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杵更敲响了二更,贞儿放下手中的书,低低的打了个哈气,她看了看夜色后,嘱咐着身旁的芷鸢:“去把红纱灯笼挂起来吧!”

芷鸢有些迟疑:“皇上还没有来,娘娘怎么就挂起了纱灯呢!”

“都这么晚了,估计皇上应该宿在别处了!”

“乾清宫内未传出皇上要宿在哪宫之中,娘娘还是再等等吧!”

自打贞儿与朱见深成婚的这半月里,凤鸾宫的门前就从未挂起过那盏红纱灯笼,这种荣宠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无上的光耀,但对贞儿来说,却平淡无波,更无任何的恃宠而骄。

贞儿的脸上显出疲惫之色:“还是挂上了吧,我也乏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宫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芷鸢浅笑道:“奴婢就知道皇上会来,看来这红纱灯笼是挂不上了!”

“多嘴!”贞儿口中虽有责备,但语气却温柔:“去准备些茶点来!”

贞儿挪至寝宫门口,见朱见深走来,她微微施礼:“参见皇上!”

朱见深眼里含着笑意,上前拉过贞儿走进寝宫里:“今日奏折批得有些晚了。”他看了看贞儿:“是不是等我等得累了。”

贞儿看着朱见深眼里的疲倦与红血丝:“明明是皇上要比贞儿劳累的多。”她担心道:“若是日后皇上忙到这么晚,您就宿在乾清宫中吧,这样来回折腾,皇上会更劳累的。”

朱见深宠溺地揽过贞儿:“现在想想还是以前好,不管怎样,你都会每时每刻在我身边,但现在我们却隔着这么远!”

贞儿嗔笑道:“贞儿的凤鸾宫可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了,皇上却说隔得这么远,那要怎样才不算远呢!”

朱见深灵机一动地板过贞儿看向她“要不你就搬到乾清宫住吧,也省得我来回折腾,反正除了你,我也不会去别人的寝宫。”

“皇上。”贞儿一脸的凝重:“这是不合规矩的!”

“这是不合规矩的!”朱见深与贞儿异口同声道。

他一脸无奈的暗叹:“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他拉着贞儿走到床榻:“放心吧,我不会坏了规矩的,反正来回折腾的是我,谁让我愿意呢!”

“皇上已经连着半个月都宿在这里了,也该------”

“停,你要是再敢提出让我去别的嫔妃宫中的话,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朱见深一脸严肃的打断了贞儿的劝慰。

这些天里他听着贞儿总是劝着自己去其他女人的宫中时,他的心里是又气又伤心,他就搞不懂了,正常的女人都恨不得这帝王能对自己恩宠一生,可贞儿却大方的把他推向别的女人怀抱里,朱见深真不知该说她太过大度呢,还是她心里------

想到这里,朱见深的心里倏地一沉,他突然钳住贞儿的脖子,只轻微地施了些力气,但眼里闪着审视的目光:“你这么积极的把我推到别的女人身边,该不会是你心里根本就从未在意过我,或者根本就没爱过我!”说完,他眼眉之间扭皱的快贴在一起。

贞儿心里暗暗地漏了一拍惊慌,但面上却平静的看向朱见深:“贞儿就是太在意皇上才会劝慰此话的。”

朱见深不解的看向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贞儿何曾不想与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贞儿嫁给的是这大明的万成之尊,皇上肩负的重任怎可毁在臣妾的身上。”她的眼里漾着波光粼粼:“贞儿已经很感动皇上对臣妾的宠爱,但臣妾的这个年龄,想要怀有子嗣是有些难度了,皇上身为一国天子,这无后必是万万不可的,贞儿怎能成为这千古的罪人呢。”她认真的看向朱见深:“更何况这宫中亦是人言可畏,若是皇上再不雨露均沾,相信这大臣们的上书奏折很快会呈上来的,臣妾真的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皇上为难。”

朱见深不悦的低吼着:“这些庸腐之人,当初不让我娶你,他们就上书奏折,这回你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女人,难道他们还要管吗?”

贞儿轻抚着朱见深微皱的眉眼,眼里闪着盈盈:“皇上是当今天子,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国家昌盛存亡,所以我们不能只为了爱情而活,只要知道皇上对贞儿有着坚贞不渝的心,臣妾的心里已经很满足了,为了皇上,贞儿宁愿忍痛割爱,也不要看到朝臣上下对皇上失望指点。”

瞬间,朱见深大手一伸,将贞儿攫入他那宽敞雄厚的胸膛,又爱又愧的用唇抵着她的额顶,黯哑内疚的呢喃:“我发现我是这个世上最坏的男人,总是不能把完全的自己交给你,并且还让你为我承担这么多的委屈,我------”

贞儿纤手温柔的贴近朱见深的心房处:“贞儿从不委屈,因为我知道皇上的心里有着贞儿就足够了!”

朱见深早已感动且心动的低头附上贞儿的唇,他闭紧双眼,溺爱的热吻着怀里的女人。

然而,贞儿的唇舌虽然附和着朱见深,但眼睛却豪不专心的愣愣的睁着,看着朱见深因感动而微颤的睫毛,她的内心无限地嘲讽着自己。

她讥讽着自己不用思考就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更是讥讽自己带着一张装媚的面具来欺骗朱见深的真心,她心里发出一声冷哼,她何时学会了这些,又是何时变得了这般虚假。

贞儿慢慢的闭上了眼,开始专心的回应着朱见深的深吻,她要忘却这个可怕的自己,不然她怕自己过于清醒,会抗拒地推开眼前的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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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几日里,朱见深果真没再宿在凤鸾宫中,他虽不情愿,但还是无奈的翻了其他嫔妃的绿头牌。

这无疑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与好兆头,太后更是甚喜的召见了所有的嫔妃到寿康宫中。

贞儿着装简单素雅,她漫步走向寿康宫中,自打她与朱见深大婚后,周太后从未见她一面,每每她去请安,太后都以抱恙在身拒绝她的请安,但这能召见她,想来跟自己把朱见深让出凤鸾宫也有很大的关系吧。

刚走到寿康宫宫门外,就看见王锦屏与姚莳言一同热络的走来。

贞儿先上前施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王锦屏轻轻点了下头,而一旁的姚莳言见了贞儿,一脸的淡然,很不情愿的失了一礼:“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妹妹无须多礼!”贞儿客气道,完全不在意姚莳言的牵强的叩拜,毕竟一个曾经伺候她们的奴婢却摇身一变成了贵妃,自然是不服气的了。

姚莳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声音却傲然道:“贵妃娘娘真是客气了,娘娘的这句‘妹妹’叫的嫔妾还真是不敢当,只怪嫔妾这脑子里总是记得那时毓秀宫里的贞儿姑------”姚莳言自打嘴巴的说道:“瞧瞧我这都说了些什么,娘娘可莫怪莳言的一时嘴误。”

贞儿扯出一抹淡笑:“良妃多虑了,本宫也很是怀念毓秀宫中的日子,而今时咱们同是皇上嫔妃,又同处后宫六院,自是要姐妹互相多多照拂。”

“说到照拂,嫔妾可要谢谢娘娘,更是要向娘娘学习,若不是娘娘的大度割爱左右了皇上,想必妾身的那盏红纱灯笼不知要挂到几时呢!”姚莳言说得极为不削与挑衅。

“良妃妹妹想必是误会了,本宫可没有这般能耐,更没本事左右皇上的思想,这皇上宿在何处那是皇上的抉择,而我们身为嫔妃只能全力侍奉左右,绝无任何的怨言。”贞儿谦卑的说着。

姚莳言刚要接话,却被一旁的皇后接了话去,表情甚为严谨:“良妃,这后宫亦是人多口杂,而皇上之事也绝非我们能随之议论的,等会见了太后,误要再说些不得体的话来。”

“是,妾身谨记皇后教诲!”姚莳言被王锦屏轻斥后,自是闭嘴轻挑着眼角,也自知自己有些多言了,毕竟那些话也把皇后给隐含了进去,任谁也不喜欢听到自己能得到宠幸是因为别人大方割爱吧。

贞儿只是嘴角施以淡淡微笑,恭敬且不失礼的倾下眼。

王锦屏看向贞儿,温和端庄的说道:“贵妃且勿怪了良妃失言!”

“皇后严重了,臣妾知晓良妃妹妹的率直品性,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王锦屏点了点头,手扶着身边宫女,率先走进了寿康宫中,姚莳言虽脸上有不服,但还是拘礼的给贞儿让路,让其先走。

进了寿康中,太后端正的依坐在大殿中央的宝座上,脸上有着从容,但显然心情不错。

“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贞儿与其三人毕恭毕敬的施着礼。

“恩,都起来吧!”

而后两侧先到的几位嫔妃也冲着她们盈盈施礼:“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太后满意的点着头:“都看座吧,哀家今日叫你们来,无非也是叙叙家常,说说话。”说着她眼睛笑看着王锦屏:“尤其是皇后,听说皇上这几日都是宿在你的坤宁宫中?”

王锦屏脸上有抹羞红:“回太后,这三日皇上确是宿在臣妾宫中,若是臣妾有什么做得不妥,还挺太后训教!”

“哀家看着甚妥,只要皇上与皇后相处和谐,哀家看着心里也舒服,想必皇上也是想通了,纵是有些人再有把戏,这枯萎之花终是抵不过娇花之艳的。”周太后有意无意得瞟了两眼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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