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剧响!
随着乱石滚落的“轰隆隆”声音,木莽子感觉一股强烈的寒风夹着泥土向自己袭来,随后是乱石落水的声音。

洞府的一面部分坍塌了!

木莽子顶着寒风,呼吸着灰尘,爬出一个豁口,在乱石中向豁口的左边移动,进了一片杂木丛中,汗流浃背。

当汗水干了,木莽子又冷得发抖。

等到天亮,木莽子发现自己住了多日的那个洞府,正位于盘瓠湖岸边的悬崖之上,这一次山体滑坡,为他打开了一道生命的窗口。

原来,盘瓠洞内的洞穴结构,并不是直线或者接近直线的,而是有上有下,多有弯曲,甚至盘旋,且支洞颇多————现代的游客,当在盘瓠洞的余洞里游览了两个余小时,出洞之时,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进洞口处,进洞口与出洞口之间,处于同一个方向且相距不过数十米。

由于盘瓠湖水位下降,原本离湖水平面二三十步的这个洞府,现在离湖水平面约四十余步,木莽子看了看昨夜滑坡的现场,大片的乱泥石,深感幸运。

此处不可久留,木莽子披荆斩棘,好不容易下到了湖边。

当天中午,有一只三河口舟师营的战舟经过,木莽子叫喊施救,武士们听他说自己是木莽子,认为是木莽子变的鬼,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回去禀报主将荼天尺。

荼天尺同样根本不相信木莽子会还活着,大惊道:“听说恶人死了变好鬼,好人死了变恶鬼,难道木莽子变成了厉鬼,要出来害人!只有我去劝他不要害人!若不听劝,就收了他!”

荼天尺急忙令人准备犬血等压邪之物。一时没有找到野狗,荼天尺令将军营里的一条猎犬杀了,不消说这犬冤枉大了。

荼天尺率巫城、龙佑等人,驾数只战舟,开到有“鬼”处,发现真是木莽子复活了,大喜过望。

荼天尺令一面将木莽子接到三河口,一面立即去向虎安宫公子瞫梦龙禀报。

时隔三十多日,木莽子死而复活的消息,迅速传遍丹涪水,传到整个巴国,迷信的巴人们无不以为是神助,更认为木莽子是一个奇迹,或者纯粹认为是吞了宝珠,成了神。

其实,木莽子能够幸存下来,属于侥幸,没有到达蟒天王盐龙的洞府,没有盐龙留下的食物,没有水,没有他极其良好的身体素质,没有这一次山体滑坡,木莽子将永远葬身于盘瓠洞。也可以说,有一点天意吧。

由于地形和地质构造的特点,乌江(本书中丹涪水)下游,特别是乌江重庆段,山高且陡,有的岩层寸草难生,飞鸟难住足,是一个地质灾害频发的地区,山体滑坡、岩崩、泥石流等屡见不鲜,造成巨大的人财物损失。仅最近十多年里,仅武隆境内,就发生过乌江边滩岩崩、鸡尾山山体大滑坡等全世界为之关注的特大地质灾害。乌江岸边著名的羊角古镇,由于其后山的危岩随时可能滑坡,整个古镇、数千住户在很短的时间内一举完成搬迁避险。

现在,乌江下游流域,经过国家投入大量资金治理和重点监控,地灾损失大幅度减少,安全系数已经很高。

乌江下游人,谱写了一部又一部与地质灾害顽强斗争的英雄史诗。巴国武士木莽子,在与地质灾害斗争的历代成千上万的乌江人中,根本算不上老几。

比木莽子更加离奇的人类生存的奇迹,发生在2300多年之后的同一区域。

公元1994年4月30日中午11时45分左右,在离重庆武隆芙蓉洞(本书中盘瓠洞原景)仅几十公里远的乌江边滩(武隆和顺镇境内)发生岩崩,424万方垮塌山体阻断乌江、阻断沿江公路。

当这次岩崩发生时,正路过的当地筑路民工曾树华与两名工友为了躲避乱石,跑进一个山洞子,结果被垮塌的大量山体掩埋在里面,与外界隔绝,仅靠从岩石缝中流下来的滴水生存。

直到整整40天之后,三个早已上了遇难者名单的工友,才被救出来,其中一人在被困约35日后不幸停止呼吸,两人活着出洞。

年仅20岁的曾树华不仅活着,在治疗70余天后,身体基本恢复,并被大型制药厂太极集团公司特招为工作人员。

这是一个凭着坚强意志力创造的生命奇迹,轰动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均有报道。

如今的乌江下游人,沿袭了古代巴人顽强的品质,是一个与地质灾害作坚决斗争的英雄群体。

后话不多说,回到当时。

木子三、虢翰听了大巫师瞫瑞介绍的木莽子的情形,稍可放下心来。

过了不多时,有人来请三苗寨大管家盘志,说是寨主盘芙蓉请他去有事,盘志问是何事,来人说是盘芙蓉催他再去认什么器物。

盘志明白是什么事了,对虢翰笑道:“明晓得我忙得脚板不沾地,寨主她又想起那玩意来。小夫子,你来得正好,我正为那东西发愁,不妨请你去看一看。”

虢翰道:“愿效力。不知是何事?”

盘志道:“你去了便知。先谢了!”

盘志、虢翰礼别瞫瑞、木子三,到了一个偏大的房间里,正是盘芙蓉接待客人的地方之一。

虢翰见房间里生有火,盘芙蓉一身素衣,坐在垫子上,与以前见到的情形,另有一种韵味儿。

盘芙蓉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是虢翰一起进来了,笑道:“你何时来的?”

虢翰上前施礼,盘芙蓉请入坐。

盘志道:“寨主,我帮你请了一个先生来。这几日事多,我先去办一办。”

盘芙蓉笑道:“你常自夸见多识广,认不得,就是认不得,还不承认。”

“当真有事。大巫师让我派人去帮他找一样少见的草药。”盘志辞出。

虢翰在盘芙蓉对面的一张几案前坐下,与盘芙蓉交流了一会儿,才知盘志请他来,是因为前些日的地动,造成三苗寨后面的一处保坎塌方,在重建的时候,深挖基脚,挖出来十余件石器,其中一件,上面有一些特殊的符号,盘芙蓉想搞清楚刻的什么意思。

盘芙蓉起身来,取出一个器物,交给虢翰;虢翰早已起身,接过来捧在手上。

虢翰发现这器物体形不大,呈扁椭圆形,比较沉,为黝黑色石材。他知道这种由流水多年冲刷而失去轮廓的小石头相当坚硬,甚至超过玉石。

盘芙蓉请虢翰入座,自己也归了座。

虢翰放石器于几案上,转动石器,研究了一会儿,道:“这器物,应该是有很多年了,估计是一件定情之物。上面的符号,意思大约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器物看起来并不十分精致,更没有纯玉石晶莹剔透,但难能可贵的,是在上面雕刻的符号,尤其是头上的这一个小孔。凭当时的石制、骨制工具,要在这般坚硬的石头上刻下纹路,钻出孔,非止数十日之功。”

“三苗寨的好几个人看了半日,没有一个说得明白。你一眼就看出来了,佩服!是我祖先留下来的吗?我看就是,才想弄清楚上面刻的是什么。”巴人对祖先相当尊重,盘芙蓉道。

虢翰笑道:“这件器物,不是你祖先的,是比你们三苗人到这里更早的一支濮人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三苗人也是来这里抢了别人的地盘?像楚国人想要做的一样?”

“不一定是抢,但肯定盘瓠湖曾经是别人的地盘。你不是说还有十余件吗,能否让我都开开眼。”

盘芙蓉道:“这有何难。我原以为是我祖先留下来的,才收藏得好好的。既然不是我祖先的,送你又何妨。”

“君子不夺人所爱。说不定,你祖先来到盘瓠湖,与濮人共居,甚至有可能,你的某一代先祖母,属于那一支濮人,也未可知。”

盘芙蓉点头表示没有理由说这是不可能的事,起身去将其他十余件石器器物取出来,听虢翰讲解每一件器物的用途、演变,相信正如他所言,出土这些器物的地方很多年前是一个先人的屋基。

不知不觉,过去了约一个半时辰。中途,只有侍女进来换了几次水,送了些零食进来。

三苗寨主、女将军盘芙蓉对文物没有多大兴趣,仅仅是因为认为这些石器是祖先用过的,才有了兴趣,听虢翰讲其来龙去脉,有点大开眼界之意。

文物鉴赏完了,盘芙蓉认真道:“多谢小夫子!“

“区区小事,不敢当谢!”

虢翰欲起身走,听盘芙蓉道:“我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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