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夕御医在此稍等,奴才进去通报一声。”一直默默走在前方的玄公公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夕若烟恭敬地说道。
夕若烟颔首,“有劳公公了。”

“夕御医太客气了。”

与夕若烟客气一番,玄公公转身离去,直到进入那高大华贵的殿宇中再看不见身影,夕若烟这才回过神来,兀自叹了一口气。

不消片刻,玄公公已去而复返,恭敬迎着夕若烟进入太和殿。

“敢问公公,皇上今日召我入殿,可是为了大朝会一事?”夕若烟试探性的问道。

玄公公一笑,“夕御医,您就别问那么多了,皇上既然召您入殿,那必然是有事情。奴才也只是奉命传召而已,等夕御医进去见到了皇上,一切答案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玄公公说话模棱两可,却并不肯告诉夕若烟此行北冥风召她入殿的真正原因,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夕若烟索性也就不再问了,复而在玄公公的领路下进入了太和殿。

此时早朝刚下了不久,夕若烟一进入太和殿,便见北冥风正埋头批改奏折,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浓黑的英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英俊的脸庞不再是平时她所见那般的玩味恣意,隐约间有着掩藏不了的淡淡郁色浮现,但那却并不影响他自身的魅力,反而给了人一种认真不苟的严谨,更添吸引。

在她面前,他少有严肃冷漠的时候,更多的也只有轻松恣意,能见到他此番严肃专注的模样,大概也就只有在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了吧!

步至殿中,夕若烟缓缓俯身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清凉的声音在诺大的太和殿内响起,北冥风闻声手下动作一顿,抬头一见殿中那抹淡蓝色身影,聚集在脸上的郁色瞬间消散,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你来了。”

“皇上找我,可是为了大朝会的事?”聪明伶俐如夕若烟,还不待北冥风开口道明心意,她却已经率先一步心领神会。

其实当玄公公来御花园找到她之际,她便已经可以猜到北冥风找她来到底是所谓何事了。毕竟明日就是大朝会,事关于整个北朝国,不得有一点儿差错,也难怪北冥风会如此上心。

果真,只见北冥风爽朗一笑,已放下手中的御笔,大步走下玉阶来到她的面前,“有你接手这件事情,朕不担心。你来,朕有东西要给你,玄公公。”

“是。”玄公公领命,已心领神会,转身退了下去。

夕若烟不明所以,却已经被北冥风硬拉着进了太和殿内殿。

“皇上你要干什么?”一抹恐慌袭上心头,虽然知道北冥风并不会做出些什么伤害她的事来,可这样不知根究底,就这般被拉了进来,心下难免有些慌乱。

拉着夕若烟进入内殿来到明黄龙榻前,北冥风摁着她坐下,这才开口:“你等等,朕有东西要送给你。”

夕若烟不解,刚要问出是什么东西之时,玄公公已跟着来到了内殿,只是手中却多了一个玄色锦盒。

“你下去吧。”接过玄公公手中的锦盒,北冥风挥手示意其退下。

玄公公会意,告了礼,连吩咐着在外殿侍候的宫人也一并退下,霎时间,诺大的太和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直到耳边传来殿门紧闭的声音,夕若烟这才回过神来,不解问:“皇上,你找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我还要与秦将军商议明日大朝会的事宜,可没功夫在这儿瞎耗。”

既然不是有关公事,在这儿多耗下去她也不愿,倒不如先行离开。

说着夕若烟便要起身离开,北冥风一见,连忙上前拦下了她,脸上一抹无奈闪过,“整个宫里,也就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要是旁人一听到朕要赏赐东西,早就跪地谢恩了,哪儿像你?”

挥下北冥风拉着自己手臂的手,夕若烟抬眸,冰冰凉的回下一句,“我对皇上的赏赐不感兴趣,我还是比较想要皇上给的那个承诺。皇上要是喜欢听到那些谢恩之词,或者是什么阿谀奉承的话,真不好意思,我不会,皇上你找错人了。”

转身欲走,北冥风已再次拦下了她,“你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不怕死地顶上一句,夕若烟扬起倾城的面容,故作不明的道:“臣愚钝,恐不解皇上圣意。”目光悠悠地自桌上的锦盒一扫而过,夕若烟无谓一笑,“所谓无功不受禄,臣怕自己粗陋,恐配不上皇上赏的好东西,臣还是先行告退。”

窈窕的身影一转,夕若烟已轻易躲开了北冥风的阻拦,大步朝着外殿而去。然而,当她还未走出数步,却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北冥风拦腰抱起。

“朕不但是九五至尊,还是堂堂男子汉,若是连你一介小女子都留不住,那朕这个皇上还有何颜面继续当下去?”唇边扬起一抹戏谑,北冥风心情大好,抱着夕若烟便往龙榻而去。

夕若烟却是慌了,不断的挣扎着,“你放开我,北冥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目无尊卑,直呼天子名讳,夕御医,这可是论罪当诛啊!”

耳畔传来某人凉凉的警告声,夕若烟身子一怔,再挣扎,却不再直呼“北冥风”这三个字。

见夕若烟被自己唬住,北冥风龙心大悦,直至走到龙榻前,这才将她轻轻地放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夕若烟也恼了,然而更多的却是担忧。

之前她与北冥风关系密切便引得许多人误会,虽然有很多人嘴上不说,可是心里的想法必然不好。

再说萍妃,之前三番两次的设计陷害她,可是到头来,不但被一剑无情地了了性命,死后也是不得葬入皇陵,又因犯了不恭敬与妒忌种种罪名,即使其父心疼难耐,却也不得将女儿葬入宗祠。

这样的惩罚,才是最最恐怖的。

谁不希望活着的时候能够享尽荣华富贵,死后也能入葬宗祠,受后人祭拜。

可是偏偏萍妃竟是一样也没得到。

虽说萍妃是咎由自取,可到底她才是这根导火线,没有她,北冥风也不至于会怒杀萍妃。

想到这儿,夕若烟不禁脸色暗了暗,刚才还因为羞涩与恼怒而变得微微有些嫣红的脸颊,此刻却已经煞白一片,眸中的光彩也渐渐褪去。

仿似觉察到了夕若烟的不对劲儿,北冥风却刻意忽略,来到桌前将桌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正安然盛放着一个小巧的淡蓝色盒子,拿起盒子这才又折回到了床榻边。

就着夕若烟身旁落座,北冥风将盒子打开,举至她面前,“这是朕命人前去楼兰取来的玉露膏,听说此膏能够治疗一切疤痕,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长久使用,还能使女子肌肤白皙胜雪。”

修长的手指触上夕若烟颈项上那一条已经开始结痂的伤痕,北冥风心中不免一痛,“朕知道女子向来最注重自己的外貌,你虽嘴上不说,但心中难免也为了这条疤而难受。毕竟,天下哪个女子会不爱美?”

北冥风的一席话说进了夕若烟的心里,单手抚上那条疤痕,那晚的事情又似排山倒海一般而来,席卷了她所有的思想,独留下满腔怒火。

“玉露膏的疗效很是神奇,明日便是大朝会了,你也总不想看到自己有一条疤在身上破坏美感吧!”见夕若烟已经开始动摇了,北冥风便趁热打铁继续说服。需知道,他千辛万苦找人从楼兰国取来这玉露膏是多么的不容易,她不该拂了他的一片好意。

压下心头的不悦,夕若烟低眸看向北冥风手中的玉露膏,唇角掀起淡淡一笑,伸手拿在手中反复查看,“什么膏药这么神奇?我堂堂神医的师妹,要想去除疤痕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还需要这个东西?”言语间,叽诮之意溢于言表。

她不是无法去除这条疤痕,而是不愿意去除。因为这条疤时时警醒着她,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便不能再妇人之仁。

手一扬,玉露膏已从夕若烟的手中抛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而后被北冥风稳稳地接住。

起身来至夕若烟身前,北冥风连连解释,“朕可没有说你这个神医师妹是浪得虚名的,若朕不信你,你今日会站在这儿?”

闻言,夕若烟表情淡漠,并不看出究竟是喜是忧,半晌才道:“之前你已经给了我五灵脂,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千里迢迢去寻这玉露膏?”

她不是不知道这玉露膏难求,只是他肯这样为她花心思,她怕自己无以为报,到最终却只会伤了他。

“朕承诺过会照顾你,便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北冥风定定的开口,“让你受到这种伤害朕已经觉得对不住你,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论如何,你也该为了九泉之下的父母而好好保重自己。”

无奈之下的北冥风只能抬出夕若烟已故的父母,虽然他的初心是好的,可也不得不说,这一番话是等同于将夕若烟已经结痂的伤疤再一次狠狠地揭开暴露在人前,可眼下,似乎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时间在这一刻沉寂了下来,气氛越来越凝重,仿佛一触即发,而夕若烟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就在北冥风以为她会生气离开之际,却只见她莞尔一笑,曼妙身形一转,已落座于榻上。

“皇上说得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女子天生就是爱美的,臣若不好好保护这一张脸,岂非辜负了这天生丽质?就劳烦皇上纡尊降贵,为臣敷药了。”

夕若烟笑语嫣然,半开玩笑的话语轻松化解了眼下的沉重气氛,仿佛刚才那番话她并不曾听过一般。不过,既然北冥风是一番好意,她再推辞,怕是真的该辜负了他。

北冥风一怔,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半晌见夕若烟并无玩笑之意,这才放下心来,踱步行至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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