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我俩直奔吴寡妇家里。
吴寡妇家里就剩下个老公公,这点和尚是早就知道的。

可不知道的是,这位87岁的老先生,耳朵聋了三分之二,三个小时下来,能对上听清的话没几句,把我俩累的够呛。

“我说,她还有个表姐嘛!”老先生还气得够呛,“你们这群警察啊,耳朵不好!”

我与和尚无奈对视,天知道刚才问的问题是:吴寡妇吴英在丈夫死后有没有其他男人?

见实在聊不下去,我俩只好道谢告辞,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最起码老先生反复提到的这个吴寡妇表姐,是真实的存在的。

“再去哪?你舅舅家还是吴寡妇表姐那?”出了门,我问。

和尚摆手,说吴寡妇表姐的身份还需要通过公安系统核查,至于苏郭那边等明天再说,毕竟身后事刚结束。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儿有收获就能和上面交代了,明天我们再去查,等我联系你!”

见和尚这么说,我也不强撑着,此时身心俱疲再加上担心爸,就顺坡下了。

可等回到家里,老爸却还没回来,我看了下时间,差点儿七点,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不是说和我有话说,让我早回来么?”

琢磨着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却不料没人接,当时想着一定是店里有生意了。

于是就想着再打,可这一等,却等到晚上十点,怎么也打不通,我越发心焦,怎么坐也坐不住了。

出了门,打着手电筒将快速跑到村口路上,又大步往西跑,蜡烛店在西村往西一点的路边,跑起来也就十来分钟。

我累得喘着大气,却一点也不敢停息,心里毛躁躁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然后,等蜡烛店一百米开外,脚底下的步子却迈不动了。

只觉得瞳孔不由得涣散,可不管如何涣散,远处蜡烛店上的疮痍灰烬却清晰的可怕!

这明显是被大火灼烧后的惨状……

我不停的后退,下意识摇头:“不,不可能!”

我从小不相信自己命不好,但这些日子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不会的。”我下意识摇头,脚却不由自主的迈了过去,一百来米的距离,冲过去仅用了十多秒。

呵,人的潜力当真是巨大的。

当我跪在地上摸着灰烬时,才彻底死心,同时心里钻出恐慌。

我家的蜡烛店是祖传的,据说材料是紫檀木和铁木,密度极大,得是多大的火才能将店面烧的这么匀称,这么细碎?

细思极恐,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当即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报警。

不到十分钟,西城公安局的人又到了,这次来的是和尚和一位老警察。

那老警察精神矍铄,剃了个寸发,黑壮但矮,一张嘴操着口天津口音:“谁报的警?”

我起身,和尚在老警察身后,眼里透着悲切,但却始终站在那不过来。

“是我。”说话间,已经将目光从和尚身上转移,我俩的关系不适合曝光在其他警察面前,不然案子处理上会很麻烦。

津调儿警察拿出记录,其他工作人员将现场封锁,甚至有带着脚套手套的人已经进去检查了。

“死者和你什么干系?”

我如实道来,随后又一一回答了事情的经过,不免提到了老娘的死。

“她母亲刚死,我调查西村剖腹案时正好碰到。”和尚适时提了一句,仿佛那是我俩仅有的联系。

老警察哎一声,眼里有了怜惜,匝了匝嘴,说出来都是些安慰的话。

我心脏被扯得疼,又疼到麻木,但却嘴硬:“我能承受,谢谢您的安慰,事情的真相就拜托你们了。”

“这话说的,那不似我们的使命么?”他口音浓郁,“不过嘛,这得看天时地利人和,这场大火可够大的,你以后有嘛事可以找我帮忙,可怜的孩子呦。”

我听着不免感激,警察做到他这份上,说傻实在也不为过了,可偏偏这样的古道热肠,直来直往,最能打动人心。

“你……”

和尚的话刚吐了一个字,就被灰烬里的工作人员打断:“姜队,苏队,发现了一个铁箱子。”

全副武装的几个人从里面抬了个箱子出来,这大箱子已经被熏黑了,看得出来本应该是四四方方的,可估计是被大火溶的,此时已经变形了。

“金姑娘,这幸存的物件儿你拿回去,留个念想。”姜警官怜悯道。

我手颤抖着,举步维艰,这东西在外人看来是幸存的物件儿,可对以我来说却是遗物,我抹泪道谢。

到最后是和尚实在看不过去了,焦虑的叉腰,右手摸了摸锃光瓦亮的脑袋:“金朵是吧?你先回去吧,这边有什么线索我们再联系你,我觉得你需要休息。”

姜警官也是同意,和尚提出代替公安局送我回家,其他人倒是没觉察出什么。

我看着偌大的蜡烛店心头恍惚,最后是被和尚拖走的,等到了家里才回过神来,抱着箱子痛哭出声。

“哭吧,哭出来舒心。”和尚蹲下拍我肩膀,“朵朵,你得坚强,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我听着陡然响起昨晚单宁的话‘母亲没了,你还有吾。’

这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勾起嘴角讽刺,却比哭还难看。

老娘的死对于我已经是打击,可我为了不让爸爸伤心,始终不敢哭的太厉害,可我的懂事换来了什么?

那场大火为什么烧的那么匀称?除非在屋子里各个房间都点好火!

也就说,要么是一群人一起点火,要么就是我爸自杀!

因为要一个人均匀在店里各处点火,根本不可能在火势起来之前出逃……

“哎,我下班再来找你,毕竟阿姨的案子也要查,不能让队里察觉出来。”和尚不放心。

“我知道。”我一边哭一遍抹眼泪,“下班别过来,我想静静。”

和尚懂我,当即没再强迫,临走时扬了扬手机,说什么时候我叫他,他都在。

等屋子里归于平静,我才毫无忌惮的放声痛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下一秒都能晕过去了,我才抽搭抽搭擦干了眼泪。

“金朵,你只能哭这一次。”我喑哑警告自己,“在查清所有之前,你没资格再哭!”

话落,我使劲儿拍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随机拿了家里的刀子,用力将毁得变形的铁箱敲了开来。

我以为是一箱子蜡烛,可没想到入目的竟然是两本书,以及一封信和银行卡。

我抖着手将信封打开,轻轻一擦,发现那钢笔字迹还有潮感,明显是刚写没多久的——遗书。

“呵!”我不由得苦笑嘲讽,假懦弱的人选择去死,真懦弱的只能或者,“真是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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