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婢女的牢房在最上面一层,那是死刑犯的地方。而又因为今夜皇上忽而来提审,是以典狱长要去把那位婢女提出天牢。
前面的两排牢房是空的,只有冰冷的器械在黑暗的掩映下闪着幽幽的蓝光,冷而锐利。这两排牢房,应该是用来作刑房使用的。

沈犹珩跟在傅旸身后,左右看着。只见一间刑房中有一面巨大的白幕,不知是作何使用,沈犹珩挑了挑眉,出声问道。

“行刑还需要幕布么?”

那位典狱长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傅旸的脸色,不知这个问题自己该不该作答。傅旸不甚在意地向前走,说道。

“回答她的问题。”

典狱长这才点了点头。依然有些畏缩,但还是转身看向沈犹珩,拱手答道。

“回大人,这是一道刑法所需。”

天牢中的刑法之残忍,沈犹珩以前是有过耳闻的,听说那刑法及其冷血无情,令人发指。

“什么刑法?”

沈犹珩接着问道。

“吃包子。”

“包子?”

沈犹珩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位典狱长却肯定了她的猜想。

“这是一道刑法的名称。”

那位典狱长却好似忽然来了兴趣,开始详细地给沈犹珩介绍起来。

所谓吃包子,自然只是一种意向的形容而已,至于其中包含的真正刑法,甚至令人颤栗。

所谓真正的包子,所需之物,仅仅两件。

此种刑法便是运用了这两种东西。

使毒蛇在犯人身上噬咬,将那肉块拢入那白幕之中,此时毒蛇上身,撕咬之痛。并且将那拢入白幕之中的肉煮沸,并且强灌于犯人嘴中。让犯人自食其恶,用于此种刑法的犯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多为贪墨搜刮的小人,此种人死有余辜,自然把这种刑法用在其身上。

其实这刑法所受之痛楚,还远不及他们作出那些事情的万分之一。是以当它们肆意鞭打贫民,当它们任意搜刮民膏时,当它们尸位素餐时,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沈犹珩听那典狱长详详细细地介绍完之后,不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脸色有些苍白。傅旸见此,抬手示意那位典狱长不用再说下去,随后回过头来对她说。

“一般都不会用的,你也不必那么怕罢。”

沈犹珩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方才竟然显出了那般害怕的样子,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傅旸的唇角不意间扬了扬,倒是在这阴湿的牢狱中带了些许好心情。

很快又是一道厚重的铁门,门上有一把造型奇特的锁。典狱长把手按在上边,那里好似与他掌心的轮廓正好对应。随着那把锁转过一圈,弹出一把更加小巧精致的锁,典狱长再次拿出一把钥匙打开。

门开了,沈犹珩忽而顿脚。

“怎么?”

傅旸回头问道。

“你们……”

沈犹珩有些难以启口,按理说,能走到天牢里,就已经是在他的庇佑下,而后又见了这么多东西,刑法,还有这些锁…

傅旸都毫不在意地展示在了她的面前,像是根本不存半点防心一样,就这样带着她走到了这里。

眼下这把锁如此反繁复,且还录了典狱长的掌心轮廓,这里应该已经到了天牢深处了,这里应该已经算是高级保密地方了。眼下这天牢里的任何物事,都关系着王朝国祚,不应该是她一个没有一官半职在身的人可以窥探的。

按理说,这天牢,傅旸本就不应该带她来。

傅旸看她半天滞留于那扇门之外,明白她的顾虑,但他又岂会因为这区区天牢,而把她拒之门外。且今夜之行,本就是要她来看这婢女的审讯,自然不能放任她留在外边。

“进来。”

他不容置疑地说道。

沈犹珩没有动脚,她还在踌躇。

傅旸见此蹙了蹙眉,回转身来,跨两步,扣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她拉过那道门槛。

沈犹珩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那道门。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他方才触碰她时留住的温热。

沈犹珩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无论刚才是哪里,无论刚才是什么时候,无论自己做过什么。

傅旸都会毫不犹豫地拉她过来。

就那样牵住她的手,把她拉至他的身边。

从此并肩向前,无论前面有什么,无论以后会怎样,无论他们要面对什么。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拉着她迈过那道坎,再也不会被任何事情牵绊住,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

就只有他们。

侧面壁上的烛火摇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在漆黑而狭窄的甬道里交织在了一起。仿佛只有他们,只有现在。

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任何时间可以破坏。

烛火跳跃着映照着他每一寸容颜。他就站在她的身侧,但就在这一刻,忽而离她并不是那么的遥远。

她忽而觉得傅旸的面容,在他眸中燃着的火光中,有些看不真切了。他的侧颜渐渐地模糊在她眼中,最后仅仅只剩下那紫瞳中跳跃的火光,只剩下那一簇万丈光芒。

他的样貌又渐渐聚拢回来,依旧是那般的英气逼人,依旧是原先的紫瞳。

有东西悄然改变,有情感暗中滋长。

他依旧还是他,只不过对于沈犹珩来说,又好似有东西不一样了。

总归是有改变了的。

那典狱长走出了半天,才发现圣上和那位不知道身份的大人没有跟上来,有些诧异地回头,却发现他们面色如常,一前一后地想他走来。典狱长连连喃喃了几句恕罪,向前走去。

再过了一个拐角,便是那个关押者婢女的牢房了。

那个婢女因为还未提审,因此住的是单人牢房,一间仅她一人。

透过满是铁锈的黑色栏杆,便是她满是阴翳的眼神。

心如死灰的眼睛,无神地看着牢房上的黑土泥漆。

“嘶拉——”

典狱长开锁的声音忽而惊动了她!

那个婢女的脚上还拖拽着厚重的铁链,却好似力大无穷地扑到了栏杆边上,那眼睛中仿佛忽然并处一道光。

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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