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太子选妃。
一时之间,各王侯将相之女们争相进入紫禁城,所有的秀女都留宿在了毓秀宫。

选秀初始,太后吩咐贞儿不必前去,然而这期间,朱见深总是不悦:“这太子妃是白选了,我一个都不会喜欢的。”

但任凭他怎么抗拒,终是无法阻止的事情。

经过半个月的忙碌,最终只有十二名佳人留在了毓秀宫。

次日清晨,贞儿早早起身梳洗,而后携着楣樱和一众宫女走向了毓秀宫。

从今日起,她就要前去毓秀宫做教引姑姑,名义上是去教引各秀女学习宫中礼节和规矩,但实则是去做太后所谓的‘眼睛’。

刚踏进毓秀宫,贞儿就瞧见所有的秀女们妆容洁整地站在偌大的庭院前,果真是各个如琬似花,娥娜蹁跹。

“姑姑安福!”所有秀女欠身向贞儿行礼。

贞儿微欠了个身:“小主们多礼了,从今天起,奴婢就是教引小主们宫中礼节的贞儿姑姑,也请各位小主们能慎言慎行,规行矩步,谨记奴婢的提点和指示。”

“是,有劳贞儿姑姑了!”秀女们有礼地回应着。

“从今日起,各位小主带进宫中的贴身丫鬟都要换出宫去,宫中自会重新安排宫女贴身伺候的。”说完,贞儿把分配宫女之事交给了楣樱。

此刻,只见一位身着乳白雪碧帛纱衣的女子尖着嗓子说道:“这样到是好,省得有些主仆背地里做些下作的事情。”说完,她上挑的眼角有意无意的瞟向站在她不远的女子。

“严曦若,你不要恶意诽谤,谁做了下作的事情谁心里清楚。”被瞟的秀女红着怒气的小脸,不服气地看向严曦若。

严曦若嗤之以鼻的冷笑:“我又没说什么,你心虚什么!”说完,也不等楣樱把宫女安排给她,就自行走回房间。

“你------!”

“算了,莳言姐姐!”只见一个秀女拉住有些冲动的姚莳言,温婉相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准以后大家可是相互照应的姐妹呢!”

“我才不会跟她做姐妹!”说完,她冲贞儿欠了个身:“姑姑,恕莳言身子不适,今儿个可能学不了礼仪了。”

也不等贞儿回话,自行转头就走。

然而刚刚拉住姚莳言的秀女,礼貌的冲着贞儿施礼:“姑姑不要怪莳言姐姐无礼,她平时不是这样的,锦屏在这替姐姐向姑姑赔礼。”

“小主严重了,虽说各位小主是参选秀女,但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当不敢恭维。”贞儿恭敬道。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但凡是个人,贞儿都不敢得罪,尤其是这些秀女们,谁都保不准她们之中哪个会一朝得势。

就比如眼前这位温文端庄的秀女,她是中军都督王忠英之女王锦屏。她虽不是这些秀女中样貌最出众的,但她的温柔淑丽和知书达理却是这些秀女中最优秀的。

在贞儿前来毓秀宫之前,她早已对这些秀女们做了些了解。

严曦若,户部尚书严江之女,只因她是严江唯一的子女,母亲又是琪沅公主,所以严曦若从小骄横自满,谁都不看在眼里。

而刚刚被严曦若嗤之以鼻的姚莳言,是临江县七品知县之女,因为父亲的官职不算很高,所以常常被严曦若鄙夷。

而在这些秀女中,最为出众的就数丞相之女吴语嫣,她不仅相貌是最为惊人的,更因为当今太子之母周贵妃是她的亲姨母。

果然,当贞儿正视吴语嫣的时候,她的美貌的确让人眼前一亮,蛾眉凤眼,蝤领蝉鬓,两颐丰腴,面若桃花,堪称绝代美人。

她孤傲地站在一边,不削与人交流,好似一朵骄傲带刺的玫瑰花,她的傲慢传达着她的资本,好似无言地宣告所有的人,她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贞儿收回眼角,她寻看着这庭院中群花绽放的秀女们,想来在她们身上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刚刚的骚动,只不过是个前奏而已,这也将预示着一场无硝烟的金粉之战正悄然开始了。

一日。

贞儿刚走进毓秀宫就远远地看见严曦若怒起柳眉,不悦的用丝帕擦拭着被茶水溅到的罗裙角。

“真是笨手笨脚的,端个茶水都能洒到我身上!”

贞儿忙走进茶亭,本想亲自上前擦拭,但却被严曦若推开:“都是些笨手笨脚的下人,也不知道贞儿姑姑是怎么安排的宫女。”

而刚刚被呵斥的宫女一脸委屈地跪在地上:“小主息怒,奴婢知错了。”

贞儿微垂着头万般歉意道:“这些宫女都是刚被调进毓秀宫的新人,如若伺候的不周到,还请小主谅解!”

“谅解?”严曦若冷笑哼一声,音量也提高了个声调:“你见过哪个主子还要谅解下人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倪瞪了贞儿一眼:“我要马上换宫女,我不喜欢笨手笨脚的下人。”

“这------”贞儿有些为难:“毓秀宫的宫女都是按秀女的人数来安排的,现在没有多出的宫女,还请小主忍耐一下,过些时日奴婢定会给您换的。”

“不行,我一刻也忍耐不了,我现在就要换宫女。”严曦若不削地打量着贞儿:“我看换你来伺候也行。”

站在贞儿身后的楣樱,激动的想要上前理论,贞儿忙拉住她,正准备答应严曦若的要求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温婉的柔声。

“姐姐何必为难贞儿姑姑,我看这小宫女也不是有意的,如若姐姐不嫌弃,就用我的宫女跟你换吧!”

说话的正是王锦屏,她信步优雅地走到贞儿身边,浅浅地冲她莞尔一笑,贞儿微欠了个身。

严曦若充斥着不满地看向王锦屏:“我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王锦屏依旧浅笑嫣然地回答:“这奴婢在身边,无非是看她伺候的如何,先不说我的宫女伺候的怎样,若是姐姐用了贞儿姑姑,这消息可就不知会传到哪位贵主的耳朵里,毕竟姑姑是来教引我们宫规的管事姑姑,而不是伺候的奴婢。”

就是再傻的人,也听出了王锦屏话里深意。

果然,严曦若有些忌惮的轻吭了两声,她有意无意地睨了一眼王锦屏身后的宫女:“看她的样子,还算机灵些,先伺候着吧,若是伺候的不好,我还是要换的。”说完,抬着她那高傲的头,不屑一顾地走出茶亭。

王锦屏亲自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小宫女感激地看向王语嫣:“云竹谢小主为奴婢解围。”

王锦屏一脸谦和温婉:“以后别在犯错就是了。”

“是,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主的。”云竹一副赴汤蹈火地感激着。

贞儿看向王锦屏,毕恭毕敬的欠身:“奴婢谢过小主。”只因王锦屏刚刚也为她解了围。

王锦屏扶起贞儿,柔笑道:“锦屏不敢当,我只是不希望曦若成为众矢之罢了。”她的眼里有明亮的清澈:“大家能一起进宫,也算是一种缘分,我真的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她眼里的清澈仿佛让贞儿有了久违的净化,王锦屏就像一汪泉水般清新,这样单纯干净的想法是贞儿在宫中从未见过的。

“姑姑如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锦屏就先回房了!”说完,她携着云竹走回了秀女园中。

楣樱站到贞儿的身边无限夸赞道:“锦屏小主不愧是宫人们口中的‘和善仙女’,虽样貌不及其他秀女出众,但心地确是最善良的,一点也没有官家小姐的骄纵与傲慢。”

贞儿恍然回神,她看着王锦屏离去的背影,心里徒生一缕感慨。这样纯净如水,心境如玉的女子,怎能生活在这浓墨如淤的后宫中呢?但转念又想到她刚刚为自己解围的言辞来看,她确实也是个伶俐聪慧的女子。

贞儿微蹙了下眉,想来,这样的女子,要么真的是年龄太小从未涉足过尔虞我诈;要么就是她伪装的太好了。

“走吧,太后还等着我们呢!”贞儿转回思绪后与楣樱走出了毓秀宫。

红寿宫内,贞儿和楣樱垂首站在大殿下,孙太后饮了一口周贵妃递过的茶水,她看向了贞儿:“听说毓秀宫的秀女们规矩学得都很快,看来你是很用心呀!”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自当不能马虎!”贞儿谦卑地回答道。

孙太后满意的点了两下头:“这半月来你作为哀家的‘眼睛’,可有哪位秀女堪称绝佳呀?”

贞儿毕恭毕敬的回答着:“这些秀女们都是出自名门将相之家,各个知书达理,兰心蕙质,每个佳人都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

太后喜笑了起来:“果真如此那还真是难抉择呢!”她看向周贵妃:“听说吴丞相的女儿也在其中?”

“是,臣妾的家妹说,语嫣能参选太子妃,是吴家的荣幸。”周贵妃微笑着:“臣妾去年见过这个外甥女,果真是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太后开心地微抬了下眼,有意无意地看向贞儿:“真如此,哀家还真想看看这小美人。”

贞儿恭敬地回答着:“语嫣小主的确是天生丽质,明艳窈窕,她的美艳堪比月宫仙子,而且满体芳馥如芝兰,绝对艳羡所有娇花。”

太后开心的笑着:“不错,看来是个美人胚子。”她接着问道:“哀家倒是常听宫人们提过秀女中有位‘和善仙女’,不会就是她吧?”

贞儿微微顿了顿:“回太后,这‘和善仙女’说的是中军都督之女锦屏小主,她为人谦和,温柔可人,对待宫人们平易近人,所以宫人们私下就给了她这样的雅号。”

太后了然的点了下头:“果然端庄慈惠,淑德懿娴,有皇家的风范。”

贞儿偷瞄到一旁周贵妃的眼角有丝丝的隐晦,想来,她应该是为她的外甥女担忧吧。

孙太后忽然想起地问道:“哀家听说琪沅公主家的丫头也在里面。”

贞儿简单地回道:“曦若小主也是个聪慧伶俐的美人。”

“哀家听着,还真是每人都有过人之处呀,真是难以抉择呀!”

周贵妃温和道:“臣妾倒是有个提议,不妨过些时日,母后亲自接见这些秀女们,让其发挥她们各自的才能,也算是帮深儿把把初关!”

“恩,是个好提议,省得哀家老是听别人说。”孙太后看向贞儿:“这件事就交予你来操办吧。”

“是!”贞儿和楣樱跪安:“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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