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青衣婢女领路一直上了三楼,回廊处,一曲婉转悠扬的琴声自耳畔响起,清脆美妙,令三人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悠扬的琴声回荡在三楼的每一个角落,犹如淳淳流水,又似小溪欢腾,若闭眼细听之下,犹可见漫天飞舞的花瓣,只单凭着这琴声,便足可见这抚琴之人该是如何的风雅绝伦。

外界传言醉仙楼就是一个小型皇宫,如今一见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一楼是大堂,虽有几件特别贵重的东西,却也并不稀罕。二楼奢华,名画字幅,古瓷画屏,样样皆是稀世罕见,足可见其弥足珍贵。

且不论一楼二楼的装横,就单凭醉仙楼的横梁木柱,那都是上好的红木所铸,柱身雕刻着精细美艳的花纹,这也并非是一般人家能够做得到的。

此刻踏上这三楼,才发现,醉仙楼每一层皆不相同,一楼是热闹,二楼是奢华,那么三楼,则是风雅。

三楼似乎并不对外开放,因为这里看上去并非与一楼二楼接待客人的环境一样,相反,而是大相径庭。

与其说这里是酒楼,倒不如说这里是一座雅致的别院更为恰当一些。

三楼中间摆放着的是一尊磁刻鸳鸯鼎,自鼎内有袅袅青烟升起,那所焚的是上好的百合香料,清新醉人,令人心旷神怡。一旁放置梨木桌椅,桌上放置着许多精致的小点心,身后是玉刻湖光山色屏风,摆设大方典雅,既高贵也不让人觉得奢华糜烂。

在青衣婢女的安排下,三人相继就坐于梨木椅上,而他们的正对面,轻纱落下,遮住了帘后的抚琴之人,可那悠扬的琴声,却顿让人有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

这四周的摆设都已经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三人仿佛都沉醉于这美妙的琴声之中,如痴如醉,也早已忘记了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

须臾,琴声止,两名青衣婢女将纱帘拢起,一身着红色衣衫的女子自帘后走出。

女子肤白如玉,面容姣好,身子窈窕,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的皆是一股子少有的风韵与妩媚,尤其那一身艳丽的火红,更是衬得女子妖艳美丽,魅力十足。

女子轻抬莲步来到梨木桌前,唇边点点笑意盈盈,目光一一自祁洛寒与上官语宁的身上扫过,当看见端坐于一旁姿态优雅的夕若烟时,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即扬起一抹更深的笑来。

“哟!这不是若烟姑娘吗?真是稀客稀客啊!”

柳玉瑕身形一转,已就着夕若烟身旁的位置落座,一笑一颦间毫不掩饰与夕若烟的熟悉与亲切。

抬手间,已有青衣婢女上前,相继为几人斟上香茶,而后退至一旁,没有柳玉瑕的示意不再上前。

“老板娘这是说哪里的话,今日若烟有两位朋友前来,早就听说醉仙楼的佳酿醉人,已是闻名整个靖安城,所以特带他们来品尝一番。”

夕若烟巧舌如簧,一番话说得柳玉瑕心花怒放,起初见面时的那层隔阂也不复存在,只余下如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

没想到夕若烟与这里的老板娘竟是熟识,祁洛寒与上官语宁都纷纷感到意外,后者竟忍不住问道:“若烟姐,你们认识啊?”

夕若烟点点头,喝下一口香茶,也算是回应了上官语宁的问题。

柳玉瑕以帕掩唇,轻笑道:“我与若烟姑娘,相识可算是缘分。玉瑕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蒙姑娘当日相助指点,醉仙楼才能红至今时,名响全城。”

都说有缘方能相见,而她们的相识,却是源于柳玉瑕丧夫来到靖安城的第三个月。

那时候的柳玉瑕孤身一人,身上仅有的盘缠早已用尽,幸遇得夕若烟赠金解围,才勉强能够温饱度日。

后来生活实在拮据,又不能够一直仰仗夕若烟的救济度日,于是柳玉瑕便变卖了家中的传家玉佩,才能够酬得银两开了醉仙楼。

只是当时的醉仙楼不过只是个小馆,与今时今日的醉仙楼可真是相差甚远。

有了赠金解囊,夕若烟与柳玉瑕也算一见如故,以后的日子里,醉仙楼虽有夕若烟的帮助,不过也全靠柳玉瑕自己有一个善于经商的头脑,才能够将醉仙楼发扬至今。

只是后来夕若烟不常出宫,与柳玉瑕,大概也有一整年未见了吧!

只是不知,熟人相见,会不会因为多年未遇而有些生疏。

“原来你就是醉仙楼的老板娘啊!”上官语宁惊呼,仔细端详着面前女子的容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外界不是传言,醉仙楼的老板娘已经年近三十了呀,可是你看上去,不过也才二十刚出头的模样,难道外界是胡乱传言?”

上官语宁这一问题,顿时惹得其余三人都忍俊不禁。

不过柳玉瑕倒是个平易近人的女子,听了上官语宁这话,非但不恼,反而玩笑般的说道:“俗言说,女人三分靠姿色,七分靠打扮,打扮保养得宜,人自然也年轻漂亮了许多。”

打量的目光落至上官语宁的脸上,又转而看向身侧的夕若烟,柳玉瑕轻一笑道:“姑娘你与若烟姑娘都天姿国色,即使不施粉黛也艳压群芳,只是不知,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是你们哪位的意中人啊?”

柳玉瑕一句玩笑话,顿时惹得上官语宁与祁洛寒都红了脸,倒是夕若烟仍是一副恣意淡然的模样,好似被说的那人并不是自己一般。

“老板娘言笑了,在下祁洛寒,与两位姑娘只是萍水之交,还望老板娘不要再开这种玩笑。”祁洛寒着急解释,面上是十足的严肃认真,而他也是怕这种玩笑话一旦传出,则会毁了夕若烟与上官语宁的名誉。

没料到祁洛寒脸皮会这么薄,柳玉瑕也起了心思想要捉弄他一下,可夕若烟仿似早已料到她的想法一般,已先一步开了口:“老板娘,我们三人今日前来,可是为了一品佳酿的,若要闲聊,还是得等到品过佳酿之后再说吧!”

此言一出,柳玉瑕也故意沉下了脸色,调侃道:“佳酿嘛,我这里有。虽然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论交情,也是该自己奉上佳酿的,只可是醉仙楼有醉仙楼的规矩,规矩不能乱,你们既都已经连闯两关了,也不妨再试试第三关,如何?”

“怎么这样啊?”上官语宁霎时不满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还计较这些?”

瘪了嘴,上官语宁双手托着下颌,满脸的皆是不悦。

柳玉瑕一怔,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倒是夕若烟忙上来打着圆场,“既有规矩,那便力求公平,咱们既然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就对自己有信心一点。何况,若是比艺,我们未必见得会输。”

夕若烟轻挑眉眼,笑意中夹杂了些许挑衅,柳玉瑕有些哭笑不得,可这话,却是给了上官语宁大大的鼓励。

她不懂得艺,也不知祁洛寒会不会,不过她倒是坚信,若烟姐是一定不会输的。

因为她曾听过若烟姐抚琴,那是她听过最美妙的琴声,甚至比方才柳玉瑕所弹奏的,还要更胜一筹。

“如此,那便来吧。”

轻抬手,柳玉瑕唤了青衣婢女上前,从青衣婢女手中接过几张纸,将其轻放于桌上,“这些纸上写了不同的曲子题目,都是我从不同的人手中寻来的佳作。不过,既是不同,那所演奏的乐器也定是不同。我这里乐器俱全,你抽到哪个,便演奏哪个吧!”

夕若烟莞尔,随意抽取一张,打开,上面所写只有三个字:相思赋。

素手执起茶盏,夕若烟浅酌一口,莞尔道:“这算不算,天也助我呢?”

柳玉瑕嫣然一笑,“算你走运。”

起身,夕若烟也不扭捏,抬步便往纱帘后走去。

方才柳玉瑕所演奏的曲目正是用古琴所奏,而这相思赋也是用古琴演奏,倒也不必太过麻烦去准备其他。

行至于古琴前坐下,纤指搭上琴弦,夕若烟专注于弹奏,一曲婉转悠扬的琴声自她手下生成,动人心魄。

相思赋本为哀伤之曲,曲子表达了女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情,那是一种肝肠寸断,感人肺腑的乐声,与方才柳玉瑕所弹奏的欢快乐曲大不相同。

相思赋曲调平静中带了哀愁,思念中带了伤感,由夕若烟弹来,不但声在,形也在。

哀伤的曲调响在众人耳畔,心却随着这曲相思赋而一同低入了深谷,隐隐的,竟也有些许伤感油然而生。

一曲作罢,众人似乎还沉浸在伤感之中无法自拔,须臾片刻,便有掌声响起,直至迎着夕若烟走来方才落下。

“老板娘,如何?”

夕若烟翩然落座,虽是此般问着,不过却在看见柳玉瑕暗自抹泪时便已知晓了结果。

然而结果也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柳玉瑕以锦帕抹了泪,也不再刁难,兀自叹息,“没想到,听了这么多人弹奏,还是你弹来最有感情。”

相思赋本为夕若烟所创,是她为自己写的,可是这悲伤的曲调,其中的思念哀愁,却是让柳玉瑕感同身受。

每一次听起相思赋,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已故的丈夫,那种疼,真是撕心裂肺。

“也罢。”抹净了脸上的泪水,柳玉瑕不再缅怀过去,忽而展颜一笑,道:“这一关,你过了。我自然是会遵守规矩,为你们献上醉仙楼的镇店之宝,琉璃醉。”

柳玉瑕转首吩咐身后的青衣婢女,婢女会意,立即便下去着手准备。

在柳玉瑕的安排下,很快便有青衣婢女持着碎玉纹酒壶上来,步至梨木桌前,为众人斟上佳酿。

琉璃醉通体呈淡淡的蓝色,犹如万里天空,十分美丽。酒刚一入杯,一股淡淡的清香便扑鼻而来,浅尝一口,更是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轻酌一口,上官语宁不由得赞叹一声:“真是好喝,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东西。”说着,又忍不住再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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