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寿王醒来后,强撑起身子指着外面他吐过的木地板,只觉得那片看起来整洁的地面上漫延着一股看不见的乌烟瘴气,“那一片,全部挖了,重新铺!”说完又忍不住俯身干呕了一阵。
慎初连忙应是,端盆递水,奉上茶汤给他漱口。

寿王漱过口后,终于去掉了唇齿间的那股酸涩味,只余茶汤的清香。

他缓缓地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会儿才算是活了过来。

寿王接过慎初递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唇,喘了口气,有些舒心道:“今晚,我们先搬到摘星楼住几日。”

“是,”慎初忙道,“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他转身退下,一扫方才对着主子时的一脸沉重,满心欢喜。太好了!搬出去的话这里就可以派人过来了,不用他亲自翻修了。

寿王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怎么恍惚觉得慎初的背影似有些雀跃?不,当是他的错觉才是,他这个当主子的都这么惨了,他这个做下属的当与他同悲才是。

慎初退下后,只余慎微恭谨地立在床前。

寿王见到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她呢!”

“回王爷,在偏房里歇着。”

寿王冷哼一声,阴沉着脸道:“给她喂软骨散,再把她家人全部抓来!”

竟然敢威胁他!他要她悔不当初,跪下来抱住他大腿求原谅!哦不对,要等换回身体后才可以。

“王爷,还不到这种地步。”慎微上前一步,轻声劝道,“朱美人的性子您也见识到了,若硬逼她,只怕她会玉石俱焚。”

寿王一声冷笑,“喂她服下软骨散,如何还能玉石俱焚?”

服下软骨散的人,一身软骨散肉,别说动动手指了,就连吞咽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眨眨眼睛。

“王爷,”慎微道,“软骨散若长期服用,对身体损伤极大,伤的可是王爷的身子。难道您忍心看着您的身体日夜瘫痪在床,靠人灌食,拉撒全依本能吗?”

寿王听了,脸上僵住,这些他没想过,如今让慎微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他还真的不忍心。

慎微语重心长道:“王爷,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一直都换不回身子,那当如何是好?

“您迟迟不入宫,宫中定会来人,来人见了您这情况,自会禀报上去,一报上去,圣上和太后娘娘都会忧心,指不准还会亲自带着御医前来探望。御医一来,软骨散的事自然也瞒不住。

“您说说,到时会是什么情况?是您和宫中坦诚,还是我们几个喂主子吃软骨散的下属被处以极刑?

“再者,就算您和宫中坦诚,他们又是否会相信您?倘若到时朱美人反咬一口,说我们几个伙同您谋害王爷,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寿王不说话了,道理他都懂,只是气不过。

半晌,他咬牙切齿道:“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本王就只能任她为所欲为了?”她没钱又没权,凭什么为所欲为!

“当然不是。”慎微道,“不瞒王爷,朱美人这会儿已是后悔莫及,声泪俱下委托属下恳求您原谅她这一回。其实,朱美人心思单纯,极易控制,依属下看来,王爷应先与其和睦相处,再进而控制住她,方乃长远之计。只要王爷您愿意宽宏大量,属下可以保证,她从此以后会乖乖听王爷的话,再也不敢忤逆王爷。”

寿王重重哼了一声,还未消气,现在才后悔,来得及吗?

早上她威胁他的时候多霸气啊?好一副粉身碎骨全不怕、誓与权贵作斗争的铮铮傲骨!

他自小身份尊贵,从未有人顶撞过他,更没人敢威胁他,除了她!她不止极致地羞辱加威胁了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咽不下这口气!只想狠狠地虐待她!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在未换回身体之前,我们一定要忍耐!等换回身子之后,您想怎么折磨她,让她各种生不如死,都可以。”慎微凑过来道,“属下已经取得了她的生辰八字,今晚属下拿去给不觉大师瞧瞧,相信很快便会有眉目。”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寿王紧皱的眉间隐有松动。可是古语有云: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慎微进一步劝道:“王爷,您就将这段时日当成是一种考验,若能忍耐住,您便成功了;若忍耐不住,则是失败。可是在您的人生中,又何曾有过‘失败’二字?王爷,当您忍耐不住的时候,您就想想以后换回身子,您可以怎么样地去折磨她!”慎微道,总要给王爷一点盼头的。

慎微的话起了效果,寿王一想到朱囡囡日后生不如死的模样,他的面上终于出现了阴森的笑意,冷傲又高贵道:“很好,本王一定会通过这次考验。这样,你宣她过来,从现在起,本王不止要与她和睦相处,更要将她视为上宾!”

她现在过得有多好,到时便有多惨,他要让她经历这种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天差地别!这样才会更痛苦!

慎微道:“视如上宾倒是不必,王爷身份尊贵,未免她恃宠生娇,可适当压制一二。其实,方才属下已经和她协商妥当,只要王爷您不在任何男子面前袒露身体,保证她的清白,那她将对您感恩戴德,在外努力维持好您身为王爷的形象,绝不会再做出任何有损您英明之事。”

寿王点了点头,还算她识趣。

慎微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其实朱囡囡最开始的原话是这样的——

尊重是双方的,只要他保证我的清白,我便也保证他的清白!他要是想杀我,我就吃-屎给他看!别以为我做不出来!吃个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慎微很愿意相信这只是朱囡囡的气话,因为后面等她气消了之后,她痛哭流涕——

其实我也不想得罪王爷,蝼蚁尚且偷生,王爷不会生我的气吧?慎微你一定要在王爷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啊!我知道错了,刚刚我只是一时冲动,我不想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我爹以前押镖受过伤,过些年年纪大了押不到镖了家里就没收入了,他还等我养老呢!我娘不识字,什么都不懂,常常被人欺负!我弟弟今年才六岁,他还是个孩子啊!慎微你就行行好吧!我求求你了啊!

“但是,”寿王又道,“那以后谁来照顾本王的洗沐起居?难道真要让慎初挨那一刀不成?”

寿王话一落音,忽听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刚打好的洗脸水洒了一地,慎初双手还保持着端着水盆的动作,呆愣愣地望着寿王,只觉得胯-下阵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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