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防盗章, 防盗比例30%,时间72小时喔~  沈令嘉方想起来,皇后娘娘昨天说有人带了料子来裁衣裳,大约就是这批人了,忙道:“快请进来。”
果然进来一个青年女子, 看服色也是正八品, 冲沈令嘉行礼道:“尚服局掌衣谭季秋给两位小主请安了。”

沈令嘉学着嬷嬷们以前教的那样, 温和又不失威严地颔首道:“起来吧。”丁答应也叫了起。她原先待选的时候也迷糊过,自己不过是个民人, 受封也不会太高,要是碰见了品级在自己之上的女官,她是不是还要在女官们行小礼之后再还一个大礼呀?

其实是她多虑了,皇妾皇妾, 皇爷的妾, 和别的地方能一样吗?宫规里少有要求低位嫔妃对高位女官行礼的,至多不过是女官行了全礼,嫔妃再回半个而已。

谭季秋很显然不属于高位女官,她也只是和沈令嘉同品级而已,不须顾虑那么多,她还十分殷勤地捧来绸缎一一为沈令嘉介绍:“小主看这匹天水碧如何?还有这匹秋露红,都是暗纹料子。这匹素绢亦可拿来做中衣,这匹洒金罗裁条八幅裙正好端午宴上穿, 以小主的相貌必定美不胜收……”

沈令嘉问:“谭掌衣, 我的份例一季有几件衣裳呀?”

谭季秋答道:“正八品下中家人子, 按例一季有外衣四身,中衣四身,小衣四套,鞋袜四双,另有素绢两匹,素绸两匹,都是拿来给小主练手的。”

沈令嘉放心了,一季四身新衣服都是从头到脚的,她在家里做姑娘时也不过这样子了。何况还有绢绸可以自己动手,更不缺衣裳了,她便指着宫人手里的托盘:“天水碧和鹅黄的绸子,都做褙子,如今入了夏,不消绣那些繁复花纹了,折枝或者碎花都随你们的便宜罢;这一匹月白的做一件竖领长袄,预备雨天冷了穿,它本是暗纹料子,就素面也无妨;桃红的洒金罗绣花鸟纹,做成披风,有小宴时穿,也不显得不庄重。中衣与小衣都使白罗做,我不爱穿颜色小衣裳,绣点子花花草草的也就是了。”

谭季秋笑着应了,都拿根炭笔记在一个小册子上:“小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鞋跟袜子就搭着衣裳做了?”

沈令嘉点点头:“你是个有成算的人,你来安排就是,我那里还有几颗杂宝,你替我镶了鞋顶子罢,鞋底都要厚软些的好。”

谭季秋躬身应诺,随即将沈令嘉的要求都报过一遍,听着再没有差错了,就留下一匹黄绢、一匹红绢、一匹碧绸、一匹白绸,都是没有织花的素料,自己慢慢退出去了。

待丁答应也走了,沈令嘉才问道:“我也不过是个中家人子,认真理论起来位比谭掌衣还低一脚,她怎么竟这样殷勤?也是合宫里独一份的掌衣了,还要亲自来给小宫嫔们量尺寸、裁料子。”

李嬷嬷笑了:“小主又糊涂了,您不爱折腾下人,是奴婢们的福分,可是奴婢们要是因此就怠慢了,那还像什么话呀?别说她一个掌衣了,就是尚宫大人、宫正大人乃至于二十四监的提督、掌印,都是奴婢,都要和主子们行礼的。至于谭掌衣这份殷勤,其实也确实有一点别的缘由:这一回才选了十二个新人进来,就有三个江苏的民人,像咱们江苏啊、隔壁浙江啊、还有湖广四川这样地方,都属江南,江南美人出的多,现在宫里人少还不显,过几年多选几波进宫来您就知道了,江苏的前人后辈,简直要自成一党呢——奴婢当然不是说小主们要拉帮结派,只是同是江苏人,有事好照应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令嘉想了想,也笑了:“还有一样嬷嬷不说我也知道,大约是来认个门罢?譬如巷子里新搬来一户,周围人也要来借个油盐酱醋,总是为了打探新邻居的脾气秉性罢了。”

李嬷嬷微微颔首:“小主说的对,不过您别看今天谭掌衣带来的料子都是好的,其实这是因为人少,等到过几年宫里人多了,别说家人子了,连长使们都有分不到好份例的——好东西先紧着上头人,同级别的呢就看谁得宠了,因此先帝末年时候高位嫔妃都是淡淡的,反倒是小采女、小答应们人头打成狗脑子。没办法呀,同品级的足有几十上百个呢,肉都叫别人给挑走了,自己能喝到的不就只有汤了吗?谁不喜欢好珠宝、好绸缎呢?”

沈令嘉越听越迷糊:“嬷嬷,原先我待选那会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了‘皇爷给的都得接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吗?怎么现在倒与我说起这些个旧事了?”

李嬷嬷狡黠一笑:“这就譬如女儿在家时,都得装出个温柔和顺的淑女样儿好嫁人,可是找着了冤大头成了婚之后还不是要打点一大家子?真温柔了,是妾室不争宠了还是婆婆不磋磨了?自然要学着柔中带刚些,不然怎么吃饭呢?”

沈令嘉心服口服:“那照嬷嬷这么说,我岂非该去结交施、韦、姜等人了?可是我原本与阿措就是旧交的情分,这样胡乱赶上去,只怕反倒寒了朋友的心呢。”

李嬷嬷欣慰地笑道:“小主这不是都已经明白怎么为人处世了吗?待主上以忠,待路人以礼,待朋友以诚,在哪不是这么个道理呢?小主也不必担心那些个阴谋诡计的手段,咱们宫内的规矩是极严的,您就瞧着吧,真正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那世代流传的‘狸猫换太子’也不过就是一出戏罢咧。”

沈令嘉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就吩咐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剩下从前自己做的一点针线还拿得出手,嬷嬷替我收拾出那幅蜂赶菊的屏风面出来,我绣两针题个词也是一副好礼,下午就送过去吧,顺便告诉阿措我明日去看她。”

李嬷嬷笑道:“小主怎么今日不去呢,人家该说您跟施采女不亲了。”

沈令嘉没好气地白了李嬷嬷一眼:“嬷嬷休笑我,上人家宫里去拜访难道不该先拜会宫主吗?就上别人家去找别人家的小妾作耍,也总要见过了大妇才好说私房话儿的。”

李嬷嬷皱起了眉:“可不好说宣夫人是大妇呢,叫主子娘娘听见了天大的官司哩。”

沈令嘉自己一打嘴:“一时忘了,该罚该罚。”

施阿措与沈令嘉慌忙侧身避开,也都行了礼:“大公主安。”又依次问各贵女安。

温恭公主问道:“母后请长使与选侍来看顾我们?”

沈令嘉恭敬道:“是,主子娘娘有些担心公主受惊。”

郗宗听见了臧皇后的关怀之意,不由得展颜笑道:“不妨事的,哪里就那么容易被吓着了呢?”她平时不苟言笑,此刻忽然绽出来一个笑容,实在是灿若春花,沈令嘉这才发现温恭公主之秀丽温柔比起淑恭公主的娇美动人来也毫不逊色。

沈令嘉笑道:“公主无恙,咱们也就都能安心了。”

温恭公主微微一笑,吩咐道:“秋水去将我的棋盘拿来,”仍对着沈令嘉道:“长使与选侍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咱们下一会儿棋,一会儿二位回去了也好向母后复命。”

施阿措才听见了淑恭公主挥刀砍人的壮举,此时看见温恭公主竟然这样体贴周全,不由大为感动:“多谢公主的好意了,只是妾棋力低微,只怕不能让公主尽兴呢。”

温恭公主道:“长使不须拘束,咱们原也不会下棋,不过胡乱落两个子罢了。”便转身仍对着火炕上的小桌子,自将之前拿出来玩的黑白棋子一颗一颗地收回盒子里去。沈令嘉过去帮忙,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一对儿棋笥是夹纻胎的,内衬着秋香色的绫罗,外头漆上贴着贝壳打磨的薄螺钿,贴成一幅秋庭婴戏图的模样。

秋水将棋盘拿了回来,施阿措便笑道:“妾向来不会弄这个,还是请沈姐姐来。”

温恭公主看她执意推却,知道施阿措是真不会下,便道:“长使只管与她们打双陆去,或拆会儿九连环、孔明锁也使得。”施阿措便拜谢了,自去带着年幼的女孩儿们玩耍。

年长些的女孩们却都围着温恭公主看棋,温恭公主与沈令嘉猜了棋子儿,果然温恭公主执黑先行。内中一个个子最高的闲聊道:“选侍今年贵庚?”

沈令嘉看她年纪约有十五六岁,在温恭公主面前也说得上话,心知这是温恭公主的伴读,微笑道:“妾将满十六了。”

果然温恭公主摆了棋子儿笑道:“这是太原郡公秦家的二娘。”

沈令嘉便知道这是那位郡公家的嫡次女了,略微颔首致意道:“妾早听主子娘娘说过秦二娘子陪伴公主的功劳,今天还是头一回见。”便从头上拔下来一只十分精巧的精银打的白芍药钗,要送与秦二娘子做见面礼。

温恭公主笑道:“且住!这里好有九、十个人,选侍还要个个都送一回见面礼不成?只怕你回去的时候头上就秃了。”

沈令嘉执意要送,且道:“见面不能空手,何况不知道这是谁也就罢了,今日知道了还不送个见面礼,妾也臊得慌呢。”

温恭公主执意要退,只人小力孤,推不过沈令嘉去,只好道:“那我可不管了,来日阿秦自去谢选侍的礼罢。”

秦二娘一直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也不推也不收,此时见温恭公主发了话,方起身行礼道:“谢选侍的赏。”

沈令嘉半侧过身一避,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快别瞎客气。”这就算是成功地打进了这帮贵女的圈子。她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施阿措那边,见她因脾气温柔可亲颇受小女孩儿们的亲近,这才算放下心来。

沈令嘉便也自棋笥里摸出来一枚白棋,笑道:“难得今儿天气好呢。”

温恭公主也摸了一枚黑棋下了,随着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是不错,听说四时亭那边梅花开得极盛,选侍去看过没有?”

沈令嘉走了一步,道:“还没呢,这些日子主子娘娘赏妾的脸面,不嫌妾资质愚钝,叫妾帮着理些事,妾正上手呢。”

温恭公主果然也知道这是说的选得力妃嫔协理宫事的事,抬起头来看了沈令嘉一眼,仍低下头去下棋,道:“恭喜选侍了,不知选侍是理的哪一司、哪一监的事?”

沈令嘉道:“主子娘娘使班姐姐主理银作局的事,令妾与小施陪理,其实都是班姐姐在打理,妾等不过托个名,学着班姐姐些罢了。”

温恭公主也知道班虎儿,便道:“班采女的资历很深,想是压得住阵的,我看选侍天分不低,将来学两年,说不定转眼就能自己独当一面了呢。”

旁边有个女孩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宫里地位高低不看位份,却看资历年载——主理的是从七品下,协理的却是从七品上与正七品上,岂不奇怪?

二人说话之间已经手也不停地走了十数步,一旁秋水过来冲诸贵女行了礼,低声对温恭公主道:“公主,皇后娘娘使春水姐姐来,说要个人过去和两宫太后娘娘、二位长公主及贵妃娘娘讲一讲淑恭公主发狂时的情况呢。”

周围本来已经松弛和缓许多的氛围又再一次凝固起来,年长些的女孩儿们都神色不定,年幼些的女孩儿们却还在施阿措的身边没心没肺地听她讲故事。

温恭公主不以为意道:“想是抚宁县君咬住她是清白的不松口,一心要说成是宝妹自己嫉妒心炽了,是也不是?”

秋水苦笑道:“公主料事如神。”

温恭公主手下仍旧飞快地和沈令嘉下着棋,口中道:“抚宁县君既然这么斩钉截铁,想来侍女内监们的说辞是不够分量的了。”便吩咐道:“密姐与二娘随秋水走一趟,除非皇祖母、母后与二位皇姑之外,有谁问你们什么都不必回答,可略骄傲些,不要被抚宁县君压下去了。”

一个十五六岁、面容明艳、神气昂扬的少女走过来,正是灵芝殿的另一位赞善,宁陵县主郗密。她与太原郡公嫡幼女秦二娘行礼道:“是。”便随着秋水去后殿了。

郗宗神色不变,又下了一子,伸出手来将桌面扣了一扣:“选侍专心些。”

沈令嘉一个机灵醒过来,赶紧继续下棋,口中奉承道:“公主指挥若定,妾拜服。”

殿内慢慢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郗宗从容落子,微笑道:“傻大胆罢了,叫选侍见笑了。”

施阿措似乎生怕贵女们吓着了,又发话要了热热的甜汤与点心来,亲将最小的一个女孩儿抱在怀里喂她汤喝。沈令嘉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往那边看了好几眼,焦灼的神情里似乎终于掺进了些放心之意。

沈令嘉度着这女孩儿应是东川郡主段思容,那边施阿措抱着的想是最小的河阳郡主段思和,便转过头去对她微笑道:“郡主勿忧,小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手中又下了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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