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醒她?
等她自己醒过来?

沈遇心里还没有个数,车夫硬着头皮催,“客官,您赶紧抱着您媳妇儿下来。天黑路不好走,我还得回县城。”

媳妇儿三个字,让沈遇心里掠过一抹异样。

冬日严寒,身上裹着厚袄子,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少了体温相熨的旖旎暧昧,却又多了份温暖,驱散几分寒冷。或许是她冷,无意识往他身边靠。推开她,便往他怀里钻。沈遇是怕了白薇,也就由她去,不再将人推开。

她的头抵在肩头,头发丝蹭在他的脸庞,皂角的气味在鼻端弥漫开,似乎混合着独属于少女的清香。他的喉咙又干又痒,神经紧紧绷着。

这一路上,沈遇僵直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抱她回去,真是太为难他了。

尤其是乡邻拢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

马氏领着媒婆进村,扯着大嗓门,“哟!这不是白家倒插门的女婿?!”

乡邻在哄笑,瞅着沈遇的眼神很微妙。

对这吃软饭的男人,很看不上眼。

沈遇脸色沉下来,并没有给别人看笑话的嗜好。

一手托着白薇的脚窝,准备拦腰抱起她。

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沈遇心口猛地一跳。

“到了?”

白薇被马氏大嗓门吵醒,脑袋睡得很迷糊。

“嗯。”

沈遇稳住心神,镇定地松开白薇。提着竹篓,跳下马车。

白薇搓一把脸,清醒许多。

“白薇,犯困就让你养的小白脸背你回家呗!总不能白白养个吃白饭的,不干活,不挣钱,当个祖宗供着。”马氏阴阳怪气的嘲讽,又忍不住得意:“我家穷,不能给燕儿招婿,找了个点豆腐的,嫁过去得伺候相公,没你这么好命!”

白薇翻个白眼,哪里听不出马氏的挖苦和炫耀?

她也不生气,“我等着吃刘燕的喜酒。”

马氏一拳打在棉花里,脸色青黑。

白薇喊沈遇回家。

心里暗想:刘燕和曹立业订亲了,刘娟没有得手吗?

回到家,白薇数出三千零六十两银票,锁在小柜子里,揣另一半银票直接去找方氏。

方氏坐在窗户下缝补衣裳,瞧见白薇站在篱笆外,连忙喊刘露去开院门。

刘露见到白薇很欢喜,“薇薇姐,选宝大会咋样?”

“挺不错!”

刘露替白薇高兴,“明天我找你学手艺?”

“随时都可以!”

方氏站在门边,热情地招呼,“丫头,外头冷,快进屋里说话。”又指使刘露去倒一碗热茶。

白薇扶着方氏进屋,坐在矮凳上。

刘露倒一碗茶,拖着火炉搁在白薇脚边。

白薇喝一口热茶,浑身暖和起来,“那块石头我给卖了,得了六千一百二十两,按照先前说的我分给你们一半。”白薇将三千多两银票全都拿出来给方氏,“您将银票收好,财不露白,改天存进钱庄里,别告诉其他人。”

方氏和刘露惊得半天回不过神,三千两,她活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之前以为能卖个几十两就不错了!

“丫头啊,你给我们祖孙一百两银子就够了。不是你的话,我们这点银钱也没有!”方氏不贪财,双手都在颤抖,拿着银票往白薇手里塞。

“如果不是刘露捡来这块石头,我也挣不到这一笔银钱。”白薇诚心想帮这祖孙俩,将银票推回来,“您得替刘露打算,她已经十五岁。有这一笔银子,找个勤恳老实的孙女婿,小俩口一辈子不愁吃穿。”

方氏热泪盈眶,对白薇心存感激,“我们祖孙俩在村里没啥亲戚,露儿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没啥见识。你哪天得空,带着露儿将这银票存在钱庄,给她做嫁妆。”

“哟,二婶啊,你答应这门亲事了?”马氏带着媒婆进屋,拎着一匹红色细布,“我说今早起床,咋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大喜事!”

方氏看见马氏,手忙脚乱将银票藏进袖子里。

马氏眼尖地看见方氏手里握着一沓银票,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方氏紧张的模样,想着她进门前隐约听见‘银票’‘钱庄’‘嫁妆’的字眼。

她捏紧手里的布,真想不到啊,这老虔婆居然有一大笔银钱!

“谁答应和你家做亲家?你赶紧带着人离开我家!”方氏心里恨马氏,欺负她们祖孙俩孤苦伶仃,没有依靠,要将刘露说给她瘸腿的侄儿。气得撵人,“你们走!”

马氏家条件也不好,侄儿摔断一条腿,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现在二十五岁想媳妇儿,她娘也想给马家留后。找她一合计,目标放在刘露身上,不用花一文钱娶回家。

“二婶,我侄儿长得一表人才,就是一条腿不利索,会疼媳妇儿。刘露嫁过去,生个大胖小子,我娘准得将她当祖宗供着。”马氏现在知道方氏有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娘愿意出二十两聘礼,刘露进门后,就给她当家。您看这快过年了,我娘心里惦记刘露,特地给她买一匹布做新衣裳穿。”

媒婆愣住了,这匹布就是聘礼啊!

哪有啥二十两银子?!

“走!拿着你的东西出去!”方氏抢着布,一瘸一拐扔出门外。

方氏之前信了马氏的话,以为马氏好心给刘露说亲,找林氏去探探底,这才知道马永才名声臭不可闻,钻寡妇的门,偷看小姑娘洗澡,闹了几场官司。马氏的娘也是个泼辣厉害的主,刘露嫁过去会给磋磨死!

刘露的亲事是方氏的心病,孙女没爹没娘,家境好的,谁看得上她?

现在有银钱,又有白薇依靠,方氏有了底气。

“除了我侄儿,我看谁要刘露!”

马氏气得脸色铁青,不肯叫白薇看笑话,捡着布走出院门,扭头朝刘家门前吐一口唾沫。

之前就看准刘露不撒手,现在方氏手里有钱,马氏更不会罢休。

她掏出一两银子给媒婆,让媒婆给她娘捎一句话,请侄儿亲自过来一趟。

方氏气得直哆嗦,马氏来了三四回,看样子不会轻易放弃。

她急得直落泪,握着刘露的手,放在白薇手里,“丫头,大娘没有可信的人,这一把年纪活一天是一天。露儿认你做师傅,今后她的事情,你多照看着点。”

白薇厌恶马氏,哪里不知道她存心欺负人?

“您放心,刘露是我的徒弟,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白薇安慰方氏,“我让我娘给刘露相看,找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方氏要下跪感谢白薇。

白薇吓一跳,慌忙扶着方氏,不让她跪下去。

“丫头,你帮大娘一个忙。将这笔银钱收着,搁我手里守不住,等露儿出嫁之后,夫家诚心待她好,你再把这笔银钱给露儿傍身。”方氏将银票原封不动给白薇。

白薇犹豫一下,将银票收下来,也等于将刘露的事儿揽下来。

刘露苍白着脸,咬着嘴唇落泪,见白薇收下银票,她扑通跪下来,连磕几个响头。

“师傅,我会跟着您好好学手艺。”

给白薇出一份力,报答她!

“好!”白薇扶刘露起身,坐了一会儿,等方氏情绪稳定,这才告别离开。

刘露红着眼睛送白薇,白薇交代她,“你请郎中给大娘请平安脉。”

她听着方氏像在交代身后事。

刘露脸色瞬间惨白,连连点头。

白薇揣着银票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刘老太挎着包袱,坐在凳子上,“烟儿被除名,禄儿的铺子开不下去,你二弟妹将我赶出来,今后我就跟你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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