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人比她更了解了,便是因为了解,所以,她把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了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她想要紧紧的抓住这个机会,她想要尽自己的努力让她牵挂着的人幸福。

哪怕,她自己即将要远去。

“秦桑……秦桑……我求求你……代替我……代替我陪在他的身边……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要怪就怪我……向南……我可怜的孩子……”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混合了鲜血落在了地面上。

柳湘华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人,企图能够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然而,身体的状况却让她很难再支持下去,明明还想要说些什么,禁不住一顿咳嗽,又是一口鲜血。

秦桑看到她眼底有一簌光正在慢慢熄灭,她很清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反握住她的手,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鼓励。

“伯母,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能够好起来的,你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身边,老天爷不会那样对你残忍的。”

柳湘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摇了摇头,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隐约的,她看到了一些关于以前的事。

她还记得,父母去世时她还年少,两姐妹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亲戚间辗转,难免没有安全感,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变得成熟了,她开始想了很多的事情,她甚至辍学了,哪怕,她明明很想继续读下去。

提前跨进大人的世界,她并不算好过,一路磕磕碰碰的才总算是熬出了几个年头。

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那样,那个男人的出现,却犹如给她平凡黑暗的人生点了一束亮光。

不由自主的爱上,再到经历了那些年的事,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她更多时间是在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去爱。

如果不是她贪图那份久违的温暖,如果不是她贪图那份根本不属于她的幸福,或许,她也会结婚,只不过是跟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然后过着普通不过的生活。

当霍向南倾尽一切只为了把她从那个地方救出来,她看着他厚实可靠的肩膀,才终于发现,这个当年会趴在她腿上撒娇央求她给他讲故事的小男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甚至大到不需要她来保护的地步。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也是高兴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哪怕,中途有那黑暗的十几年,但如今的生活,她是真的觉得很快乐。

而如今,该结束了,真的该结束了。

哪怕她又再多的不舍,到底,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或许,她应该在十几年前就理应死去,这样一样,她的孩子才不至于那么辛苦,也不需要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秦桑就这么看着她,柳湘华的嘴唇蠕动着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眸底尽是慌乱,就在此时,她似乎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她一怔,倒是听了个真切。

远处传来了一阵急救车的车鸣声,秦桑什么都来不及做,就看到她本是紧攥着她的那只手慢慢的松开,然后垂落在了边上。

再看看柳湘华,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那眼角甚至还残留着泪水与一丝不甘心。

肯定是不甘心的,如果她是柳湘华,当然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毕竟,她是在十几年过去以后,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自己的儿子的身边。

那样短暂的相处时间,却成了最后的最后。

急救车在旁边停了下来,救护人员赶紧下车,她退了几步,看着那几个救护人员在察看了柳湘华的情况以后,立即展开心脏复苏,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躺在那的身影仍然没有半点的动静。

救护人员小心翼翼的将她搬上车,她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很快的,车子往最近的医院驶去。

她就坐在一旁看着救护人员不断的重复着那心脏复苏的动作,哪怕,已经插上了各种设备,那紧闭的双眼还是没有再睁开。

这个结果,是她早就猜到的,可是当她真的面对时,还是感觉令人无法接受。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她这才抬起头。

当她往外头一看,那呆滞的眸底终于有了涟漪。

怎么都没想到,距离那咖啡厅最近的,会是同锐。

这是霍向南的医院。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那车门被打开,很快的,柳湘华就被带了下去,她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不远不近。

大概是有人通知了那个男人,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那一台黑色的车子便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许是因为太急,刹车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长响。

霍向南打开驾驶座的门下车,快速的跑进了医院,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并且,他还是属于家属的身份。

风凌厉的在耳边吹过,他无视那些擦肩而过的人眼中的诧异,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讯息。

柳湘华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

大概是因为医院里的人都认得柳湘华,所以哪怕在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医护人员还是将她送进了抢救室进行抢救,本来那些接诊的医生还有些怨言,但当得知此人的身份以后,便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

霍向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赶过来的,他更不知道,这一路究竟闯了多少个红灯。

推开那一扇门,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躺在推床上的人,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甚至一动不动的,她的双眼紧闭,身上那鲜红的血教人怎么都无法忽略。

然而,仅仅一眼,他便认出了她。

他步伐艰难的走过去,那双腿就好像灌了铅似的,医生和护士仍然站在边上,见到他终于来了,脸上的神情是带着几分可惜的。

“院长,请节哀。”

“院长,老夫人在送来的路上已经不行了,我们努力过,但还是……”

不管他们说得再多,霍向南是连半句都听不见耳,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推床上的人,脸色白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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