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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福的老夫人斜靠在矮塌上,望着底下给自己请安的萧珩和顾穗儿。

这两个人,一个冰雪风姿傲骨天成, 一个灵气逼人娇软柔和,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看着真是让人喜欢,只可惜这穗儿出身到底低了,勉强提拔也就是妾室的位置了,便是生下长子又如何。要当正室, 便是自己允了, 宫里头那位怕是也说不过去。

老夫人收起心思, 忙命小孙子萧珩起来, 让他到跟前,已经多日不见了,自是十分想念, 当下嘘寒问暖的, 问起外面种种。

萧珩恭敬地一一简单作答, 又命外面人奉起来一些红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都是心思精巧的根雕,有的是大肚弥勒,有的是观音拈花, 也有的是高山流水老树藤蔓。

这些礼物都有所安排, 送这个那个的, 一一分配了。

给老夫人的是那大肚弥勒,笑呵呵的,一脸福相。

老夫人自是喜欢,好生把萧珩夸了一番,最后又提起顾穗儿来。

“穗儿模样是个可人疼的,如今又大着肚子,你如今好不容易回府,凡事多体贴一些才是。”

萧珩听闻,垂眸,淡声道:“孙儿知道了。”

老夫人看他那一脸冷然,不由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自小就是这木头样儿,如今长大了,眼看要当爹人了,怎么还是不改!”

旁边伺候着的是两个孙媳妇,一个是侯府里的嫡长孙媳李秀容,另一个则是次孙之媳白玉磬,这两位都是出身侯门世家的。

李秀荣惯会做人,听得这句,便笑着替小叔子萧珩说话:“老祖宗,我看阿珩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知道这事儿,巴巴地回家盼着早看到房里人儿呢!”

旁边的白玉磬听了也笑起来:“大嫂说的是,阿珩是什么人,老祖宗你还能不知道他!”

老夫人自己想想,倒也是的,笑着摇头:“哎,之前也挑过几个,谁知道阿珩眼光好,都没看上过,我正愁这么大年纪可怎么办,现在可倒好,连重孙子都要抱上了。”

她这一提,白玉磬她们算是得了乐,都不由打趣起来萧珩。

“咱家这位冷面郎君,也有开窍的一天,谁能想得到呢!”

“穗儿过来,你也和咱说说,你和阿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们只听说萧珩在外面办事,突然捎信来,让家里派人去接住在某某地某某村的一位姑娘,说那位姑娘怀了他的骨肉。

至于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萧珩没说,她们也不知道。

顾穗儿被问起这个,望了萧珩一眼求助。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也说不上来那一夜到底怎么了。

于是这一下子,屋子里的女人全都把目光聚集在萧珩身上了。

“是啊,阿珩,你说说,你怎么寻到咱穗儿的?”老夫人自己也纳闷,阿珩也要开窍的一天?

要知道之前皇上特别恩赐他自上百秀女中挑几个自己喜欢的,他连一眼都没看。

顾穗儿长得虽然是不错,但是也未必就能说一定比后宫的那些秀女更好看。

“机缘巧合罢了。”提起这个话题,萧珩淡定而随意地用几个字搪塞了下,那样子显然是并不想提。

上面两个嫂子都是机灵人,看萧珩模样冷淡并不想提,也就连忙帮着岔开话题了。

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知道穗儿还没用早膳,便让穗儿干脆留下吃,倒是把萧珩打发出去了。

顾穗儿听说自己可以留在老夫人这里,倒是喜欢。

老夫人是慈祥和蔼的老人家,最近她和老夫人慢慢熟稔起来,许多话也都敢说了。

可是面对萧珩,她实在是没来由地紧张。

所以她连忙轻轻点头,抿唇对老夫人笑了下。

就高兴着,就感到萧珩的目光瞥过来。

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责备没有赞许。

但是顾穗儿的心顿时一抽抽。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错了。

至于错了什么,还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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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今天留在老夫人那里,着实被打趣了一番。

大家好像都认定了自己和萧珩曾经有点什么,比如一眼就相中了,比如萧珩如何如何疼爱她。

甚至老夫人还说“阿珩舍不得你留在这里呢”。

顾穗儿没解释什么,低着头默认了这一切。

这是她的一个小心眼,因为如果萧珩不去拆穿这些,那她现在的地位在别人看来也许能更名正言顺一些。

用过早膳,由安嬷嬷陪着回去听竹苑,一进去,她就感觉好像这院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安嬷嬷也发现了。

“这里不是应该有几株竹子吗,怎么现在没有了?还有这里,这里不是有台阶吗,还有这里的门槛,怎么也砍了?”

她自己念叨着,突然想明白了:“一定是三爷,三爷怕小夫人绊倒,所以把这些都让人砍了!”

想想也是啊,在这听竹苑里,除了三爷,谁还敢乱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是老太太,也做不得三爷的主。

顾穗儿开始还有点不太相信,后来自己绕过那砍了竹子的地方,回想了下,确实之前几次依她的身子,这几株竹子有点碍事,现在没这竹子了,顿时轻快多了。

还有那台阶,她走起来也比以前省力气。

“等下小夫人过去谢谢三爷。”安嬷嬷给她出主意。

“嗯,应该的。”顾穗儿其实还是不太敢面对萧珩,不过想想如果这真是萧珩做的,那她是应该去谢谢他的。

他对自己算是十分体贴了。

回房后,她稍作收拾,便过去正屋,走到正屋门前,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

正疑惑,就见宝鸭从东边过来了,对着顾穗儿笑着说:“三爷过去宫里了,小夫人你不知道?”

顾穗儿摇头:“不知。”

宝鸭顿时笑得有些得意:“小夫人可能不知道,今日三爷回来,喊我过去伺候用膳,我就赶紧伺候他吃了,中间问起来白日要干嘛,他说还得去宫里,宫里还有点事。”

其实这当然不是萧珩告诉宝鸭的,是她从旁无意中听到的,但是这不妨碍她拿出来对着顾穗儿显摆。

只可惜顾穗儿就不是能被显摆到的人,顾穗儿在听了后,就没吭声,完全没想到宝鸭是被宠爱信任的大丫鬟这种问题,而是琢磨着他去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己得等他回来了再好生谢谢他。

顾穗儿的沉默看在宝鸭眼里,却是吃瘪了,当下凑过来,笑盈盈地说:“小夫人,你如果要找三爷,先回去吧,等三爷回来了,我会过去通报你一声。你没有去过宫里,自是不知,这宫里的事麻烦着呢,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

宝鸭这是继续显摆,显摆自己宫里来的身份和顾穗儿不同,也是显摆自己距离萧珩更亲近。

然而顾穗儿却依然是完全没听出来,她哪里知道这些话里话外的事。

她柔顺地点头,感激地对宝鸭道:“那麻烦你了,宝鸭。”

以前她还叫宝鸭姐姐呢,后来安嬷嬷提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叫宝鸭姐姐,身份上不对,就直呼其名了。

望着顾穗儿那张真心感激的脸,宝鸭:“……”

于是宝鸭回到房里,和玉凫抱怨起来:“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听不懂人话啊!”

白瞎她编排了一堆大瞎话!

玉凫正对着镜子给脸敷粉,听到这个,头都没回:“你管她呢,反正我们只要使劲巴住三爷,争取早点也大个肚子,谁怕她啊!怎么说咱也是皇上赐下来的,三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们大了肚子肯定不能比她待遇差!”

宝鸭想想也是,只是终究不痛快:“你说她看上去脑袋也不灵光,到底是怎么爬上三爷的床的?”

玉凫:“谁知道!”

宝鸭又琢磨开了:“该不会用了什么手段吧……”

她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那肚皮,那小蝌蚪仿佛得了安慰一般,便慢慢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的轿子旁马蹄停顿,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夫人,若是不适,便说下,我们可以慢些。”

顾穗儿摇了摇头,待摇头后,却领悟到那个人是听不到,便道:“没事。”

江铮听着里面的声音,很是低哑微弱,忍不住再次想起那晚客栈的光景,不由得在心里一个叹息。

自家公子本不是那欺压弱女子的恶人,怎奈阴差阳错,竟然出了这种事,也是造化弄人。

他敛眉,恭敬地道:“我们很快就要到县上,到时候会歇下,然后换了马车继续赶路。”

顾穗儿些微点了下头,心中却是想着,原来这侯府竟然这么远啊,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再见到爹娘。

当晚到了县上,江铮就去包了县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一行人住下。其间江铮命人送来了热水和吃食,顾穗儿如今肚子特别容易饿,见了吃的,便不顾其他,赶紧吃了起来。

江铮原本要进来给她说起明日行程,透过窗子,见她吃得香甜,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果然是换了马车,那马车倒是宽敞,比村子里的牛车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顾穗儿怕窝了肚子里的小蝌蚪,便靠在一旁的引枕上躺着。

这一日,他们却是没歇息,一直赶路,只晌午时分,江铮掀开帘子,递进来一包热乎乎的烙饼夹肉,并一杯茶水,口中还道:“委屈小夫人了。”

顾穗儿没言语,接过来吃了那烙饼夹肉,又喝了茶水。

待顾穗儿吃完了,江铮这才命令继续赶路,这一次马车却比晌午前走得快一些。

如此,马车走了四日,这才来到一处,顾穗儿听着外面分外热闹,有叫卖声,有嬉闹声,便知道这里是热闹的大街。不过她此时并没心思去看,只是捂着肚子,感触着那肚子里的小蝌蚪。

其实她躺平了时,因为肚子瘦,能摸到那小蝌蚪已经有鸡蛋大小了,只不过她还是喜欢叫它小蝌蚪。

马车不知道又行了多久,才来到一处停了下来,那高大院墙比家中房子还要高上一些,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黑色的牌匾,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大石狮子,那模样看着有些吓人。

进了这宅院后,顾穗儿便看到几个嬷嬷,那几个嬷嬷让顾穗儿下了马车,上了一个青油布小轿子,就这么从一道长长的走廊抬了进去。

小轿子不如马车稳当,轿帘子便忽闪忽闪的,顾穗儿透过轿帘子往外看,看到这宅院极大,比他们村子还要大,里面都是那青砖红瓦的房子,雕梁画柱的,时分的壮观,也有花草,都开得极好,空气中传来阵阵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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