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葡萄架上的葡萄藤都枯萎了, 上边堆着雪白的积雪,太阳一出来, 便化成了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两个人坐在阶梯上,在那啃着糖炒栗子。炒熟的栗子, 吃起来口感软绵绵的,十分香甜,就是有点难剥, 越溪手都给剥痛了。

“糖炒栗子要路口那家的才好吃, 他家是用沙子炒的, 特别正宗……”一边剥, 越溪一边嘀咕, 又想起一事来, 她道:“对了, 那些人去找你麻烦,是想要那块水灵石……大概就是我们从引水兽脑门上取下来的那块蓝宝石。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韩旭笑得无辜, 道:“我也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弱, 多亏了师父你教导有方。”

越溪抿唇就笑, 带着一点小得意, 想了想, 她又语重心长的道:“所以你要更努力的修炼, 不然的话就会被别人欺负的。哦, 说不定连鬼都想啃你一口了……”

韩旭看了她一眼, 道:“师父你这么厉害,可是我却没有看见你怎么修炼过。”

“我吗?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体质特殊。换句话说,我就是传说中的天才!”越溪夸起自己来那是一点都不脸红。

韩旭就笑,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师父本来就很厉害,是天才。”

冬日天短夜长,家里就越溪一个人再加上小纸人他们,不过今年的越家明显热闹得多了,韩旭、赵璐还有何建一,经常会来找她玩,当然,韩旭最主要是来修炼的。

“我呢我呢,越溪,你看我有做天师的资质吗?”赵璐兴致勃勃的问。

越溪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想成为天师,最好是从小就开始修炼,你现在年纪有点不适合了。唔,不过你可以学学几个手决,如果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可以自保一下。”

那边何建一也凑过来,两人倒是真的学了点东西。

“咦,有人找我……话说这一年找我的人比我前边十七年的还多了。”越溪伸手把手机拿出来,一边嘟囔着,一边接起电话。

“喂……”

“喂,是越溪吗,我是苏雯啊,你还记得我吗?”

“苏雯……当,当然记得了,你找我有事吗?”越溪有些心虚,她完全不记得苏雯是谁了,可是这话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呢。

寒暄了几句,那边苏雯笑了一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找你也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最近得不得空?”

“是什么事啊?”越溪问。

苏雯唔了一声,道:“其实是我爸爸的朋友的儿子,最近好像是被鬼给缠上了,所以我想找你帮忙……他家很有钱的,如果能解决,一定会给你一个很大的红包的。”

越溪想了一下,反正最近寒假没什么事情,便道:“那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就去看看。”

“好,等会儿我发短信给你!”

*

那人家姓古,苏雯介绍过来,自然是因为古家很有钱,古先生是煤老板起家,在作风上十分的暴发户,在报酬方面绝对是不会小气的。当时苏雯知道他家最近受扰,还是那种很邪性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越溪,因而才会有这一通电话。

被佣人迎进古家,越溪在屋里扫了一眼,和韩旭小声说道:“这屋里的确感觉有些邪性啊,我闻到了血腥的臭味。”

韩旭目光温和,道:“好像还有怨气……看来这一次的对象,是个厉鬼啊。但是受害者,看起来也不无辜,不然这滔天的怨气怎么说?”

越溪点头,整个古家普通人看不见,可是她和韩旭却能看得出来,这屋里充满了血气和怨气,庞大的怨气在整栋别墅之中游移。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受怨气影响,很容易做噩梦,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身体。

古家夫妇二人从楼上下来,看见越溪两人,当即眉头就是一皱。

古夫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之心,十分不信任的道:“你们就是苏家那丫头介绍来的?这当我们古家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就两个孩子,能做什么?”

韩旭神色不变,温温柔柔的笑道:“夫人如果不相信我们师徒,我和我师父这就离开……说实话,就你们古家这么一点家底,我还看不上。要不是看在苏雯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请得到我师父?”

说着,他轻蔑一笑,态度高高在上,却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冒犯。因为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他本身就该是这样的,就该这样凌驾于众人之上,睥睨的看着他们。

越溪一瞬间有些晃神。

闻言,古先生表情变了变,收起了那副轻视的态度,笑道:“两位不要生气,我老婆说话做事就是这样,直白得很,什么时候得罪人了她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和她计较。”

韩旭微微点头,笑眯眯的道:“看得出来。”

古夫人:“……”

越溪看了看四周,问:“苏雯说,是她一位叔叔的儿子好像被一只鬼给缠上了……古先生先给我们说说事情经过吧,这样我才知道具体的情况。”

古先生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道:“唉,出事的的确是我儿子……他叫古松溪,今年十九岁,高三的学生。就在一个多星期前,他就嚷着有鬼缠着他,一开始我和他妈妈都不相信,觉得那是他想多了,可是后来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不对了……”

古松溪原本是个脾气很温和的少年,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性子却越来越暴躁了,整个人变得都有些神经质了。

“那一次要不是我突发奇想,去他屋子里,说不定他就已经死了……”说到这,古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她哆嗦了一下,道:“打开门,我看见我儿子被一个白衣服的女鬼掐住脖子,那鬼满身是血,脸颊上流着两行血泪……看起来十分恐怖,要不是我儿子身上戴着我家祖传的护身玉佩,说不定他就被她害死了。”

越溪微微沉吟,道:“就连古夫人都能看见那个女鬼的身影,看来这个女鬼道行不浅啊。”

鬼魂是没有实体的,因而普通的人是看不见他们的。不过,如果一只鬼道行深,就连普通人也能看见它,这样的鬼,不是修行多年,那就是凶性很强。

“越小姐,你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女鬼给除掉吗?”古先生着急的问。

越溪道:“我先看看古少爷的情况吧,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在了,我这就去把他叫下来……”

“爸、妈!”

正说着,楼上突然传来叫声,越溪抬头,就看见一个俊秀的少年从楼上走下来,他穿着白衬衫,四肢修长,就是身体看上去有些佝偻,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模样长得很好看,瞧着却是个腼腆俊秀的人。

古松溪走过来,看向越溪和韩旭两人,笑道:“家里有客人来了啊……”

古夫人忙道:“松溪啊,这是越小姐和韩先生,他们是来救你的,有他们在,那个女鬼一定不敢再缠着你了。”

闻言,古松溪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惊讶于他们的年轻,却很快的温柔笑道:“那就要麻烦两位了。”

说着,他看向古夫人,道:“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古夫人立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来,道:“这时候你还跑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那个女鬼可还缠着你了。”

古松溪笑道:“没事的,我去找石泉他们,又不远。”

说话的时候,他无数次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还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表情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样子。

越溪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后,突然道:“古少爷是不是觉得身体很重,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最近大概是有点睡眠不足,总是觉得很累……是不是很明显啊。”他挺了挺身子,可是背脊却又很快的弯曲下来,看上去更累了。

越溪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来,她道:“你当然会觉得很累了,甚至连身子都挺不直,那是因为在你的背后,一直趴着一只鬼,你没察觉出来吗?”

闻言,古家人表情就是一变。

古松溪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时候他真的感觉身上似乎是压着一个人,压得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穿着白衣的女鬼从古松溪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她双眼泣血,脸色惨白,定定的看着越溪。

“不要多管闲事!”她声音嘶哑的道,情绪一激动,眼里的鲜血便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古松溪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看着血液从他身上滴落下来,落在底下的地毯里边,然后渗透进去。

“这可不是闲事,我这是在赚钱,我可是很勤快的……”抽出一张黄符来,越溪一边说着,一边将符篆掷出。

驱邪符,驱邪除秽!

黄符贴在古松溪身上,女鬼立刻叫了一声,整个人从古松溪身上被弹开。

滴滴答答……

血液从她身上往下流,染红了她的一身白裙子。

古夫人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快被吓晕厥了过去,哆哆嗦嗦的道:“鬼……鬼!”

古松溪的脸色完全白了,可是在恐惧惊慌之中,他的表情里边又多了些什么。

“古松溪,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我会杀了你的,杀了你!”女鬼脸上露出一个充满着恶意的笑容,然后消失在了大家的眼前。

古夫人问:“这……这是走了吗?”

越溪点头,道:“她已经离开了。”

古松溪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他先对越溪道了谢,苦笑道:“怪不得最近这段时间总觉得很累,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我的身上一样……没想到……”

“没想到古少爷竟然能这么快就恢复镇定,果然是高材生……”韩旭笑道。

古松溪有些惊讶,道:“你知道我?”

古夫人一脸自豪的道:“我家松溪一直很聪明,经常是全省第二名。”

越溪顿时一脸佩服,真心实意的称赞道:“真厉害。”作为全省倒数,对于所有成绩好的人,她都十分佩服。

韩旭微笑,道:“我当然知道古少爷……我是全省第一名,对我底下的那个人,我自然是知道的。怎么说,从初中到高中,我们两的名字都挨在一起。能一直保持全省第二名,你是真的很厉害。”

“……”

古松溪的笑容僵了僵,道:“原来你是……韩旭啊,你的名字,我可是如雷贯耳。”

韩旭大大方方的点头,古松溪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古少爷,你和这个女鬼有什么关系吗?”越溪突然问。

古松溪问:“越小姐怎么突然这么问?”

越溪道:“那个女鬼明显认识你的样子,而且对你满怀恨意,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很明显,你们两个是认识的。”

古松溪苦笑了一声,道:“这女鬼,我的确是认识的……我们两还是同班同学,她生前,喜欢我,曾经给我表白过。”

那女鬼名叫薛孟,和古松溪是同班同学,两人都是高三的学生。而且薛孟的学习成绩很好,又长得漂亮,还是宇阳高中的校花。可惜,红颜薄命,在前不久,薛孟跳楼自杀了,这个新闻当时还闹得很大。

而薛孟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被人□□了,甚至是轮、奸。

“……其实也怪我,那天她叫我去花园,可是我睡过头了,等我醒过来,都晚上十一点了,我赶去花园的时候,根本没看见她。我完全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

古松溪脸上全是自责,也十分痛苦。

一旁的韩旭收起手机,目光锐利的看向他,嘴角却是翘着的,道:“不止如此吧,那位薛孟小姐,可是声称,□□她的人里边,也有一个你。”

这些事情,在网上一查就查出来了,学生在学校被□□,这可是大事情,网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不过这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到现在,基本都看不见了,不过一查还是查得到的。

闻言,古松溪表情坦然,他苦笑道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是我做的,可是我真没做这件事,我的舍友他们都知道,那天我一直在宿舍里睡觉,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古夫人面露不忿,道:“我看那个女孩子就是故意污蔑我家松溪的,身为女孩子家,一点都不矜持,还要向我们松溪示爱……我家松溪可是好孩子,成绩好,长得也好,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乡下姑娘?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越溪轻声道:“那个女鬼说不定还没走远了,要是听到古夫人你这么说,说不定立刻就回来找你了。”

古夫人的脸色立刻就绿了。

古先生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意外,我家松溪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因而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自责。只是,那个叫薛孟的女孩,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污蔑陷害我家松溪啊。”

古松溪摇头,满脸自责,抱着头道:“如果那天我没睡过头的话……都是我害了她,她会生气,甚至怨恨我,那也是很正常的。”

“那……那些□□她的人,被抓到了吗?”越溪问。

古松溪摇头,道:“学校那里的监控器坏了,根本没看见人……她一口咬牙说是我做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我古松溪做人坦坦荡荡,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越溪和韩旭先在古家住下,这也是为了就近保护古松溪,古先生出手阔绰,本来越溪是不愿意留宿的,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留下来了。

是的,钱就是这么有面子。

*

伸手拉开落地窗的窗帘,韩旭问:“师父,这事你怎么看?”

越溪道:“那女鬼很凶,怨气很重,是饱含着怨恨死去的。而且,她还杀了人,身上沾了人命,孽气也很重。”

韩旭道:“我在网上查了这件事,那个女鬼是在上个月跳楼死的,那时候,法院判决古松溪等人无罪释放,第二天她就从学校教学楼上跳楼自杀了。”

“等人?”

“她指认,有五个人参与……古松溪是一个,还有另外四个人,分别叫张虎,李群,王铭,罗伊!其中,李群和张虎已经死了,现在这五人,还剩下三个人了……师父,你相信古松溪的话吗?他说他很无辜,没有□□薛孟,你信吗?”

越溪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他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看起来很虚伪。”

“按照薛孟的说词,当日是古松溪约她去花园的。在花园里,古松溪跟她告白,可是她没有答应,然后……”

韩旭走到越溪身边,道:“人心是真的很可怕,这个案子当时在网上闹得很凶……还有人说,肯定是薛孟穿得太暴露了,不然为什么那些人只对她下手。人心,简直丑陋到了极点。”

明明是受害人,可是落在他们嘴里,却成为了攻击对方的理由。

“更有趣的是,当时为古松溪他们辩护的律师,其中一条辩护理由说的是,古松溪是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孩子,德才兼备,他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什么时候学习成绩好,已经可以成为脱罪的理由了。不过,那个律师也已经死了,被书砸死的,那些书,都是有关各种法律的资料。”

越溪觉得有些奇怪,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韩旭道:“这些事情,网上一查就查出来了。”

突然,他轻咦了一声,道:“这么大晚上的,这位古少爷要去哪里?”

越溪走过来,从落地窗看过去,便能看见古家的大门。而此时,一个人影正朝着大门口走去,看那身影,却是古松溪。

“大概是做贼心虚吧……”韩旭嗤笑道。

越溪看了他一眼,问:“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反感古松溪啊。”

韩旭微笑,笑得人畜无害,道:“没有啊,一个常年都是第二名的家伙,哪里值得我反感了?”

越溪:“……”

你明明就是很讨厌人家啊!

*

从屋外进来,古松溪将外边的羽绒服脱了下来。

“这么着急找我干嘛?”他问。

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身材微胖,一个却很瘦,胖的那个人叫罗伊,瘦的那个人王铭,两人都是古松溪的好友。

罗伊咬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神经质的道:“松哥,那女人来找我们了,她来找我们了,怎么办?张虎和李群都已经死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们了。”

他越说表情越狰狞,那是恐惧到了极点。

古松溪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大声道:“怕什么?不就是一只鬼?总能想办法杀了她。她活着拿我们没办法,所以才去死的。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就算她死了,变成了鬼,也拿我没办法。”

他们这群人向来唯他马首是瞻,闻言罗伊和王铭紧张的心情也微微缓和了几分。

王铭烦躁的道:“那个贱女人,松哥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偏偏给脸不要脸,还闹自杀。死了也就算了,还要变成鬼来作乱,呸!”

古松溪沉着脸道:“你们两注意一点,我家里请了天师来,如果不出意外,这件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别出什么纰漏,管好你们的嘴,知道吗?”

王铭和罗伊立刻点头。

等古松溪离开,罗伊对王铭道:“还是松哥有本事,希望那个天师早点把那个薛孟解决掉。要说啊,这个薛孟还真是没眼光,我们松哥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不过,这校花的滋味还真是不错,现在想起来我还心痒痒呢,怪不得会被松哥看上了,操、弄起来就是爽。”

两人一番污言秽语,色迷心窍,倒是把害怕什么的都忘了。

在窗外,一道白影飘在半空中,透过透明的窗户静静的注视着这两人。

滴答滴答!

身上的血从身上流下去,她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你们都要死,一个都逃不掉的!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