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新年的喜悦里, 烟花此起彼伏的炸在夜空中, 一亮, 一暗,美在刹那, 转瞬即逝。
沐则看着沈夏时, 迅速掐了烟站在原地。

这一刻,他心里紧张, 害怕,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甚至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几天的思念累积着让他挪不开眼。

沈夏时瘦了,脸色很苍白,以往艳红的嘴唇现在看来都是淡淡的, 像一朵失去了颜色的娇花,她站在这风雪中的路灯下,脆弱, 娇小,纤瘦的身体却挺得笔直。

姑娘神色淡然冷静,眼神看着他,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和甜蜜,有的只是比这霜雪更冻人的冷。

兴许是出来得急, 她只穿了一件毛衣, 下身是短裙和底裤, 脚上是拖鞋, 踩在雪地里,湿了一半。

沐则蹙眉,迈开脚朝她走过来。

“别过来!”她吼。

沐则没停。

“我让你别过来!”沈夏时往后退一步。

沐则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脱下自己的大衣。

“沐则,你混蛋!”

他站定在她面前,衣服裹住她纤瘦的身体,用手把旁边一个小台阶上的雪扫干净,拖住她的腰将她举上去站着,不至于再冻着她的脚。

沐则沉默的,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

沈夏时甩开,他拉起…

她再甩开,他再拉起…

反复好几次。

最后沈夏时累了,被他握着也就握着了。

他裹住她的双手放在唇边哈气,低沉的嗓音沙哑:“冷不冷?”

自那天分开之后,沐则清醒的时候不是烂醉就是抽烟,一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这么一来,嗓音越发低沉晦涩,听得沈夏时心里不是滋味。

她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明明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他,但是看到那枚戒指,沈夏时还是义无反顾的追了出来,心里明明想得要死,嘴上却还强撑着。

沈夏时抽开手,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摊开手,21克拉的戒指静静的躺在她白嫩的手心。

沐则盯着她没说话。

她的手继续往前伸,就差怼在他脸上:“拿回去!”

沐则却只注意到她冻红的指尖,嗓音淡:“送出去的东西,老子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沈夏时冷笑:“不是说不爱我吗,送我戒指干什么?”

沐则拿出一支烟咬牙嘴里,想点燃,后来看她一眼,还是放下去,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耗着。

沈夏时终于没了耐心,将那枚戒指摔在雪地里:“沐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活着出来才说的那番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苦衷吗?你以为我沈夏时离开你以后就会过得幸福吗?”

沐则怔然的盯着她,喉间刺疼,说不出话。

她抹掉眼角滚出来的眼泪,从那台阶上下来,仰头直直盯着他:“你能为我下跪求人,我也能为你委曲求全,我爱得起,放得下,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以后就永永远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以往的每一步都是沐则进。

而现在,沈夏时拉住她的衣襟,仰起头,眼泪从眼角滚落,她没顾得上擦,轻声问:“你爱不爱我?”

只要他说爱她,沈夏时想。

去他妈的大风大浪,

她一定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沐则心疼,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俯身吻她发红的眼睛,喉间是滚烫的,夹杂着尖锐的疼,就连低着的嗓音也有些哽咽:“夏夏…”

“呵。”

周围的灌木丛里传来一声诡异的笑声,接着是一阵脚步跑开的声音,沐则忙把沈夏时护在怀里,掏出手机给二四打电话。

没多久,二四和斩春就过来了:“你们把沈夏时送回公寓,好好保护。”

沈夏时拽着他的衣服抱着他的腰:“我不走。”

她现在的模样还真像个小孩儿,沐则抬手抚过她略有些红的眼尾,时越几日,他心头对她的渴望都在这一刻崩溃。

沐则抱高她的身体,手臂稳稳圈拖在她腿下,这有点像抱小孩子的姿势,他却丝毫不吃力。

男人抬手,带着手套的修长手指按住她后脑勺,挑起下巴吻过去,几日来的心疼,想念,还有爱意全都在融化在他纠缠不休的唇舌间,沐则吻得又重又急,他要她受着,也要她记着——

“何止是爱你,为你死我也甘愿。”

他低低的话,带着百般温柔,万千疼爱,从沈夏时耳旁钻进去直达心尖,击碎了她几日来所有的委屈。

沐则把她放在地上,实在心疼她鞋袜湿了一半,压着嗓音:“乖乖回去,不要再哭,老公等会儿就过来,好不好?”

她知道他立刻有事要处理,又担心着他:“千万不能受伤,平平安安的回来。”

“嗯。”

二四和斩春保护着沈夏时回公寓。

沐则目送她离去,扭头时,眼底的温柔立刻化为冰霜,他向着跟踪的人追去,对方似乎是刻意等他,等沐则追近了,周祁和秦绛从暗夜里现身:“没想到你和她还藕断丝连,冯爷要是知道,你猜她会怎么样?”

沐则倒是不急了,从烟盒里摇出一根烟,继而把烟丢给秦绛,秦绛也拿出来一根,继而又扔给了周祁。

一包烟辗转三个人,大家隔着小段的距离抽起烟,这场景,真像当年他们的兄弟情还没有分崩离析时一样,大家也时常聚在一起打牌喝酒,抽烟玩乐。

沐则突然出声:“秦绛,你脸上的伤疤,还有周祁,你断了的一条腿。”

他的目光在秦绛脸上转了一圈,继而又落在周祁的左腿上。

对面俩人戾气一瞬变得十分重,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们就想起被沐则背叛的痛苦,要不是他,秦绛的脸不会毁,而周祁的左腿也不会断,到如今,一个面如修罗,一个只能用假肢代替。

“你还好意思提?”

沐则嗤了声,冷笑:“我怎么不好意思?倒是你们,想不想知道被谁弄成这样的?”

听他这意思,好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似的。

秦绛和周祁对视,来了点儿兴趣,装模作样道:“你他妈不要告诉我,这是冯爷弄的。”

说完,他俩反倒是一愣,

似乎一下子惊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沐则勾唇,弹了一下烟灰:“脑子打铁这么多年,妈的,现在终于醒悟了。”

“放你妈的狗臭屁!”周祁把烟头扔了,星火在黑夜里滑过一个弧度,熄了后归于平静。

他冷啧:“是不是因为咱们妨碍你谈恋爱了,你他妈就把自己干的破事儿叩在冯爷头上?”

秦绛没吱声,吊着个眉梢冷冷盯着沐则,想知道他有没有说假话。

沐则抬手看表,快凌晨一点了,他宝贝儿现在还等家里,估计还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的,沐则一颗心都记挂着沈夏时,没功夫耽搁,说话简单明了:“你们跟了我十年,用脑子好好想想,老子是什么样的人。”

沐则这人,脾气不好,浑身的软骨都给了沈夏时,剩余其他地方哪哪儿都硬,对人冷冰那就不说了,但他这人直,从不给你来阴的,看你不爽就干你,还明着来,跟他的人都清楚,来阴的,这位爷不屑。

这句话撂下,俩人都不说话了,真要论起来,当年兄弟们出生入死,遇到那么多危险,沐则救过他们的次数也不计其数了。

而改变他们的是那次意外。

那是沐则离开夜莺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冯爷当时跟一群人结下了点梁子,责令让他们把对方一窝端了。

那次任务的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后来突然就被人包围了,秦绛脸被毁,周祁的腿被砍掉一条,只有沐则全身而退,没有受一点伤。

后来,沐则甚至把那堆人拉拢至夜莺,敌人变成队友,秦绛和周祁这仇没地方报,憋屈!

也因此,有谣言称沐则为讨冯爷欢心,用两个兄弟做诱饵,最后还拉拢了人心,沐则这人也不爱解释,时间长了,这件事在秦绛和周祁心里生根发芽,断定了沐则背叛他们。

回忆翻篇而过。

此刻,周祁和秦绛无声也无言,这么多年来,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沐则的好,一心只想弄死他,却忘了他们这条烂命,要没沐则,早就没了。

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沐则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这件事的确疑点重重,不能轻易下定论。

沐则话至此,也不再多说,临走前搁下一句话:“想知道真相,明天之后有的是时间告诉你们,还有。”

他侧头痞笑,眼神却萧寒:“我跟我宝贝儿亲热的时候,你们他妈能不能滚远点。”

靠呀!!

秦绛和周祁敢怒不敢言。

沐则转身,秦绛后头喊:“AK。”

他身影一顿,懒洋洋摆手:“老子好多年不叫这个名字了,你要愿意,以后喊老子一声老大也行。”

这话…

真他妈鼓舞人心啊。

周祁和秦绛莫名其妙红了眼眶。

走了两步,沐则又停下,转身看着他俩,突然的弯下腰去:“我沐则这辈子没求过人,上次求冯爷放过沈夏时算一次,这一次也是为她,咱们之间的仇恨不要牵扯到女人,你们有什么怨都冲我来,也算是成全咱们曾经兄弟一场,如果不听劝动了她,老子拿命跟你们拼,听懂了吗?”

啧,求人还跟个大爷似的。

典型的沐则行事风格。

“行。”周祁笑:“我多嘴问一句,你爱她到什么程度?”

他们从来没见过沐则温柔成这个样子,竟然真的把一个姑娘捧在心尖上,妈的,这事儿要搁以前,就算是做梦都不可能发生,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沐则笑着,神情散漫,转身越走越远,快要融入黑夜时,他嗓音响起:“比老子命还重要。”



沈夏时自回了公寓就不放心,二四和斩春在屋里打牌,时不时呵呵笑笑两声,总算有了点新年的热闹,她在屋里踱来踱去,摸着手心里的东西,不放心,还是跑了出去。

二四卧槽一声:“赶紧追!”

沈夏时从公寓跑到刚才遇见沐则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男人跪在雪地里摸索,他刨开了一堆又一堆的雪,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的手红了一圈,仿佛不知道冷似的,仍旧一刻不停的寻找着。

沈夏时知道他在找什么。

是刚才她生气时摔在雪地里的戒指。

“沐则!”她娇娇俏俏的喊一声。

沐则抬头看去,沈夏时还穿着他的大衣,长发收拢在大衣里头,小小的身子站在那儿,眉眼都是温柔的。

她抬脚就要跑过来,沐则轻斥:“别动,雪地里滑!”

沈夏时笑着张开手臂:“老公,抱~”

那男款的大衣穿在她身上,手臂还长出好大一截,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沐则朝她跑过去,男人略弯腰,稳稳搂住了她腰身,在雪地里转了两圈。

沈夏时清亮的笑声响在安静的冬夜,像甜汤,又暖又蜜,叩入他心尖上时,好像七魂六魄都入了位,灵魂也终于找到了归属。

远处,二四和斩春见二人都在,

笑着转身离去。

这个年,好像终于过得有滋有味了呢。

雪还在下着,像棉絮飘落,路灯下泛起暖黄的光,绿化树上的雪压得厚了,枝叶承受不住,簌簌几声,轻飘飘的砸在地上。

沐则怕雪地里冻脚,抱住她往上提一些,让她踩在自己的鞋上,细碎的雪沫儿落在她浓卷的睫毛上,红润的腮边也落了一些,沐则忙搭起一只手撑在她额头上,替她遮住霜雪。

四目相对,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沐则抱起她,想着先把人哄睡了,等会又出来找。

沈夏时从他怀里跳下来,伸手讨要:“我的戒指呢?”

那枚戒指是沐则挑了好久的。

现在不见了,他心里也着急。

他拉着沈夏时的手送进怀里暖着,沉黑的眼眸静静看她,指腹擦过她眼尾,抚开那化成水珠的雪,低声:“我送你回去后立即出来找,好不好?”

沈夏时摇摇头。

沐则眉心微蹙:“怕冻着你。”

沈夏时笑着,再摇头。

沐则的声音染上几分无奈,更温柔了些:“乖。”

她嘿嘿一笑,变戏法一样的摊开手,那枚戒指还静静躺在她手心。

“舍不得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嘴。

却让沐则心里泛起一阵疼。

他想起那天她浑身伤痕,满脸是血,

对他说着:我疼,我是夏夏…

那绝望又委屈的模样,如今还历历在目,就像千斤巨鼎沉甸甸压在他心上,让他每当一想到,就浑身刺疼喘不过气。

沐则低垂着眼帘看她,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沈夏时不想去深究,只要沐则站在她面前,眼里有她,心里是她,这就够了。

沐则从她手心拿起戒指,弯腰,单膝跪地:“夏夏…”

他事先准备好无数版本的求婚告白,这一刻都有些说不出口。

说什么?

说我爱你?又怕太庸俗。

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更土。

想来想去,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知道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举着戒指,眼睛沉深的盯着她,那满是爱意的目光,都快将沈夏时烧着了。

“夏夏…”

他又重复了一声,依旧没了下文。

沈夏时静静站在他面前,在沐则正准备说话这当口——

“我跟你的帐还没算完!”她说着,撩开了自己的衣袖,上面是车祸留下的伤痕,现在还没好,还敷着药。

沐则眼睛一热,

想说出口的那句话被堵在喉咙里。

他有什么资格拥有她的一生?

让她疼,让她受苦的人都是他。

沐则举着戒指那只手最终垂了下去。

沈夏时没完,手指卷着腰间的头发,一阵一阵的摩挲,说话的声音也挺委屈:“你凶我,推我,还说不爱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沐则简直心疼得不行,

一遍遍沉声说着“对不起。”

那一天简直是他的噩梦,他宁愿自己受苦一万次也不愿意看见沈夏时哭成那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拼死也能从那里出去,可是沈夏时她是个姑娘,他太清楚冯爷的手段,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他能用一百种方法折磨她。

当然,欺负过沈夏时的人,沐则一向是恨不得剥皮抽筋的,以往,他记着冯爷抚养的恩情不跟他作对,但是如今他动了沈夏时,那沐则一定跟他刚到底,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弄死他!

沈夏时仿佛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原谅他,沐则也还在半跪着,这姿势还真像做错事求原谅的大型犬。

沐则见她不为所动,直接双腿跪在了雪地里,沈夏时心里咯噔一声,瞪眼看着他。

沐则抱着她双腿,哑着嗓子:“宝贝儿,老公错了,老公不该凶你,不该推你,不该说不爱你。现在想想,老子怎么那么滚蛋!伤了我宝贝儿的心,你啥时候消气,老公啥时候起来,好不好?”

沈夏时偷偷弯起唇,却故作严肃的语气:“你以前还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你们男人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特别是你!你先起来,大老爷们儿跪着像什么样子。”

她皱着眉拉他,沐则纹丝不动,就着她拉人的姿势把她圈进怀中,沈夏时看不见沐则的脸,也没能发觉他说这句话时,眼眶都红了:“老子以后拿命疼你,夏夏,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见不到她这几天。

真他妈快死了一样!

沈夏时心中动容,清浅的嗯了声,没一会儿又从他怀里爬起来,挽起袖子伸出胳膊,沐则一看见她伤的地方,果然满眼的心疼。

她心里哼了一声,就是要你心疼!

看他难受,她也算报了这几天哭哭啼啼的仇!

姑娘扁嘴,娇声:“疼!”

沐则哪里还敢耽误啊,忙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拉过来,低头,温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酥痒的感觉爬上她全身。

他从她手腕吻上,似咬,似吮,舌尖缓缓蔓延,维持着这样跪在地上的姿势亲吻她的手臂。

沈夏时肌肤颤栗,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都能灼烧起来,沐则的手从她腿弯往上,温柔摩挲在她腿上。

他慢慢站起身,极近的贴着她的身体,捉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继续亲吻,甚至还含了半根手指进嘴里,温热的舌头轻轻扫过沈夏时的指尖,她呼吸一窒,有些站不稳。

沐则似乎轻笑了下,手臂搂住她的腰,眸色柔,嗓音沉,沙哑滚烫的话语,每个字都有温度:“还有哪里疼,老公今晚全都亲一遍。”

沈夏时手臂搭在他肩上,踮起脚,仰起头,精致修长的天鹅颈一览无余,白皙的肌肤堪比雪,她贴身过来,两团软东西一个劲儿的往他胸膛里送,沐则喉结翻滚,腰腹下的热感全身乱窜。

她轻轻一笑,呵着热气,轻启红唇咬他耳垂:“全身都疼呀。”

沐则感觉到身体上的某个地方突然变得紧绷,沈夏时大概也感觉到了,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沐则将她拦腰抱起,沉笑低语:“那老公就亲遍你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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