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园中间,座落着一个大宅院,名雅轩居,前前后后数十间厢房,那是主家休憩和接待客人之处。
雅轩居的大厅,上百名前来应试者济济一堂,不过待遇却又各不同。

前厅约八九十人,都是从数百应试者精选出的高富帅级别的,由王家府上几个管事的以及几个王家的私学先生陪同,桌上瓜果、酒菜一样俱全,算是招待周详。

后厅却又不同,桌椅和装饰要比前厅豪华的多,最重要的是由王府大公子王璹和二公子王珏亲自陪同,厅内约二十余人,无一不是家世显赫者,其中就包括谢瑜和郑玉两人。

前厅的少年郎们,有人望着后厅那边,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也有人踌躇满志,心中幻想着那王家小姐视富贵如浮云,一眼便垂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自己,因此得以逆袭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成为江宁一大佳话。

后厅的公子们,虽然神色各异,但是却无一例外的瞧不上前厅的应试者,偶尔转过视线望向前厅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意思大抵就是,前厅那群有志者不是土鳖就是癞蛤蟆。

不过,即便是后厅这些家世显赫的公子们,除了个别期望出现奇迹的,大都心中很清楚,他们不过前来捧个场应个景,最终能抱美人而归者,不出谢瑜和郑玉两人——一个家世显赫,才华横溢;一个颇有才名,背景强大。

谢瑜和郑玉两人,各坐一桌,颇有点分庭抗礼的意思,王璹和王珏两人只好分别陪同两人。

郑峰也坐在郑玉这一桌,虽然他自知过关无望。什么君子六艺,他原本就不是君子,自然是一艺不通,但是老祖宗有令,只得前来做郑玉的灯泡。而郑玉平时少不得要叫他一声二哥,此刻却如同不认识他似的,令他十分不爽,但却也无可奈何。

而最令他不爽的是,他堂堂郑家二公子前来做郑玉的陪衬,却有一人未能来做谢瑜的陪衬,令他不爽的这个人自然便是赵皓。

虽然赵皓写得一笔好字,也吟过一首好诗,但是却依旧无法摆脱他不学无术的形象——甚至连他的父母都是这样认为,更不用说郑峰了。

不过一旁的郑玉倒是知道他的心意,率先向谢瑜发话了:“令表弟赵兄当日在牡丹花会上文采风流,可惜今日竟然无胆前来,倒是可惜。”

比起郑峰,郑玉对赵皓的缺席更为不爽,当日牡丹花会上的一箭之仇,令他一直耿耿入怀,原本以为赵皓会不知死活参加这次招亲,自己必然全面碾压赵皓,一泄当日赵皓当众调戏他心目中的女神之恨,谁知赵皓居然没来,令他只觉得有种抡起拳头打空的感觉。

谢瑜只是淡然一笑,却不答话,一副不屑理会的神态。

一旁的王璹看在眼中,只觉谢瑜无论才学和气度都远远超过了郑玉,若非郑家背后有当今皇后这棵大树,谢公子当是三妹的如意郎君之不二人选。

另外一桌陪同着郑家兄弟的王珏,却显得有点魂不守舍,不时的朝前厅的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没人知道他在等谁。

只是赵皓却知道,如果那一日他没出现在雅轩居,十有八九便不会再是王珏的好兄弟。

所以,他来了,虽然差不多是最后一个。

大厅门口,一人紫衣似绛,在王府管家的带领之下,翩然而来,直奔后厅。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郑家兄弟和谢瑜,唯有王珏大笑而起,快步迎了上去。

郑玉也笑了,笑得如同春花般灿烂:“赵兄居然来了,很好!”

郑峰的眼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今日若是出糗,也绝不孤单。

谢瑜却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浓缩了几个字:“表弟,你这是何苦……”

就连王璹也是暗暗摇头:“何必……”

娶不了佳人没什么,但若是六艺之考的成绩全部落在后面,却怕是会有点丢人。

赵家纨绔子,在众人心目中的不学无术的形象,不会因为牡丹花会上一次惊艳之作而改变。

……

雅轩居后堂,珠帘之后,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坐在琴案之后,那琴音如同淙淙流水一般在偌大的后堂之中荡漾着。

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小姐,赵公子来了。”

叮~

一根琴弦突然崩断。

“哦……知了。”

……

中午时分,雅轩居的大厅中,王家为前来参与招亲者准备了丰盛的宴席。

酒是十年陈的女儿红,菜是赵家的春风楼订做的,又请了江宁各大青楼里的头牌姑娘前来歌舞助兴,不亚于一场诗词盛会。

席间觥筹交错,不少人趁此机会相互敬酒,结交一番。对于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的梦想,绝多数人是不抱希望的,借机扩大社交圈子,多结识一些身世显赫的公子王孙,才是他们来此最大的目的。

宴会过后,六艺之考正式开始。

虽然赵皓的到场方式稍稍显得有点特别,赵府唯一嫡公子的身份也令不少人心存结交之意,但是进入正式考核之后,便逐渐被众人遗忘了,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有郑峰一个。

那是如同难兄难弟一般的关心,就算出丑也有人陪着,便不会觉得太孤单,太难堪。

很可惜的是,郑峰失望了。

下午有两场考试,都是文考,每场考试约半个时辰。

第一场,礼考,谢瑜第一,郑玉第三,郑峰倒数第五。

然而郑峰找遍整个榜单也没找到赵皓的名字。

郑峰不甘心,找人寻根究底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却令他郁闷至极:这一场赵皓根本就没参加,而是在王珏的陪同之下,趁此当儿,游玩了整个瑞鹤园。

他在礼考考场上愁眉苦脸、尴尬至极的时候,赵皓却在优哉游哉的喂仙鹤玩。

虽然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没办法,老祖宗下了令,他必须全程陪同郑玉的每一场考试,没得选择。

第二场,书考,谢瑜第二,郑玉第五,郑峰依旧倒数第五。

没人知道,郑峰之所以能取得两个倒数第五的优异成绩,是因为郑家为了颜面,早已安排了四个用来垫底的应试者。

书考第一,赵皓!

一帖《兰亭序》草书,龙飞凤舞,气势磅礴,虽然比不上王右军的“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但是已足够碾压在场所有的富二代、官二代。

主考者也是一方大儒,尤其对书法颇有专攻,见得赵皓的书帖,接连说了三声好,二话不说,直接圈点定为第一。

虽然赵皓的书法在牡丹花会上已有展示,郑峰早已有心理准备,却避免不了整个下午的郁闷。

被他视为难兄难弟的赵皓,要么弃考优哉游哉的将瑞鹤园游玩了一圈,要么独占鳌头,势压群雄,而他却被人接连碾压了两场,怎一个苦字了得。

同样郁闷的还有郑玉,原本以为可以看赵皓礼考的笑话,谁知对手要么不接招,要么直接骑到了他的头上。满腔的优越感秀不出来,还被小小的蹂躏了一下,有种抓破了皮还没挠到痒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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