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你回去汇总所有的余粮,交给工部侍郎带去赈灾。”韩秀的神情已经归于平静。
“另外,兵部派遣三千将士,听从工部侍郎的号令,协助安置灾民,并保护工部侍郎的安全……”

“原户部尚书即刻官复原职,刘全,下了朝以后,你亲自去周尚书府上,让他马上去赴职!”

韩秀艰难的撑到了散朝,只觉得自己浑身俱疲,骨头架子都仿佛要散开了一样。

他曾经无比迷恋的皇位,此刻仿佛插满了尖针,坐在上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的难熬。

……

与此同时,柳随珠也觉得度秒如年。

她站在正阳殿的门外,神色阴沉的望着殿前。玉环费劲的拎着食盒,眼巴巴的盼着韩秀回来。

柳随珠觉得,她现在一定很丢人。

周围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全都是充满了鄙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就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的她心里难受极了。

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根本不敢看这些人。她表面装的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承认自己来争宠的,可是,却不应该是以这种形式。

她应该傲然的走进正阳殿!

不,她应该直接住进正阳殿里面,每日与韩秀同塌共眠,而不是让别的女人鸠占鹊巢!

她应该做这后宫的女主人,独享韩秀的宠爱!而不是站在这里,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等待着皇上的垂怜。

她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

“皇上驾到!”有太监通报。

柳随珠当即抚平了裙摆,按了一下头顶的凤钗,然后,用力的抿了抿嘴唇,让嘴唇更显红润,这才万种风情的抬起了水眸。

“臣妾见过皇上!”柳随珠脸上笑意盈盈,身子柔若无骨一般,媚态万千的给韩秀行礼。

“皇上,您处理朝政辛苦了,臣妾亲手煮了一碗汤,给您补一补身子。”柳随珠伸手,想要搀扶韩秀。

“行了,东西放下,你回去吧!”韩秀一脸的不耐烦,挥了挥手,就想把柳随珠打发走。

浊河水患越来越严重,国库空虚,粮草不足,朝堂的困局尚未解决,他哪有心思儿女情长!

可是,在柳随珠的眼里,事情却不是这样的。分明是皇上又有了新欢,就开始对她不耐烦,连敷衍都懒得。

柳随珠用力的咬着嘴唇,直到嘴里沁出了血腥味儿,才压下心底的恨意,露出温婉的笑容。

“皇上既然累了,那臣妾就不打扰您了。只是,国事虽然繁忙,但也要多注意休息,保重龙体。”柳随珠温柔体贴的叮嘱。

韩秀面色微缓,再次摆了摆手。

“臣妾告退!”柳随珠依依不舍的瞥了韩秀一眼,行了个万福礼,然后低着头退了下去。

即便她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怒,再多的怨恨,也不敢在韩秀的面前表现出来。

除了隐忍,还是隐忍!

除非……

柳随珠的眼中一亮——除非杀了楼玉娘,就像当初杀了徐嫣儿一样,再嫁祸到石娇娘身上!

只要楼玉娘死了,皇上的心思就会回到她身上。不需要太久,只要一两年,等毅儿受封了太子,她就可以高枕无忧。

只是,那个人……

柳随珠的心脏猛地一紧,陡然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不该依靠那个人,可是,有些捷径一旦走过,就会不自觉的产生依赖。

愿望实现的太容易了!

这让她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奢望。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杀了楼玉娘,她马上就会收手。

柳随珠的耳边,仿佛出现了恶魔的声音,不断的引诱着她——联系那个人吧,他会帮助你的。

……

正阳殿。

韩秀的寝宫。

“皇上!”楼玉娘有些羞怯的迎了上来,双手搀扶着韩秀,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坐下休息。

“皇上,您这是怎么?”楼玉娘看着韩秀的样子,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不过去上了个早朝,怎么会累成这样,就仿佛打了一场硬仗似的。

韩秀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

外面的天气非常阴沉,仿佛快要下大雨了。天空中的云层又低又厚,似乎压在人的胸口上。

闷热,非常闷热!

风雨欲来,风雨欲来!

再这样下去,连京城都不能幸免!

“玉娘,朕是不是无道昏君?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皇帝?”韩秀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自从登基以来,他接触的政务,没有一件是顺利的。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石文在捣鬼。

可是,水患……

水患是天灾,不可能是人祸。这总不可能是石文捣鬼。

难道真的是上天示警吗?

韩秀又想起了嫣儿的死,那充满恨意的眸子,那一地的鲜血,鼻间仿佛又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徐侍郎的话——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皆因皇上私修不德,政治未协,以致阴阳不和,才引来灾异示儆。

这次暴雨,或许就是天灾在示警,亦是嫣儿的冤魂在喊冤。

“朕做错了一件事情……”韩秀感到压力十足。他忍不住,把徐嫣儿的事情,告诉了楼玉娘。

“是朕对不起她,朕不但没有给她报仇,还放任了元凶……”韩秀按着眉心,

……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染江河。

韩秀希望自己就是这样的天子,可是,现实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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