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犹珩再次看了一眼那明黄圣旨,终是下定决定对着傅旸躬身道。
“裴珩不才,请王收回成命。”

傅旸看着她,冷声问道:

“不能胜任。”

“裴珩无才。”

沈犹珩心下犯难,与其说这封官是抬举她,还不如说是有心要害她性命。自己原本也没有什么作为,只是经过了一个殿试,虽说是状元,可以直接封官。但那风头简直是完全压倒了那当朝权相的长子,她又该如何做人?

沈犹珩的确想要权位,也的确想要有声有势,甚至还想身居高位万人之上,但是这张圣旨中的重量也太过沉了些。

“若是有能力,无人会嘲讽你胜之不武。”

傅旸沉声道。

沈犹珩见他主意已定,听他说了这句话,心下一动,明白了傅旸的意思。

他说的没有错,若是行端立正,做事没有纰漏也挑不出错处,自然就可以在位子上待得久!

若是她本身就没有能力掌权,就算她苦熬十载坐上了这个位子,也会因为能力不够被人一脚踢下来!

人所能居处,从来都与本事成正比!

若是她的能力不足以支持她前行,她又有什么资格俯瞰万物?

傅旸见沈犹珩不再言语似是在认真思索,心下快慰。他给沈犹珩这道圣旨,自然也有他的用意。他不希望沈犹珩委曲求全地一步步走上来,既然他有能力抬高她的起点,自然就不应该浪费。

只不过这道圣旨是否值得,也只能看沈犹珩的表现。

在这一场角逐之中,他只会作壁上观。

他给了沈犹珩高位,自然沈犹珩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那便是遭受流言蛮语,猜疑嫉妒。遭受所有人的虎视眈眈,遭受不平的待遇和损失。

但是沈犹珩既然想要权位,这一切她就必须承受!他傅旸不会出手相帮,也不能出手相帮!

若是沈犹珩败了,被人从高位上拉下来,他自然也有办法给她一个闲职护她一生长安,但若是沈犹珩胜了,便可以直上青云!

沈犹珩想明白之后,对着傅旸颔首言道。

“谢了。”

“不必谢孤,那个位置,你坐上去并不抬举。”

傅旸冷声道,转身坐回了龙椅。

沈犹珩推开殿门,外边已是正午,日头高照,恍若就挂在那会武殿檐角九重飞梁之上,照得沈犹珩睁不开眼。

只是恍惚地觉得,整个皇宫都被包裹在那团金光之中,万丈耀眼。

她甩了甩头,觉得若是入朝为官,先前的那些苦痛倒都算不得什么了。

日光正盛。

外头一片光辉灿烂。

第二天武举殿试的取次,通过那管家口中传入沈犹珩耳中时,她意料之中地听到了市井巷间的诸多议论,不外乎都是对于自己的猜测等等,她只不过是一笑置之。

那管家倒是暗暗在心中佩服沈犹珩的肚量,那议论中也有语言甚为难听者,沈犹珩却都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第二日就去宫中上奏谢了恩,第三日就该去那刑部就职了。

第三日,沈犹珩起了个大早,乘着一顶青布小轿,近日因为大开恩科,休朝五天,过了今天正好还有两天可以给她用来作为缓冲。

刑部大门是在京城的东南边,离沈犹珩的宅子依然不算远,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早了,耳中还有更鼓余响,辰牌还早,但刑部却早已有不少身着各色官服的人往来不绝。

初来乍到,沈犹珩有些困倦地走过门前那两只雄武狮,随后是两相夹径的通往内厅的抄手游廊,再然后就是主事厅。主事厅左右有一些房舍,当是平日里办公点卯的地方。还有各个小厅,当是议事的地方。后边有审讯堂,当是审问犯人的地方。

沈犹珩走马观花地向里去,她今天应该去那大厅去和侍郎尚书门见个礼才是。

大厅与主事厅在一栋房内,只不过大厅在最下层而已,沈犹珩走进第二进的大堂,尚书早已在那大堂坐定,看到沈犹珩来也不问好,只是用那双眼紧盯着沈犹珩步步走近。

“鄙人裴珩,初来乍到,请司寇多多指教,若是有不晓事处,望不吝赐教。”

沈犹珩不卑不亢地颔首倒。

“大胆!”

却不料那刑部尚书大喝一声,拍案而起,沈犹珩循声向上看去,只见那尚书的胡子都气得微微抖动,她再次出声问道。

“不知鄙人如何冒犯大人?”

那刑部尚书三两步下了阶来,依旧是盛气凌人地对着沈犹珩吼道。

“尔等一微小官员,如何敢在本官面前做大?本官与你非亲非故,竟是称呼本官为司寇,且我朝礼法规定,若是下等官员见到长官,必须拱手行礼,否则便是视法律为无度!”

字字铿锵,那尚书心中本就因为沈犹珩只不过是傅旸直接提拔上来的,对于她的能力有怀疑而不满。又因为听得最近京城疯传的,沈犹珩与那宰相一派有瓜葛勾搭,还入了这对立的刑部,就宛如在他的眼中放了一粒沙子,愈看愈看不惯。

沈犹珩听闻此言,依旧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向那正气凛然的刑部尚书,口中悠悠道。

“尚书教训得是,裴珩一介武夫,自然不识得许多繁文缛节。不过裴珩觉得有几件事务必需要与尚书解释清楚。”

沈犹珩顿了顿,清亮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看着刑部尚书,朗声道。

“其一,鄙人裴珩尚还未入刑部,自然不是尚书的属官,自然也可以称呼尚书为司寇。其二,如上,鄙人未入刑部,自然不必对尚书行官礼。其三,鄙人虚心好学,不错,是以还请尚书以后多多指教。”

沈犹珩心下了然那刑部尚书这么对自己的原因,自己叫他司寇,那只是一种普通的称呼而已,一般刑部尚书都称呼为司寇。

而她也知道自己与那宰相李易夜会府中的事情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而那刑部尚书肯定是忠于傅王苏孜一派的,以为自己与他对立,自然没有好态度对自己。

而且最终原因,自己能来着刑部担任直隶清吏司主事一职,明显是有了傅旸庇护的。这刑部尚书肯定是怕自己拿大,怕自己仗着傅旸的名头为所欲为,因此给自己挑刺,想要来一个下马威罢了。

只是她沈犹珩,又岂是那般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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