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出去,你派了暗卫保护没有?”思绪收敛,沈晋中捋了捋下颚的胡子,道。
青衣小厮道:“派了。”

沈晋中点头,“你去吧,我知道了,二皇子那里,你继续用心盯着点。”

青衣小厮领命离开。

沈晋中深吸一口气,立起身来,走到书房的窗边,瞧着外面被微风拂动的几尾青竹,重重一叹!

苏阙,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该不会是真的就死了吧!

老子可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杀得了你!

老子翻遍三军也没找到你半条腿!

赶紧滚回来,咱俩合伙把北燕灭了算了!

灭了北燕,把你闺女嫁给我儿子……这可是你出征前答应我的!

心事发酸,喉头有些艰涩,外面被烈阳灼烤的白花花的地面,刺的沈晋中有些眼睛发疼。

正要转身回去研究北燕地图,忽的见外面一个小厮引了人进来,隔着大窗瞧去,如玉而立,挺拔英俊,正是苏恪。

心头发重的心事略略一散,沈晋中嘀咕一句这小子怎么来了,开门去迎他。

这厢,沈晋中迎了苏恪进书房说话,那厢,吉星吉月左右陪着苏瑜,在珍品阁的二楼挑选首饰。

珍品阁的老板孙蔚尚亲自陪在一侧,指着一个嵌满南珠的头面,对苏瑜道:“这个是新打制的,样式别致,南珠替代纯金,分量也没有那么压人,戴着好看又舒服。”

苏瑜瞥了一眼那头面,“听说孙老板送给三殿下一个挑心赤金的头面,上面嵌了一百八十颗珍珠,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在外面摆着。”

孙蔚尚闻言,顿时心口一跳。

他送给赵衍东西,那是那时候赵衍和顾熙婚事才定,他送去的贺礼!

当时,他备了两份贺礼。

一份随大流入账,另一份,则是他亲自送到赵衍书房,正是此时苏瑜提起的这个嵌了一百八十颗珍珠的头面。

赵衍和顾淮山素来亲厚,娶了顾淮山的嫡女,必定极为看重,他送上如此贵重的贺礼,也能讨的赵衍欢心一二。

谁承想……

一想到现在满天飞的谣言,顾熙至今完璧,孙蔚尚就肉疼。

可惜了他那么好的东西,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难怪那日赵衍看见那头面的时候,脸色那么差!

只是……他这东西送去,当时书房并无旁人,苏瑜是怎么知道他送了这样一份贺礼的?

莫非赵衍把头面给了府里那位侧妃?

心思一滚,孙蔚尚面容含笑,道:“苏大小姐说笑了,那样的东西,哪能天天有,莫说那个,就是现在我指给大小姐的这个,今儿大小姐不买,怕是不用三两日,也没了,大小姐也知道,咱们珍品阁的东西,一向是独份儿的。”

苏瑜点头,面上神色让孙蔚尚有些捉摸不定,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头面,道:“那孙老板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孙蔚尚立刻上前。

他手指刚刚碰触头面一瞬,背后苏瑜忽的道:“听说威远将军府那位死了的七姨娘,生前最喜欢珍品阁的东西。”

孙蔚尚手指顿时一颤,略一僵持,继续将头面拿出,转而交给身后伙计,“去给苏大小姐包起来。”

伙计接了头面,孙蔚尚转脸对苏瑜笑道:“苏大小姐该不会以为我们店里的东西不吉利吧?威远将军府的七姨娘被沈三爷一剑刺死,三清山的道长都说了,沈三爷是被鬼怪俯身。”

苏瑜偏头,眼底蓄着一缕笑,“是吗?”

孙蔚尚被苏瑜这笑看的心头有些发毛,心下嘀咕,分明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这看人的眼睛,气势就这么足!

她提起七姨娘,应该只是巧合吧!

孙蔚尚年过四十,历经世事,还不会因为苏瑜一言两语就对她生出什么忌惮之心,更不会把她当成需要提防的对象。

只因着她的身份,依旧一脸恭敬的笑:“那还有假,要不是有鬼怪作祟,谁能大暑伏天的放起风筝来!您瞧瞧,这个手镯如何,昨儿师傅才打制出来的,今儿一早,我才摆上。”

吉星吉月……

那风筝飞到镇宁侯府来是干什么,她们再清楚不过,要真是鬼怪作祟……

苏瑜顺着孙蔚尚的引导,朝手镯走过去,看了一眼那镯子,对孙蔚尚道:“孙老板店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既是你推荐,那就更是物有所值,这个我也要了。不过,孙老板见多识广,可曾听说一件事?”

孙蔚尚一面让人把手镯给苏瑜包了,一面含笑道:“苏大小姐所言何事?”

心下疑惑,镇宁侯府的苏大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她从前,可是从来不到珍品阁的。

苏瑜看着店伙计拿了手镯下楼,转身朝二楼临窗处的椅子走去,兀自落座,掸了两下裙面并无的灰,抬眸,朝孙蔚尚看过去,道:“去年河间闹水荒,陛下下令让顾淮山带了银子去赈灾,分明银两带的十足,可偏偏还是死了不少人,你可知道为何?”

听苏瑜忽的提起朝堂旧事,孙蔚尚心下不由肃重几分,不再用方才恭敬却敷衍的态度,上前给苏瑜斟了一杯茶,与她隔桌而坐,道:“都说士农工商,这商排在最末,如此贱籍,我哪能妄谈朝政。”

苏瑜乌漆的眸子看着孙蔚尚,眼底若深邃幽潭,纵然精明如孙蔚尚,也瞧不出苏瑜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我只知道什么头面适合什么样的人,把来来往往的客人照顾好了,就是本分了。”

苏瑜一笑,“听说孙老板的祖籍在河间,不知那次水灾,孙老板家,可是有亲眷受损。”

孙蔚尚面容略僵,心头一颤。

他祖籍在河间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镇宁侯府的苏大小姐不过才刚过及笄之龄,她是如何知道的……

心生警惕,再看苏瑜,便愈加面上恭敬眼底却凌厉毕现,只遮掩的好罢了。

“苏大小姐今日来挑首饰,是奉了府上夫人的命?”孙蔚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问,像是随意攀谈。

他想知道,苏瑜此次突然登门珍品阁是不是受镇宁候苏恪指使。

苏瑜却是不答。

深深看了孙蔚尚一眼,兀自道:“河间那件事,难道孙老板就没有兴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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