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垂,太子寝宫的宫灯通亮,看着芷鸢端着晚膳进了房间,贞儿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今晚她把侍候太子的差事交给了芷鸢,是该适当的让别人来照顾太子了,她只希望时间能让朱见深看清楚他对自己的情愫只是一种依赖,并非爱情。

翌日清晨。

贞儿刚把太子的衣物整理好,就见朱见深突然冲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地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贞儿不解的拽住他前进的步伐:“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带奴婢去哪里!”

朱见深看向了她,理所当然地回答着:“这样好的天气,当然是去看雪景了!”语毕,不等贞儿的反应,拉着她就走。

贞儿用力甩开朱见深的手,恭谨地施礼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就让芷鸢侍候着殿下吧!”

朱见深完全不理会贞儿的拒绝,霸道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他回头看了一眼芷鸢,命令道:“今天不用你跟着了。”说完,强制性地拉着贞儿走出太子府。

出了太子府,贞儿知道已是不能阻止太子的执拗了,她拉扯了下朱见深的胳膊:“殿下能放开奴婢的手吗,奴婢会不舒服的。”

朱见深看着贞儿眼里的为难,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贞儿谦卑的跟在朱见深的身后,一路上,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自打昨日朱见深莫名的表白后,对于他,贞儿不能再向昔日那样自在了,而朱见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一脸的泰然。

到了镜水台,远远地就看见吴语嫣等候于此,见到了朱见深,她娇笑嫣然的施礼道:“语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盛安。”

“嗯!”朱见深不温不热的应允着,对吴语嫣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吴语嫣有一丝的尴尬,但还是笑靥明媚的跟着进了阁楼里。

今日,吴语嫣着了一身桃红色的百褶纱裙,外面披了件纯白色的毛皮长袄,脸上玫红的妆容更衬着她千娇百媚,好似这白雪中的寒梅仙子。

“语嫣以前就曾听说,站在镜水台的阁楼里看雪景是最浪漫的事情,不仅能看到最纯美的银白世界,更能进化心灵最真实的纯洁,尤其是一对恩爱的璧人前来欣赏,更堪称唯美佳话。”说完,吴语嫣一脸娇羞地看着朱见深。

朱见深完全不理会吴语嫣的殷勤倾诉,他看向远处白雪皑皑的景致,忽然欣喜的看向贞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八岁那年的冬至,也是下了这样的大雪,我们所有沂王府的人可是打了一天的雪仗,最后人人都成了大雪人。”说着,朱见深开心的笑着。

他沉浸在回忆中:“我还记得,那时你为了帮我挡住雪球,可是摔倒好几个跟头,身上不仅青一块紫一块,更是生了一场大病,吓得我愣是哭了两天你才清醒。后来再到了下雪天,我们就不玩打雪仗了,只堆雪人,那时堆得最好的是楣樱,记得当时我为了让你堆得雪人成为最好的,我故意踢倒了楣樱的雪人,气的她两天没理我,哈哈~~”朱见深快慰地笑着。

贞儿也轻笑地出了声,是呀,沂王府的那四年永远是他们最难忘的快乐时光。

朱见深正欲开口,只听吴语嫣欣然地接话道:“殿下要是喜欢堆雪人,语嫣可以陪你一起堆一个。”

贞儿这才恍然从回忆中闪回现实中,她有些窘然地垂首站到了他们身后。

因为吴语嫣的接话而打破了朱见深的回忆,他有些不悦的睨了她一眼:“不用,我不喜欢跟外人堆雪人。”说完,没好气地坐到了椅子上。

贞儿偷眼看向吴语嫣,她的脸色早已一阵清白,但还是隐忍的露着笑容:“殿下真会开玩笑,语嫣就要是殿下的人了,怎么能是外人呢!”说着,她从宫女手中的食盒里拿出了几碟精致的点心:“这是语嫣亲自做的江南点心,还请太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朱见深随意地拿起一快咬了一口,只见他咀嚼了两下后痛苦地吐了出来,然后嫌弃地把手中的半块扔进碟子中:“这是什么呀,这么难吃,比起贞儿的玉兰松糕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他推开桌子上的点心:“拿走,拿走,我闻着就恶心。”

吴语嫣难堪的有些无措,她忙让宫女拿走,在她抬头看向贞儿时,眼里有隐隐的怒气,但转而又用娇笑隐忍心中的不悦:“语嫣愚拙,看来日后语嫣可要好好向贞儿姑姑讨教点心手艺了!”

朱见深别过眼,懒得理会吴语嫣。

吴语嫣不甘示弱地找着话题,她让宫女又拿来了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摆满了精美罕见的首饰珠钗,她殷勤道:“这是昨个太后赏给小女的,说是让我留着带,我瞧着个个都稀世精美,都挑花眼了,殿下可否能帮语嫣看看,哪个更适合小女呢。”她随意拿起一个珠钗比划在头顶,脸上露出最艳人的俏笑:“殿下觉得这个好看吗?”

朱见深看了一眼后,又扫了一眼锦盒,转即,定眼看着锦盒里的首饰,他顺手拿起里面的一支珠钗:“这个好看!”

只见珠钗整体用的是和田子玉精细雕刻出的一支栩栩如生的玉兰花,和田玉的透白在柔光的照射下,莹莹发光,更显玉兰花的柔媚素雅,经久不衰的绽放着它的花期。

吴语嫣见朱见深终于有了反应,早已喜笑颜开地跟着符合着:“语嫣也觉得这支珠钗最为精美了,素雅的玉兰花最是配我这个年纪,清新脱俗,淡雅娇丽。”说完,吴语嫣喜滋滋地等着朱见深把珠钗插到自己的头上。

然而,朱见深连正眼都没看向吴语嫣,而是径直就走向了贞儿。

眼见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朱见深,贞儿有些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如朱见深却及时地拉住了她,毫不犹豫地把那支珠钗插到了她的发髻上,然后满意地笑着:“美钗配美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支钗了。”

贞儿既惊且惧地抬手要拿下珠钗:“奴婢惶恐,奴婢觉得语嫣小主更适合这支珠钗。”

朱见深按住了贞儿的手,阻止她拿下珠钗的举动,他声音里透着倨傲的命令:“带着,不许拿下来。”他转眼看向吴语嫣:“本太子要了这支珠钗,你不会不给吧!”

吴语嫣的俏脸早已不知变了多少个颜色,她牵强地挤着一丝难颜的笑容:“语嫣岂敢,既然太子喜欢,语嫣当然愿意相送。”

朱见深看了向贞儿,担忧地蹙起了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摸向她的脸颊:“怎么这么凉。”说完,他立刻脱下了身上的鹿毛长衣裹在了贞儿的身上。

贞儿惊骇地挣扎要脱下:“奴婢不冷,殿下还是穿着吧,若是太子病了,奴婢可担当不起。”

朱见深紧紧地裹住贞儿的双手,不容她脱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吴语嫣,甚是冷漠道:“天这样冷,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霸道地拉着贞儿走出了阁楼。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后不时传来吴语嫣焦躁的呼唤。

贞儿不用回头看,就感觉到后脊梁处有一阵阵的阴风吹过。好似有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正愤怒的瞪着自己,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了。

走出镜水台,贞儿试图想要甩开朱见深的手,但却怎么都甩不掉,贞儿终于无奈道:“太子殿下,奴婢求你以后不要对奴婢这么好了,殿下这样做只会害了奴婢。”

“谁敢害你,我是当今太子,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毫发,我绝饶不了他。”

看着朱见深信誓旦旦的样子,贞儿只剩无语了,他怎能看清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历代以来,又有几个皇帝王子能管得了这宫闱中的尔虞我诈呢,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无权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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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里,总有宫人们在背后稀稀疏疏的议论着什么,但等贞儿靠近些时,他们就都恭敬的避开了。直到听到楣樱的叙述后,贞儿才知道他们议论的话题竟是自己。

也不知是何人,把那日镜水台的事传了出去,宫人们现在见了贞儿无不毕恭毕敬敬,她还听说,那日吴语嫣回到毓秀宫后甚是大发雷霆,随手打坏了好些个古董花瓶,甚至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贞儿从锦盒里拿出了那支玉兰花的珠钗,小心的包好后,走出了太子府。

刚走进毓秀宫的后堂,她就听见庭院里传来的议论声。

“呦,这不是我们的太子妃吗,你也出来晒太阳呀!”姚莳言冷嘲热讽地看着刚从房间出来的吴语嫣。

王锦屏轻扯着姚莳言的衣袖,劝慰着她不要再刺激吴语嫣了。

姚莳言满不在乎道:“我又没说什么,她那丢人的事,就是我不说,大家看见她也就都想起来了,呵~~”

姚莳言的话音一落,庭院里的秀女们都心领神会地捂嘴偷笑。

“你们就好好笑吧,等我坐上太子妃之位的那天,我会让你们好看的。”吴语嫣厉声警告着。

她的这句话果然是好用,秀女们自是讪讪地止住了笑,毕竟大家还是知道轻重的,即便吴语嫣现在还没被册封,但她确实是无法更改的太子妃。

就连挑起话茬的姚莳言也收敛了笑:“姐姐可别生气呀,妹妹也是开玩笑。”她走到吴语嫣面前:“我只是不理解,连姐姐这般花容月貌的国色美人都难讨太子的欢心,那我们岂不是更没戏了。”姚莳言一副愁眉不展的哀叹:“唉,这也不能怪姐姐,谁让太子殿下独独对那红颜迟暮的贞儿姑姑情有独钟呢。”

“可不是。”柏庭如应答着:“记得在太子的生辰宴上,我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关注,也是因为我与贞儿姑姑有几分的相像,真不知这贞儿姑姑在太子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这还看不出来吗,在太子殿下的心中,万贞儿的位置可比我们任何人都高!”唐沫斜靠在藤椅上接话道。

“但是我怎么也看不出太子到底喜欢贞儿姑姑哪一点,论年龄,她可是大太子好多,论相貌,也未倾国倾城貌,真是很难让人相信太子殿下对贞儿姑姑情有独钟。”柏庭如一脸的疑惑重重。

“谁告诉你们太子殿下对万贞儿情有独钟了!”吴语嫣鄙夷地看向他们:“殿下可不会喜欢那个半老徐娘的。”她高傲地抬着头,眼里全是欲望的怒焰:“你们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太子殿下会拜倒在我的罗秀裙下,到时你们就去嘲笑那个不自量力的老女人吧!哼~~”她傲慢地甩了下衣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贞儿怔愣的踟蹰不前,最后却是默默地退出了毓秀宫。

走在永巷里,回想着秀女们的对话,贞儿心事重重,不是她不敢上前与她们解释,只是她知道,就算自己说破了天,她们也不会相信的,由其是吴语嫣,她早已把自己视为劲敌了。

贞儿无奈地暗暗喟叹,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解除大家的舆论,该怎么让太子看待他对自己的情感只是一种依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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