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华宫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想不到,八皇弟倒还真是信守诺言。”
“本王一诺千金,说出的话,绝不反悔。”

太和殿内,一道香醇浓烈的酒香夹杂着二人的谈话声自大开的殿门内传出,摒退殿中留守伺候的宫人,北冥风与北冥祁二人之间倒也算得上和睦,并未似以往那般剑拔弩张。

执起面前酒壶,北冥风为自己与北冥祁各自斟上一杯佳酿,随即举杯,“这一杯,朕敬你,朕先干为敬。”

话语落,北冥风已仰头将杯中酒酿饮尽,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恣意,明明这种在江湖人士做出来显得有些粗狂的动作,然而在他做出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并不显得粗野,只多了几分潇洒。

北冥祁并未着急将杯中酒酿喝下,纤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拂过玉杯边缘,玉杯纯洁无瑕,指节分明的手指则更显白皙,那样一双手,就是女人看了也会分外羡慕。

唇边淡淡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北冥祁轻轻一笑,道:“本王只是遵诺行事,皇兄不必如此。”

执起玉杯的手缓缓落下,北冥风微微一愣,随即一笑,“不,朕之所以会敬你,那是因为咱俩之前虽然有言在先,绝不做任何会伤害若烟的事情,但是却并没有说过,让你去解释外界的流言蜚语。”

这一点起初是他的疏忽,但是没想到,北冥祁虽然为人心狠手辣,但至少在对待若烟的这件事情上,他还是考虑得比较周全。

起码,他并未让流言蜚语进一步恶化,而是亲自当着后宫众人的面,将流言解释清楚,并且,还当众给若烟赔礼道歉。

只这一点,便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之前朕还在担心,与你做这个决定是不是错的,可是现在看来,倒还真是朕多虑了。”心中的一块重石放下,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敢去承认自己所做的选择是否是对的,不过眼下看来,即便不是全对,但至少,也不会太错。

“哦?”北冥祁挑眉看他,微微勾起的唇边带了一抹邪魅的味道,“难道你就不怕,上次不杀我,留我就是一个祸害?”

北冥风闻言一笑,轻扯了扯唇角,“难道,多一个人在身边保护她,这不好吗?”

只要若烟能够安全,他是可以独自承受这一切的,哪怕,将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继续走下去。

只要再熬过这三个月,他相信,所有的一切将都变得不再是问题。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保护她,而不是在等到对她的兴趣没有了之后,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去做伤害她的事情?”微微眯起了那一双好看的墨瞳,北冥祁周身散发出一道浅浅的威胁气息。

这话一出,彼此之间沉默了良久。

空气之中,一阵硝烟味渐渐弥漫,北冥祁在下意识间不禁变得更加的警惕,因为他似乎能够感觉得到,如同那晚的危险气息再一次临近。

轻握住玉杯的手缓缓收紧,北冥风垂眸,眸中色彩渐渐凝聚出一片厉色,许久,抬头直视对座之人,启口道:“那……朕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北冥风心中恨意骤起,仿佛那日在景祺阁中,北冥祁捏住夕若烟脖子的画面闪现在脑海。

他可以忍受旁人觊觎他的江山,也可以忍受旁人在暗地里与他做对,但是他不能够忍受,有人觊觎他的女人,尤其是做出任何伤害若烟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够忍受。

倘若北冥祁会做出任何伤害若烟的事情,他北冥风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他,哪怕今后让他背上残害手足的罪名,被千万人唾骂,他也在所不惜。

四目相对,谁也不愿先一步败下阵来,前半生,他们为争江山而活,而现在,他们也谁都不愿放弃夕若烟,一个,让他们兄弟之间更加反目成仇的女人。

“哈哈……”

彼此凝视,整个安静异常的大殿忽然传出一阵笑声,北冥风不言,只静静的望着对座突然大笑的北冥祁,墨瞳微眯,带着一种狼盯上猎物的危险气息。

笑声止,北冥祁仰首将杯中的酒水一口饮下,定定的凝着面前的男子,忽然起身。

唇边缓缓勾勒一抹弧度,他道:“不瞒皇兄,臣弟其实一直以来都在找皇兄的软肋,欲攻其短处,拉皇兄下位。可是臣弟找了许久,不是没有,却都不能够一击毙命,所以臣弟为此可苦恼了很久。”

顿了顿,北冥祁忽然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那么大的一个软肋就放在眼前,还一直在皇兄身边呆了整整五年,我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你想干什么?”一个箭步,北冥风已来到了面前,目光冰冷,更带着一丝危险,“或者,朕应该问你,你接近若烟想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怎么,皇兄你是怕了吗?”北冥祁冷冷一笑,看着他这位皇兄着急的模样,他竟是觉得无比顺眼。

“你……”双手紧拽住北冥祁的衣襟,北冥风一时语塞。

是的,他怕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冥风,也有自己的软肋,北冥祁说得不错,夕若烟,就是他的软肋,一击毙命的软肋。

北冥风生气一哼,用力甩开拽住他衣襟的双手,别过脸去,因为愤怒,胸口更是不断的上下起伏着。

轻轻摇了摇头,见他此般,北冥祁竟觉得有些无趣,“皇兄但请放心,臣弟虽算不得上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堂堂男子汉,做事无愧于天地,哪怕机关算尽,却也还不至于利用一个女人来得到这北朝天下。”

北冥风闻言身体微微一怔,余光瞟向身后的男子,只听着他道:“我北冥祁一诺千金,既答应了你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那我就绝不会做。今日在流华宫,我已为那天之事赔了礼,道了歉,至于解释流言一事……”

话语一顿,脑海之中蓦然闪现过那一张冰冷倾城的容颜,北冥祁深深吸纳了一口气,将手不自然地负于身后,方才道:“流言于我无益,只会更加疏远我们之间的距离。何况,我想要一样东西,何须外界的推波助澜?”

最后一句话北冥祁说得信心十足,向来他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从前皇位是一个例外,夕若烟,他志在必得。

北冥风缓缓转过身来,凝着他,冷淡道:“好一个心思缜密的祁王,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是连什么都不顾了吗?”

“是。”北冥祁未加思索,举步走至北冥风面前,轻扯唇角,道:“所以,皇兄你可得好好看紧你现在拥有的,皇位,江山,女人,将来,说不定都不再是你的了。”

一记厉眼横扫而来,北冥祁坦然接受,拱手做了一揖,“臣弟还有事,就先行告退。”

不待北冥风回应,北冥祁迈步便要离开,却才走出几步,又给生生的顿下。随后只见他转身步至紫檀桌旁,执起桌上的玉杯,仰头将杯中酒酿一口饮尽。

“真是好酒,哈哈……”

手中玉杯被随意扔置在桌上,北冥祁大笑着迈步离开,独留殿中满腔怒火的北冥风。

垂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了拳,闭目,北冥风深深吸纳了几口气,欲将心头的怒火强制压下。

突然,北冥风墨瞳一睁,视线警惕地落在朱红色殿门上,“谁?”

“是我。”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秦桦迈步而入。

见是他,北冥风也稍稍收了心中警惕,只是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竟然没发现?

“来得不早,只是正好,将你们的谈话给一字不落的听了去。”面色一片冷淡,秦桦举步上前,“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有一个交易。”

而那个交易,竟然是……

冥风他到底要做什么?

微微叹了一口气,北冥风转身坐于身后的红木椅上,脸色十分难看,“朕没办法,朕查到,朝中有不少大臣是北冥祁的人,在宫外,他亦有一支属于他自己的精兵。在不知道朝中谁与他勾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兵马之前,暂不宜与他起正面冲突。”

这也是为什么当晚他欲杀他,最后却又放弃的主要原因。

想杀他,是因为若烟。不能杀他,是因为江山。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人心狠手辣,要是他对付若烟,或是利用若烟来对付你,到时候,你又要如何应对?”秦桦有些着急,难怪今天在流华宫中北冥祁会那样反常,解释流言不止,竟还当众给若烟道歉,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哪怕其间有太多的不得已而为之,那也不能够将若烟置于险境,要是若烟出了事情,他只怕冥风会后悔一辈子。

“对于若烟的安全,朕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她不会有事。”北冥风对此胸有成竹,转而问:“最近她在楚训那儿学习御马之术,没事吧?”

“这你就放心吧,她可安全着呢!”举步走至北冥风身侧坐下,秦桦径直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仰头喝下,酒香味浓,在口中回味不绝。

“这丫头,算盘倒是打得挺精,只是没有想到,那楚训可是一位出了名的严师,这下,她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了。”想想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秦桦噗嗤一笑,“听说,她第一天就被罚刷了整整一天的马鞍,估计没少受罪。”

北冥风闻言也是一笑,但也总算放下心来,“她平安就好。”

只要三个月,他保证,一定让事情有一个平息。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