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是宝源府城休闲消遣的地方,有投壶、捶丸、马球、蹴鞠,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达官显贵,文人雅士都爱聚集在此。
白薇站在门口,‘满庭芳’几个描金大字,龙飞凤舞,古朴清幽。

她抬脚入内,小二迎上来,询问道:“您有约吗?”

“有,白玉烟。”白薇报上名号。

小二去柜台前翻动预约的册子,一眼扫下来,并不见白玉烟的名字。

“客官,最近两日的我都看了,白小姐并未预约。我们满庭芳都需要提前一日预约,您是走错地儿了吗?”小二脸上并无异色,只是眼神却很隐晦的打量白薇。她的穿着,实在是不像能进这种地方的人。

而且来这里的都是老客户,即便有新客人,那也是由老客人带过来,认识的熟面孔。

白薇眼生,白玉烟的名讳也未听过。

“客官,您请回。”小二伸手,引着白薇出去。

白薇心里想过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结果。

毕竟白玉烟不会是这般无聊的人。

她抬脚就走。

“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白姑娘吗?昨天玉器大比赢了,今儿就敢上满庭芳。”一位身穿杏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藐视白薇,讥诮道:“吴知府给你多少银钱?来这儿开眼界,里头的东西你玩得转吗?”

众人哄堂大笑。

小二认出那是姜家大小姐。

“来这儿玩得花不少银子,你省着点儿,下回好托人买图稿,再一鸣惊人!”姜姗不由得讽刺。

这话暗嘲白薇不是有真本事,她买的图稿,徒有虚名!

白薇眉梢一挑,小二担心闹事,急忙小声在白薇耳边道:“这位是姜家大小姐,您还请回吧。”事情在满芳庭闹大,他们也不好交差。

白薇冷嗤一声,“照姜小姐的意思,我没有真凭实学,弄虚作假赢了你们。你们姜家是玉器界的泰斗,输给我一个名不见正传的小人物,岂不是更浪得虚名?”

姜姗脸色一变。

“若是我,恨不得捂死了,哪里会上蹿下跳的蹦出来丢份儿?”白薇毫不留情面。

姜姗脸色青白交错,胸口剧烈的起伏,白薇这是堕了他们姜家的脸面!

“你……”

“姜姐姐,你别生气,乡野人说话都不太中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卖我一个面子。”温如宁施施然从楼上下来,不见昨日对白薇的怨憎,她朝白薇走去,挽着她的手道:“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呀。你是白姨娘的亲戚,多少和温家沾亲带故,我带你在里面转一转。昨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毕竟我们温家的玉匠师,都有十几二十年的工艺,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出现那种事情,我怀疑你作弊情有可原。”

白薇抽出自己的手,扭头要走。

“白姨娘也在里面呢,她的腿受伤了,走动不方便,让我出来接你。”温如宁给婢女递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拉着白薇入内。

白薇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入后院,树木葱茏,百花烂漫,一股清流自山石缝隙中倾泻而下。穿过曲径向北行几步,平坦开阔,两边飞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隐于山坳树木之间,有袅袅琴音传来,伴随着嬉笑声。

白薇往前一步,就看见宽广的平地一角,几位少女右手各执杓棒准备击球,中间有一个小洞,身后两位婢女侍立,每人手中拿着备用的球棒。

她不由一愣,看着其中一位少女站在击球点,挥棒击球,‘咚’滚进小洞。

温如宁见白薇盯着一个方向出神,笑得一脸天真,“这是捶丸,你玩过吗?很好玩的,咱们过去玩一局?白姨娘估摸着就出来了!”不由分说,拉着白薇小跑过去。

在场的少女穿着打扮十分精致,出身不凡,陡然瞧见温如宁拉着白薇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新奇,就像一只野鸡落入凤凰窝。

“如宁,这是哪家小姐?之前不曾见过。”有人问一句。

姜姗讥诮道:“你是没有见过她,她的大名你一定听过。昨天玉器大比,夺得魁首的白薇。她的出身低微,好在有点名气儿,你们可得好好招待她。”

众人闻言,心中有了计较。

“你来试一试。”温如宁拿着球杆递给白薇,“很简单的,不会玩不要紧,多玩几次就会了。”

白薇看着手里的球杆,看着婢女将球捡回来放在击球点,她紧张的舔一下唇瓣,“就是把球打进洞就好了吗?”

“是啊。”温如宁做一个示范。

白薇一挥杆,球擦过旗子滚进墙角。

众人掩嘴嘲笑。

白薇脸一红,将球杆往温如宁手中一推,“我不玩了……”

“这有什么呀?我第一次玩,打了好几杆才进球,不信你再试两个球。打不进去,咱们再玩一玩别的。”温如宁将球杆又递给白薇。

白薇迟疑,温如宁直接将球杆塞她手里。

白薇看着球洞,好半晌,一出杆闭上眼睛,不敢看。

“你看!我就说你能行,球进洞了!”温如宁让人将球踢进洞,兴奋的说道:“我们来玩几局吧,白姑娘第一回来,咱们添一点彩头,算作热场!”

白薇张口要拒绝。

温如宁直接拿出一张地契,“这是我在宝源府城的一间铺子,作为彩头。”

她出个大彩头,其他人也不好落下乘,纷纷拿出铺子地契。

“你出什么呀?我们都是拿地契,你拿银子不合适哦!”温如宁笑得一脸纯净,“你不是有个石场吗?不如拿出来做彩头?”

“我……”白薇眸光一闪,很心动。可自己的筹码太大,她们的太小,不划算!

“哎呀!难得出来玩一次,你可不许扫兴啊!”温如宁瞧出白薇心动了,加大筹码,“我们出地契,你拿石场,确实不合适。不如我也拿一个石场添彩头,谁赢了归谁!”

白薇吞咽一口唾沫,“你……说的是真的?不许反悔?”

“当然是一言为定!”温如宁将白薇往前一推,“别磨磨蹭蹭,开始吧!三局两胜!”

白薇举着球杆,眼见要挥下去,她扭头道:“温小姐,你不骗人?”

“一个小小石场,我还是能做主的!怎么?你不相信?那我们立个字据!”温如宁让人立个字据,一式两份,利落的签字,扔给白薇,“这下好了吧?”

白薇扫一眼,笑弯眉眼,“还是温小姐爽快!”

温如宁在心里翻一个大白眼,十分瞧不上贪财的白薇,冷笑一声:我不爽快,怎么让你上钩,一无所有呢?

白薇似乎有了动力,她握杆挥去,球呈抛物线落入坑洞!

她激动的握拳,“我……我居然进球了!”

众人傻眼了,白薇这是……一个意外吧?

温如宁难以置信地看着球洞,脸色沉下来,不确定是白薇凑巧,还是她从一开始在藏拙!

不远处,站着两位男子。

“少主,这白薇是在扮猪吃虎?”那一竿子干脆利落,可不像是初次玩捶丸,常随道:“咱们要告诉二小姐吗?”

温琰双手拢在身后,饶有兴味的看着白薇装傻充楞,“不用,任何人做任何事,总得承担后果。”

常随心里腹诽:您之前可不是这般说,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得不折手段!

后果?

不存在的!

那边传来欢呼声,白薇又进一球!

温如宁如临大敌,她再笨也觉察到不对劲,白薇运气再好,也不能好成这样,连进两球!

她握紧了球棒,挥杆出去,球在洞前落地,跳开了洞口。

温如宁心浮气躁,因此失手错失一个球。

她阴着脸,退到一边,第三局。

如果白薇再进球,就赢了!

这一球失利,她还能扳回一局!

温如宁之前敢将场口做彩头,就是笃信白薇不可能会赢,如今白薇真的有可能会赢,她心里慌了,给婢女使一个眼色。

白薇当做没有看见温如宁的小动作,在婢女没有来得及动手,轻轻松松再次进球!

捶丸嘛,她是没有玩过,可这玩意和高尔夫球差不多。

不巧,她擅长高尔夫。

白薇连进三球,温如宁丢了一球,最后一局,她不必再打。

“温小姐,这场口……”

“你作弊!你根本不是第一次玩,之前的赌注不作数!”温如宁厉声打断白薇的话!

白薇勾唇道:“温小姐,你之前可没有说过,只有第一次才能玩。何况,我是第一次玩。之前第一杆没有进球,那是手感不好,后面找到感觉了,我就进球了呀!”她顿了顿,目光探究,“还是说,温小姐见我不会玩,故意做局坑我?”

温如宁立即否认,“我……”

“白小姐,我们温家诚信为本,怎么会做这种下作事?”温琰慢悠悠地走来,狭长的眼眸斜睨温如宁,“宁儿,你说是吗?”

温如宁瞪大了眼睛:二哥,咱们温家什么时候讲诚信了?

这一句话,在温琰的注视下,卡在嗓子眼里,低垂着头,“我……我没有场口。”

白薇哪里会不知道,温如宁借白玉烟之手,将她约到满庭芳让她出丑,设局坑了她的场口,或许还有其他的后续。

只不过这些后续,被温琰的突然出现给终止了。

“白小姐,温如宁没有场口,我作为她的兄长,要为她收拾烂摊子。不如这样,我们两家合作,你每年的进项,绝不低于一个小小场口带来的利益。”温琰对白薇有极大的兴趣,调查过她的事迹,似乎从她被退亲后,嫁给沈遇,一路顺畅,总会逢凶化吉。

他不认为这是运气,一切的巧合,都是来自人为的设计。

很想知道,她是不是会一直这般‘幸运’!

白薇不喜欢与虎谋皮,更不想与温家沾边。虽然拿不到场口,好在挣了几间铺子,她并不亏。当即拒绝,“温小姐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和敌意,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合作!”

“宁儿,听见了吗?给白小姐道歉,直至她原谅你为止。”温琰云淡风轻,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温如宁错愕地看着温琰,望着他阴郁透着森森寒气的眸子,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再不甘心,也不敢忤逆温琰,惹怒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屈辱,细若蚊蝇:“白小姐,对不起。”

白薇避开,惊讶道:“温小姐,你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温如宁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哪里会不知道白薇是故意的?

她想当场给白薇甩脸子,可温琰站在一旁,她含着眼泪,“我……我不该指使白玉烟给你送邀请帖,邀请你来满庭芳……”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捂着脸跑了。

白薇无奈地对温琰道:“温少主,你看见了,温小姐对我有敌意……”

“误会还没有开解吗?”温琰一挥手,准备让常随将温如宁给抓回来。

“……”白薇眼皮子跳了跳。

温琰道:“白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和钱财过不去。你将作品卖给我,我给你高于一成的价钱……”

“我的作品打上温家的标签吗?”白薇反问。

温琰愣了一下,似乎许久不曾有人这般问过他,新奇的同时,心里升起一种兴奋令他血液沸腾,“不,当然是以你的名义!”

白薇沉默不语。

温家、姜家与段家在玉器行业呈三足鼎立。

十之八九的玉器,出自这三家。

温琰给的条件,对她而言,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但是商人重利,温琰这般说,必定有他的目的!

他想拉拢她!

一旦上了一条船,利益捆绑在一起,她还能重振宝源府城,拿回玉矿吗?

显然不能!

白薇毫不犹豫的拒绝,“我目前没有太多的精力,铺子里接下许多订单,需要我亲手治玉。今后若有机会,我必定优先与温少主合作!”

温琰似乎听不懂她的拒绝,眼尾微微挑起,俊秀细致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媚,“那就这般说定了!”他低笑道:“我们温家十分守诚信,既然不能将场口给你,只能在生意上多多照顾你。”忽而,他凑近白薇,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药味,“你相信这世间,有未卜先知吗?”

白薇愣了一下。

温琰阴郁的眸子里流动着一抹晦涩的暗芒,不等她深想,又道:“白小姐该知道,我厌憎旁人欺骗,你该不会让我失望。我在府中静候佳音。”

白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蛇精病!

谁要和温家合作了?

她早就和沈遇规划好了,自然不会被温琰给的甜头打动。头也不回的离开满芳庭,在门口碰见白玉烟,温如宁站在她身边,满面怒火,似在训斥她。

两个人看见白薇,纷纷噤声。

白薇经过两个人身边,白玉烟目光幽幽盯着她,温如宁满眼含恨。白薇忽而回头,目光直勾勾盯着白玉烟,眼中闪过冷意,心电转动间,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动了动唇瓣,无声说了一句话。最后隐晦的瞥一眼温如宁,一头扎进人流中。

白玉烟看懂了,她的瞳孔一缩,望着白薇意味深长的眼神,久久方才平复波涛汹涌的心绪。

她侧头看着温如宁仍是满腔愤懑,恨不得在白薇背上凿出两个洞,不禁说道:“你二哥为她下了你的脸面,你就能咽下这一口恶气?她明天就会离开宝源府城,你再想出气就来不及了。”

温如宁握紧拳头。

白玉烟笑道:“温知意带着护卫在前面巷子里,我是你的话,就会去借用两个护卫,狠狠出一口恶气。白薇形单影只,最好下手了,她的夫君武功高强,普通人可没法动得了她!”

“你当我是蠢货?谁知是不是你们下的套?”温如宁被戳到痛处,一脚踹在白玉烟包扎好的腿上。

白玉烟脸上的血色褪尽,指甲嵌进掌心,压下满腔恨意,“我比你更恨白薇,她的夫君本该是我的。我嫁进虽然比不上温家,可我也不该给人做妾,这都是她害的,我该不该恨?”她含泪瞥一眼温如宁,“信不信随你!”随即,一瘸一拐,爬上马车。

温如宁从白玉烟眼中看出,她是真的恨白薇。

不由得动了心思,往白玉烟说的巷子而去。

白玉烟见温如宁上当,眼底闪过阴毒:当真是个蠢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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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妻谋婚篇】

为给继弟交束脩,继母五两银子卖温婉,要给瘸子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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