点头,“我有分寸。”

他走在街上,就像是一个极为平凡的少年,低眉顺眼,抱紧怀里的一只小雀鸟,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清河在他怀里扑扇两下翅膀,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是停在公仪林肩上更舒服些。

“别乱动,”公仪林道:“这样更有助于我伪装成一个胆小少年的形象。”

“少年?”小雀鸟似是嘲讽道,但终归是停下挣扎,半卧在公仪林怀里,羽毛都显得柔顺不少。

公仪林看似步履匆忙,走得却很稳,他的体温很凉,越是到偏僻的地方,周围的修士修为也渐渐不怎么入流,小雀鸟渐渐有了倦意,颈部侧向公仪林的胳膊,慢慢合上双目。

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公仪林方才停下脚步,看向怀里,小雀鸟褪去平日里高冷的形象,正窝在他的怀里酣睡,模样乖顺。

任何人看了都会心软的画面,公仪林却是怒道:“竟然在老子怀里裸睡,快给我起来!”

清河早在他出声前已经被他的气息惊扰醒来,这会儿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狠啄一下。

方才人多不方便,现在到了僻静的地方,公仪林抡起袖子,就准备和他干上一架。

就在这时,地底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公仪林一低头,正好看见一只黑甲虫钻出来,顺着他的袍子直接爬上去,小雀鸟对这个爬上公仪林的外来者显然心中不喜,微微一张嘴,黑甲虫顿时像风一样,跑得没影。

公仪林感慨道:“都说它致命弱点是速度,现在看起来,该是优势才对。”

上次清河对这只小虫子还没有敌意,这次竟想直接啄死。

“生死面前任谁都会激发出莫大的潜力。”

循着声音望去,远处的一处小山丘上,一锦衣男子立于上,黑甲虫爬到他身边才停下哆嗦。

公仪林轻轻‘咦’了一声,“那件黑袍终于在几百年后失宠。”

山丘上的人赫然是李星宗,他今日穿着显贵者的服装,负手而立,有君临天下之势。

“今日一位故友到访。”

三言两语,算是解释了不穿黑衣的缘由。

李星宗口中的朋友,想必身份也是不凡,公仪林道:“一眼望去即是不凡,师兄这样未免太招摇了些。”

李星宗看了一眼公仪林道:“哪里比得上小师弟,我记得有交代你万事不要太过招惹,你倒

是很好,眨眼间,举世皆敌。”

仙傀门,神梦谷,纳兰家,不死圣地的凤凰……走到哪里都是腥风血雨。

“举世皆敌?”公仪林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雀鸟,“你觉得呢?”

白光一闪,小雀鸟化身一位冰山美男子,白衣黑发,三千青丝未系,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只见他薄唇轻启,淡淡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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