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小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遇到董事长,素日里在公司都很难见到董事长的身影,常年出差在国外,今天居然来了公司。
面前的场景颇有些尴尬,人事小姐不觉憋红了脸,急急忙忙解释道:“董事长,是这样的,这个大姐怀着身孕想要来应聘我们公司的保洁员,您说这不是开玩笑吗?”

当林凯南的目光定格在杨笙瑶脸上的时候,心底深处,忽然有什么东西深深的沉落了下去,沦陷了。

那是一张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脸。

记忆如左,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她,就坐在她的前排,乌黑亮丽的发丝垂到了腰间的位置,窗外的风一吹起,便有稀稀疏疏的发丝落在他正在写字的笔尖。

已经有多少年了呢?

“笙瑶。”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可以很轻易的唤出她的名字。

“你认错人了。”杨笙瑶将头埋得很低,转身便要走,不想却一下子被他拉住了。

“没有认错。”林凯南沉下脸,痴痴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一旁的人事小姐呆呆的站着,看着自己面前这出难得一见的情景,早已然目瞪口呆,着实尴尬。

“那个董事长,你们好像认识,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回去了。”

林凯南没有任何回应,人事小姐低下头,赶忙偷偷的溜走了。心思着自己这下子完蛋了,竟没有看出这个疯婆子居然和董事长大人还有这么一出!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开除。

杨笙瑶埋着头,不敢正视林凯南,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老同学。

她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跪着走也要走完。

林凯南送自己回家。

程小汉不在家,杨笙瑶交代了大宝在家写作业后,便独自一人想要到超市里买些菜回来。

才刚走出家门口不远,路过小区,拐过一条小道,便看到一辆车极速前行过来。她来不及躲闪,只听到一阵剧烈的颤动声,整个人便被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血流遍地。

“哎呦,千金大小姐终于醒了,不然你阿嬷还真就要把你送到医院去了,哎哟,医院那地方,烧钱烧的,真不敢想象。”

记忆被打断。

廖钟桃将一碗稀饭和一盘炸菜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反正她也刚醒,胃口不好,就随便吃点清淡的就行了。”

阿嬷一听,急了,端着菜盘子想要出去。

“阿瑶乖乖躺着,阿嬷给你去外边舀几块肉去。”

杨笙瑶之所以会从单杠上摔下来,便是因为抓力不稳,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在关键的时候使不上力气来。

阿嬷再走进来时,菜盘子里多了几块瘦肉。

廖钟桃在外边骂骂咧咧的。

“一顿饭要吃那么多肉,这身子啊,果然是肉长的,金子做的!”

阿嬷将肉用铁汤勺一点点锉碎,拌上咸菜,捣进了稀饭里。

“阿嬷,我已经完全没事了,可以自己吃。”杨笙瑶从阿嬷手中接过碗和铁勺子,盈盈笑道。

热流涌进喉咙,有阿嬷在,纵然是粗茶淡饭也是充满了甜蜜。杨笙瑶很快就把饭吃完了,拿着碗到外面的水槽中想要洗碗。

不只是她自己的碗,还有杨石康,廖钟桃,杨禹等一家人的碗。

弟弟杨禹从不做家务,家里的家里几乎都落在杨笙瑶身上。

“阿瑶,你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休息。”阿嬷赶紧追了出来,想要抢过杨笙瑶手中的碗。

杨笙瑶笑道:“奶奶,没事,我没有那么金贵。”

里屋内,廖钟桃和杨石康在说话。

“孩子他爸,要我说啊,这闺女家的读太多书真的没用,读个小学就行了,家里还有个弟弟呢。赶紧出来工作挣钱给弟弟读大学啊!”

杨石康皱紧了眉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妈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廖钟桃冷笑:“这好办啊,她孙女想要上学,那她出钱啊!咱一分钱都不掏,看她一个老太婆能怎么办?”

他们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入了杨笙瑶的耳朵里。

这真的是亲爹亲妈吗?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感受道他们的温存,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个不成器的,考试永远不及格的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

不过,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这一生便要好好把握,改写命运,必须从读书开始。

不只是要读书,更要好好读书。

虽说重生前,她也没有因此辍学,但是奶奶却为了供她上学而操劳,导致了高血压发作,从此埋下了病根子。

“阿瑶,方才你爸妈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阿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杨笙瑶面露浅笑,唤了一声:“阿嬷。”

“阿瑶放心,阿嬷一定不会让阿瑶辍学的。”阿嬷脸上爬满了皱纹,写满岁月的风霜,总是那么慈祥。

阿瑶点了点头。

过完这个暑假,她便要上初中了。

1996年,九年义务教育在很多地方还没普及,三百块钱一学期的学费依旧让很多家庭操碎了心。

阿嬷年轻的时候给北方地主家做过小丫鬟,做的馒头又结实又香甜。年纪大了,自然是没办法出去工作,阿嬷便想要通过卖馒头给阿瑶筹集学费。

每天早上,天还灰蒙蒙的时候,阿嬷便已经起床了,和好面,准备好温水,用筷子将面粉调成麦穗状,然后便是发酵了。

杨笙瑶也起来帮忙,发酵好的面团还要进行揉面,阿瑶力气小,经常揉得满头大汗。阿嬷看着心疼,便让她在一边休息。

她摇了摇头:“阿瑶一点都不累。”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面前的一切似乎也不再成为难题了。

蒸好馒头后,阿嬷便要挑出去卖,挨家挨户吆喝,阿嬷不想让杨笙瑶跟着。

“咱家阿瑶是未来的女状元,怎么能做这种事呢?阿嬷老了,再辛苦丢人也是没关系的。”

杨笙瑶明白阿嬷的意思,小城里人少,几乎都是认识的,阿嬷是怕她被同学认出了会不好意思。

可是她才不在乎这么多呢,只要能够跟阿嬷在一起,就是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而且阿嬷这么辛苦的卖馒头,也是为了攒自己的学费。

“女状元也不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呢!再说了,卖馒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有阿嬷在,阿瑶什么都不怕。”

阿嬷看着自己面前乖巧的孙女,脸上不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那样的爹娘。

虽说90年代的闽南地区,重男轻女亦是常见,但是像杨石康与廖钟桃这般极端的,亦是很少。

阿嬷一直都记得,杨笙瑶出生后,计划生育管的严,所幸后来又生了个弟弟杨禹,但廖钟桃依旧觉得不够。便还想要再生一个男孩,与杨石康商量了,便想要将杨笙瑶卖给外地,给人家做童养媳。

阿嬷听说了这件事后,半夜追着人贩子,直直追了七里路,才终于赶上了。从人贩子手中抢回了年仅五岁的杨笙瑶。

“你们谁再敢把杨笙瑶卖了,我就告诉给上头的人,这是犯法的,抓你们去治罪!”

廖钟桃对此一直怀恨在心,逢人便说阿嬷的坏话,总觉得是阿嬷害得她多失去了一个再生儿子的机会。

杨笙瑶倒也是争气,上学后成绩一直杠杠的,每次考试几乎都能拿第一。为此,廖钟桃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争气,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会拼命表扬女儿,然后批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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