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内的众人,再不复先前的调笑和轻视,就连二皇子的目光,也被她吸引了过去,一脸震惊的看向正中的谢言晚。
而她,分明柔弱女子,却绽放出惊人的气势,让人不可小觑。

“百战又何妨,撼我大义不放。”她的声音仿佛化作了战场上的一支利剑,直插敌人的胸膛:“明日再战时,且看我,展锋芒!”

琴声铮然,余音袅袅,最后一个音符已然彻底消失,可众人却觉得自己耳旁仍在回荡着那个去掉。

最终,还是二皇子先回过了神儿,带着激动的起身拍手道:“好!好一个明日再战时,且看我展锋芒!”

而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味过来,再看向谢言晚的神情里,已然少了那种轻视和鄙夷。

反倒是凤栖止,仍旧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家丫头,你弹奏的这首曲子叫什么,为何朕从何听过?”

皇帝的神情也是一脸激荡,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御驾亲征,更知道,如果这种曲子到了战场上,是何等的激励人心。

闻言,谢言晚直起身子,站在大殿中央,仰头回禀道:“回皇上,此曲名为百战诀,乃是我西楚万民心声。”说到这里,她神情激越,正气凌然道:“我西楚得如此明君,庇佑西楚河山。西楚百姓亦不是怂包,敌国敢犯,百战何妨,万死不惧,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一出,皇帝上官煜的脸上顿时笑意不断,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个百战何妨万死不惧!”

凤栖止懒洋洋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谢家的丫头倒也不全是糊涂人,让皇上这般高兴,不如嘉奖一番如何?”

皇帝正在兴头上,又觉得先前那般对待谢琳琅,让谢逍遥的面子挂不住,便有心为谢逍遥找补一些面子回来,因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嘉奖什么的好?”

“就嘉奖一个县主好了。”

凤栖止的话说的轻飘飘,可却似是一个重磅炸弹扔在场上,将众人炸了个措手不及。

萧念大惊失色,就连谢言晚也有些微微发愣,凤栖止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而皇帝,也在听到这话之后,有些迟疑道:“这不妥吧?谢家不能出两个县主啊。”

凤栖止睨着正中央难得发愣的谢言晚,觉得好玩的紧,嗤笑道:“那就去掉一个啊,反正品行这般差,做了县主也是丢人。”

“皇上,万万不可!”

萧念再顾不得其他,走到中央道:“琳琅乃是得您亲封,若是今日去掉了她的封号,以后让她怎么做人?”

“原来在安平郡主这里,静敏县主的面子,竟比皇帝的决策还重要了。”

凤栖止不咸不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顿时便让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

“就这么定了。”

见皇帝有发怒的征兆,萧念还想在说话,却被谢逍遥一把拉住。

“微臣,谢主隆恩!”

对于谢逍遥来说,家中谁是县主都不重要,况且,谢言晚比谢琳琅好拿捏,她做县主,对自己裨益更大。

萧念几乎是被谢逍遥强制着拖回座位的,她几次想要发怒,都被谢逍遥摁下,低声斥道:“还嫌今儿闹得不够大么,一切回府再说!”

闻言,萧念这才安静了下来,只是看着谢言晚的眼神,几乎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相较于这边的冷气压,殿上的气氛却是格外的热络。

毕竟有谢言晚这一桩事情在先,那些小姐们恨不能使出浑身技艺,若是能够入了皇上皇后的眼,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殿内的地龙烧的极旺,谢言晚有些发热,趁着众人不注意,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待得到了无人处,谢言晚才摊开了手心,只见那原本白嫩如玉的手掌上,此刻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正是被古琴割出来的。

这萧念,还真是够狠的。

谢言晚倒吸了一口气,对着手掌吹了口气儿,龇牙咧嘴的预备找水源洗手。

不想她只顾看手掌,却没有留意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哎哟。”

直到撞上了一堵肉墙,谢言晚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儿吧?”

谢言晚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对面,生的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只是那神情里,却带着生人勿进的冷,和拒之千里的漠然。

“是你?”

在看清谢言晚的模样之后,男人的冷意缓和了一些,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对不住啊,我方才没有留意。”谢言晚说这话的时候,讪笑了一声,便转身想要离开。

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与曾经的自己相同的气息。那是杀气。

“等等。”

男人却叫住了她,有些迟疑道:“方才谢小姐所弹奏的曲子,可否给本将抄写一份?”

他许是从未央求过人,所以不过几句话,脸上竟有了几分可疑的红色。

闻言,谢言晚眉眼一转,放心下来,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方才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谢言晚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刺客,这才着急想要离开。只是听他这话里的意思,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大殿,自然不会是此刻,约摸着是一个武将。

“多谢。”

见谢言晚答应,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本将名唤吴宇生,乃是二皇子帐下左将军,谢小姐滕篆好了之后,可以送到城西杨柳街的吴府。”

说到这里,他又蹙眉看了一眼谢言晚,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这个,想来你用的上。”

谢言晚迟疑的接过,正想说话,就见吴宇生已然离开。

她打开瓶子,顿时嗅到了一股药香,是上好的药膏。

再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她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叹了一声这个男人的警觉,想要道谢,却见对方已然走远了。

见状,谢言晚将药品揣到了兜里,却并没有打算用。这伤口,她留着还有用处呢,此时敷了药,还怎么发挥作用?

这个插曲,谢言晚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心里记下了送曲谱的事情,转身便回了大殿。

这之后,宴席倒是再无波澜。只是偶尔感受到萧念毒辣的目光,谢言晚便有些警惕,看来今夜,她怕是不好过呐。

谢琳琅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从凤栖止吩咐了之后,便一直在湖水里泡着,那个侍卫格外的专业,每每谢琳琅要滑落水中的时候,他都会将她捞出来几分,让她保持着泡水却又不淹死的状态。

直到宴席散了之后,她才被一脸慌乱急切的萧念命人捞了出来。

而此时的谢琳琅,早已冻昏过去了,就连气息也是微弱的可怜。

见状,萧念心中恨意更甚,凌厉的瞪了一眼谢言晚,便命下人背着谢琳琅,一同离开了。

谢逍遥并未同他们一路。

散了宴席之后,谢逍遥和几个大臣便被叫去了御书房,只剩下了谢言晚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天气暗淡了下来,颇有几分风雪将至的模样。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寒气透过车窗吹了进来,让谢言晚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方到了二门处,马车便停了下来,还未等谢言晚下车,便听到了萧念厉声道:“将她给我拖下来!”

谢言晚抬脚踹开了那个想要将自己拖下来的小厮,厌恶道:“何时轮的到你来动我?”

她说完这话,径自从马车上跳下来,冷眼看着满眼杀意的萧念,道:“母亲这是何意?”

“呸,你也配做本郡主的女儿么?谢言晚,你今日在宫中丢尽了谢家的脸面,今日本郡主就要替谢家清理了你这个祸害!”萧念眼中的杀意再不掩饰,回眸吩咐道:“来人,将她给我绑起来,杖责一百板子!”

一想到谢琳琅浑身滚烫的模样,萧念便觉得心中恨意凌然,若不是她一时心软,怎会引狼入室,让谢言晚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琳琅,从小何曾受过半点苦楚,可是今日丢尽了脸面不说,如今还生死不明!

谢言晚冷然的看着萧念,嗤了一声道:“刚好,我也嫌你脏了这两个字。谢夫人。”

这三个字,她说的格外缓慢,也让萧念的脸上越发难看了起来。

“动手。”

萧念再不愿跟她废话,沉声吩咐道。

“我看谁敢!”

谢言晚从腰间抽出匕首,冷声看着这群围上来的家丁,冲着萧念道:“皇上可是今儿才封了我为县主,你若是杖杀了我,不怕皇上怪罪么!”

她原就不指望这话能够吓住萧念。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萧念顿时冷笑道:“一个县主的身份,本郡主还真看不在眼里。谢言晚,今日杀了你这个小贱人,明日我便去宫中请罪。我乃大长公主之女,皇上纵然生气,也不会将我如何!”

萧念这话说的不错,她终归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就冲着大长公主的身份,莫说杀一个谢言晚,就算是造再多的杀孽,也有人给她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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