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外,不少人大呼小叫的激动。
“天狗食月!”

“太阳,太阳不见了……”

“好黑,好可怕!”

天现异相,皇帝哪里顾得上云纤夜,从龙椅上站起,直奔金銮殿外而去。

大臣们跟随在侧,纷纷而出。

宗政玄慢悠悠的跟在最后,踱步到云纤夜身边,冷冷的眼神,落了下来,看着她瘦小的身子。

命真大呢,云纤夜。

不过,这一丝好运只是拖延时间,没办法挽救你被绝杀的命运。

日食很快就会过去,若还想不出好对策,你的命真的要没了。

“怎么回事!来个人,朕要知发生了什么。”

钦天监的太史令躬着腰身,匆忙跑过来,跪倒在地,

“此次日食,事前毫无征兆,突然发生,必有预示。”

“是何预示?”皇帝的脸色奇差。

“这……这……臣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观测。”

“多久?”天色越来越黑,白昼变成了黑夜,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日食。

“这……臣需要观测之后,方可断定。”太史令一脑门白毛汗。

人群里不知是谁在不满的嘟囔。

“若是云太师在,他只需一眼,就可给出解释。”

“云太师虽是帝师,观星术可比钦天监的那帮人高明多了。”

“出了那么大的状况,居然还说要等!!等到什么时候?难倒任由着人心惶惶不安?宫内宫外不知又有多少可怕的流言……”

细碎的议论声虽小,皇帝倒是听到个七七八八,这下不止是脸黑,身畔的气息更是危险之极,显然已是动了大怒。

就在此时,异常状况,再次发生。

苍穹之顶,有数道彩光,倾飞而下。

那光穿透了黑暗,一瞬间宛若将整座大地都要照亮,盘旋一会,化为九道,向着四方分散而去。

其中有一道,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来。

皇帝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

呼喊声出口,他才发现,不止自己在叫,其他人也在扯着脖子尖叫。

那道彩光,直直击中了站在皇帝不远处的瑾王,无声无息

宗政瑾瑜吭都没吭,脸朝下栽倒,脑门咚的磕在了台阶上。

彩光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他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散去。

有人抬头,惊喜大叫,“太阳,太阳出来了。”

日食结束。

毫无预警的来,毫无预警的走。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切变回正常的模样。

皇帝脸上的冰冷,宛若凝结了似的,一双毫无感情的犀利眸子,瞪着昏倒的瑾王,久久没有移开。

御医匆匆上前检查,接着跪倒禀报,“皇上,瑾王只是昏了过去,没有受伤,身体无大碍,臣可施展针术,助他醒来。”

“施针!”皇帝一声令下。

御医动作极快,几针下去,宗政瑾瑜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几声响,吐了两口黄水出来,接着便张开了眼,疑惑之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太监扶着他站了起来。

“身子可有大碍?”皇上开了口,冷凝无情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宗政瑾瑜脑门上的那道磕青的印子。

“回父皇,儿臣手上有些没处理完的公务,昨夜连夜处置,睡的晚了些,刚刚一时晕眩,御前失仪,还望父皇恕罪。”说着,便要跪下谢罪。

皇帝扬手扶住了他,“行了,回府去吧,好好休养身子。”

“谢父皇。”宗政瑾瑜眼眶湿润,恰如其分的表达了感激之情。

所有人都在关注异常的天象和瑾王的昏阙时,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九道彩色光柱从天而降时,金銮殿内的云纤夜忽然间蜷缩成了一团,整个人剧烈的抖动,神情极为痛苦。

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痛苦毫无预警的出现,整个人宛若落入阿鼻地狱,身体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包围。

她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骨骼、关节、肌肉、皮肤……全都在剧痛不止。

她想尖叫,想大吼,想发泄,但其实她没办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力气全都用来对抗那可怕的痛,似乎还不够。

这个过程宛若持续了一生一世那么长,有很多次,云纤夜都怀疑自己要撑不住被烈焰焚身,直化灰烬。

但最终,这奇怪的痛,突然间出现,也是突然间消失。

她不疼了,仍是心有余悸的不敢乱动,汗水在她脸颊两侧汇集成了一条小溪,滑落下来。

跑出去看天狗食月的皇帝和大臣们鱼贯返回,没有人察觉到云纤夜的异常,他们个个表情严肃,似乎集体没能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之中回神。

“无事退朝吧。”

皇帝根本就把云纤夜给忘在脑后了。

近身太监小声的提醒,皇帝才想起来。

这个云纤夜,该杀还是要杀的,不弄死她,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就在此时,从头到尾像个旁观者似的置身于外的宗政玄忽然踏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皇兄。”

风华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举手抬足之间,都带了几分光辉璀璨的夺目感。

朝堂之上,所有目光,齐齐汇了过来。

宗政玄的声音永远透着刺骨的寒意,“云纤夜是云傲然的女儿。”

这件事,谁人不知?

玄皇叔郑重其事的强调了一遍,他的用意是??

“云傲然的女儿怎么了??”皇帝言语中带着不忿。

“云傲然的女儿,是云氏嫡系最后的一滴血脉,杀了她,云家的根便断了。”宗政玄的冷眼下,不少想要跳出来插嘴的大臣们都出了一身的汗。

皇帝才想回一句‘断了就断了’,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再瞥向了一脸颓靡站在那儿发呆的宗政瑾瑜,脸色有些不对。

到嘴边的叱责,忽的改变。

“云太师毕竟是帝师,他教导了朕整整三年,这情分,的确是值得破例,给他云家留下点念想。”

玄皇叔看了一眼云纤夜,闭上了眼睛,“皇兄英明。”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云纤夜‘逃婚’,毕竟是损了皇家的颜面,轻易放过她,皇上觉得没面子。

垂眸打量,只见玄皇叔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似乎也没有再为云纤夜讲话的意思。

“这桩婚事是朕亲指,看中的是云家的光耀,看中的是云太师的德行,看中的更是整个云氏一脉为凌日国立下的汗马功劳,而你云纤夜,却并不珍惜先人们的付出,不珍惜云氏一门之荣耀。”

大大的帽子,扣了下来,每一顶全都是要人命的罪名。

云纤夜脑门上的汗就没断过,大脑一刻不能停的苦思着对策,她太过紧张,很清楚自己的面前,正是万劫不复的黑渊,凶险之极。

然而,现在的她,实在是一点与皇帝叫板的实力都不具备。

贸然开口反驳,不止没有转机,还有可能白白浪费了玄皇叔替她争取来的一线活命的机会。

云纤夜咬住嘴唇,用力的咬紧。

她低着头,跪在那儿,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愤怒自己的弱小。

“云纤夜,念及你云家过往之功,朕今日不杀你。”

“你与瑾王的婚事,就此解除,不准再提。”

此言正中云纤夜心思,她低声回道,“臣女遵旨。”

“你的那个庶妹,身份地位不够尊贵,阴差阳错嫁入瑾王府。也罢,算她有福气,但是,她却是坐不得侧妃之位,从今天起,她的名字从宗人府玉蝶之上除名,既已是瑾王的人了,就留在王府做个姬妾吧。”

玉蝶上的名字本来就是她云纤夜,而非云小巧,除名除的是云纤夜的名字,云纤夜根本不想与宗政瑾瑜有半分关系,皇帝的这道旨意,她自然非常愿意接受。

“皇上英明。”她真心诚意的道谢。

“你抗旨逃婚,不能不罚,朕就罚你廷杖三十,罚银三千。”

前边两条,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狠的是这个。

就知道,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云纤夜屏息等了一会,没等到宗政玄站出来替她讲话,很显然,他默许了皇上的惩罚。

谁愿意没事儿挨顿打啊!能避免,当然得努力想办法。

“皇上……”云纤夜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说她被人陷害?

说她情非得已?

开什么玩笑,讨饶、讲理如果有用,她何必跪在这儿,身为受害者却还要承担起一切责任。

别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如果被她揪到了,她一定不放过!!

“云纤夜,还不接旨?”

皇帝一个眼神过去,身边的大太监心领神会,尖利着嗓子责难。

云纤夜心里堵着难受,可又能怎么样呢?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侥幸不死,已是造化。

不死!!对!!只要不死!!

活下去,顽强的活下去,总有一天,我命由己不由天。

“臣女接旨。”她身形轻柔的跪伏在地。

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太监冲了进来,掐住云纤夜的手臂,就要拖出去。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木木然发呆的宗政瑾瑜,“等等。”

太监们动作一滞。

“就在金銮殿内行刑。”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已有十几年了,金銮殿内不再动刑,即使是该打该杀的罪臣,也全都是拖出去,或在殿外,或是菜市口,各有地点。

有些记忆好的老臣,不由的想起,十几年前最后一个在金銮殿上受刑的人,好像也姓云。

没错,一样是廷杖三十下,罚银三千。

那个人是,昔日的云太师,云纤夜之父云傲然。

皇帝此举饱含深意啊。

小太监们举着廷杖走了进来,云纤夜被按倒在长椅之上,她是女子,给她留了一丝尊严,没有去除掉衣服。

但这薄薄的衣料,哪能挡得住廷杖的凶狠。

大男人硬扛三十杖,都要修养二个月才能好。

娇娇弱弱的女儿身受足了三十下,就算当场没死,日后身子必然留下病根,好不了了。

有皇帝亲眼盯着,小太监们哪敢藏虚做假,那些个与云傲然旧日有情意的老臣们,想要偷偷的塞银子救下云纤夜,也是不可能做到了。

“行刑!”

大太监细长的嗓音,响彻金銮殿。

小太监高高举起了廷杖,重重落了下来。

云纤夜虽然有心理准备,仍是被那一棍下来,打的闷哼了一声。

有人按着,她动也不能动。

心底那股子傲气撑着,接下来的几棍,再痛她都忍着,没有吭一声。

“好骄傲的女子。”

“云太师当日被打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的。”

“云家一门,全都是硬骨头啊。”

“可惜了,可惜了。”

云纤夜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心底默默数着数。

一下,二下,三下

数到第九下时,她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锦靴子。

云纤夜撑着力气,抬看去。

她看到的是玄皇叔俊美无双的冷色容颜,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看着她。

云纤夜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么惨了,她可一点不想露惨,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更是面子大过天。

咧着嘴儿,甜甜一笑,满口整齐的小白牙,让这抹笑容看起来灿烂极了。

“死撑。”他勾了勾嘴角。

“我是云家嫡女,打掉牙齿活血吞,不撑也得撑。”云家威名不可因她坠。

“好一个不撑也得撑。”宗政玄玩味的重复。

这样的云纤夜,是他隐约期待着的样子。。

罢了,既如此,便再给她一个机会。

在一片惊呼声中,宗政玄做了一件事。

他解下了外衣,甩手一挥,让那件象征着玄王身份的朝服,宛若彩云般绚烂飘起,轻轻落下,覆住了云纤夜娇小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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