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少爷抬起头来舔了舔嘴唇,很是诚实的回答道:“我只是在想,先皇这个时间找我们过去,是不是月黑风高好办事。啊——”
话音刚落年少有为的最佳代表沈少爷已经被金千影一脚踹到了马车的角落里,聪颖的脑袋瓜子还在马车上狠狠的撞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了,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吗,挨着一下子又怎么着啊?

沈少爷悲壮的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临走前偷装的糕点,发狠一样的往嘴里塞了一把。

“阿昌,给哥点。”一直坐观形势变化的金将军默默的伸过手去,接了块糕点回来,而后十分应景的叹了一口气:“也算是临走前吃饱一点。”

“我说你们够了啊!”金千影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可惜因为没估量好身高因素,一脑袋直接撞到了顶棚上,可真是恶人自有天收的最好诠释了。可是沈少爷和金将军互相对看一眼,没有关心的意思,也没有嘲笑的意思。

“哎哟哎哟……”身娇肉贵的金阁主揉着自己的脑袋,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点表示也没有,不由得也泄了气,又伸过腿去踹了踹沈昌临:“喂,你拿的什么?”

沈昌临默默的又把手里的糕点递过去一块,一时间车厢中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三个人轻微的咀嚼声。

可是安静了没有多久,马车外的一句“阁主,到了。”就把他们都打进了冷宫。

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掀开,踩脚的凳子也已经放好了,金千影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两位战友,闭了闭眼睛,首先大义凛然的下了车。

后面的沈少爷和金将军对视一眼,也拍拍手认命一般的跟着下了车。

王爷府的设施当然是个中翘楚的齐全,三人这才刚一下车,就有小厮眼疾手快的围了过来,笑道:“客人已经在厢房等着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谁不知道在屋子里坐着的那是前朝皇帝?这些都是金千影的家奴,不少也是从宫里遣送出来的,个个人精似的。以前金千影听他们说话只觉得厌烦,现在却巴不得他们能多说两句。

“他们……怎么样了?他脸色怎样?”

人精们微微一笑侧身给三人让地方:“王爷进去便知道了。”

那一瞬间金千影真的好想用自己大皇子加安澈王爷的身份命令金英云把这些人精都给打回原形。

但是最终也只能回头深深的看了两个挚友一眼,踏进了自己的“家门”。

这个时辰府中的灯已经熄了不少,但是厢房里面还很是明亮。金千影咬着牙一路走到自己老爹的房间门口,看到他大晚上的没关房门,还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不知道什么,就知道这事儿要大。

你到底是我爹啊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ㄒoㄒ)/~~

金千影发誓自己真的是忍了好久才控制住没有泪流满面。

后面的金英云和沈昌临已经是跪下行大礼了:“臣等参见先皇。”

“嗯。”椅子上的男人低头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旁边直着身体看似是不想行礼实际上是已经被吓呆了的金千影,开口询问道:“影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不欢迎父皇回来?”

反应过来的金千影赶忙作揖,脸上笑道:“自、自然不是了,父皇想多了。儿臣参见父皇。”

金陵风深深的看了金千影一眼,这才挥一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三个人擦着汗在旁边排着队站好,等着上首男人的发落。

“英云,”金将军听到自己被点名浑身一震,没想到自己这个最后只举了牌子的人居然会第一个被发落,心中暗叫不好不好,却还是一身忠肝铁胆的样子走了出来:“臣在。”

“塞外的那个移魂宫,他们的宫主叫做李华,寡人已经将他们引到了曙国左右,你带兵出去围剿他们,记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其他的寡人相信你自有分寸。”

“是。”恭恭敬敬的领了命令,金英云却不敢立刻就走,生怕先皇还有什么吩咐,自己没听见,这样前脚走了后脚就得被抓起来。

可是稍稍抬起的视线却正好对上金陵风的,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赶忙没骨气的缩了缩身子。

“下去吧。”金陵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但是这一声下来……是不是就代表自己的罪过可以用这次围剿行动给代替了?心中按捺不住的雀跃起来,金将军忽然有种沈昌临说的那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赶忙行了礼出去了。

“沈侍郎,”

剩下的沈昌临看着前面留了个空位,本能的想要上前一步补齐,没防备自己也被点了名,迈出的步子倒是没浪费,直接向旁边去了。

“臣在。”

“本来今年你也该出仕的了。寡人知道你心中所想,这个侍郎的位置是为何相信你心中也应该明了。你暂且就当这个侍郎吧,多跟你父亲学着朝政上的事。”

怎么听怎么像是过来人的劝告,而且几个时辰前的事情根本一点都没提啊。沈昌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会单纯的跟金将军一样抬起头来寻找对视的机会,只是愈发的恭敬道:“只是臣下现在的主子……”

“你的主子,是曙国的皇。”金陵风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了,他忽然有些严肃的道:“别忘了,沈氏一族,永远都是曙国的丞相。”

“是。”本来心急的沈昌临想隐隐提一提千眠的事情,但是看现在的状况,先皇对曙光发生的事情应该是一清二楚的。但是他为什么不在知道楚藏心到曙光之后就立即赶回来呢?还有……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千眠的事情,也必然知道他所要说的话,又为何……

也只能叹一句父性凉薄了。

“你也退下吧。”金陵风朝他挥挥手,便不再看他。

“臣……有一事要禀告。”本来已经打算收回的手还是悄无声息的挪回了原位,沈昌临恪守规矩的看着距离自己脚尖不远的那块地面,声音却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坚定:“近来朝中多有劝说圣上立后封妃的折子,并且对臣也多有提及。臣斗胆,恐怕没有那个福分入宫侍奉,还请先皇,万万不要考虑臣下。”

这句话说出去换来的是有些压抑的沉默。金千影有些按捺不住的偷偷抬了眼去看,却见自己的老爹有些玩味的……在笑?

“是吗?但是侍郎你,仿佛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莫不是……要找一个庶人家的女子?”

似乎也是惊讶于金陵风会多问这一句,沈昌临有些愣愣的道:“臣年纪尚小,又未曾立业,实在不敢考虑成家的事情。”

四品的侍郎说这种话那就是让下面那些不够四品还成了亲的官员打脸。但是金陵风依旧只是轻微的笑了笑,便再次到:“寡人知道了。你是曙国将来的丞相,后宫之中恐怕也容不下你。退下吧。”

沈昌临这才战战兢兢的告了退,临走前还特意想给金千影点暗示,可惜向来胆大包天的金千影王爷此时在自己老爹跟前只敢低着头默默的看自己的鞋尖,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影儿。”金陵风坐直了点身体,等着金千影抬头看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那个笑让他整个人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下来。金千影做了他儿子二十年,似乎还从来没有在记忆中看到过他这样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怔楞。

“儿、儿臣在。”

“厢房之中的……”金陵风的笑容似乎藏不住一样,一点一点温柔的在他有些沧桑的脸上晕染开:“你可知道他的身份了?”

“知道了。”他们父子之间本来也是不用拘泥于这些礼节的,此时金千影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更顾不得上这些虚礼了,他也抬头看了一眼厢房,低声道:“看来父皇,是真的很爱他。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父皇像这样笑过。”

“是啊。”金陵风浅浅的应了一声,并看不出来多重的感情放在里面,但是那种怡然自得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过去的将近二十年,他是一直活在对这个男人的思念之中啊,此时又能将他拥入怀中,不是历经了时光的洗礼的人,怎么能够读懂这一切呢?

“所以……父皇不怪我们?”这种事情还是要提前问好,省的等他感动完了,金英云办完了差事,沈昌临回家一觉睡醒了,连衣服裤子都没了被扔到大街上。

“藏心他不追究,我自然也是不会追究的。”

金千影又被吓了一跳。过去的二十年他还从来没有听过父皇放弃过自称,用过“我”这个字。现今不过是提到楚藏心的名字而已,他便舍弃了这个无上尊荣的自称?

“藏心他,还是很爱你的,刚才他几次三番的跟我说,要我不要责备你们,说看到你们先前好多日子就为了这次的计划而苦恼。他也没帮上什么忙。”

听到这句话金千影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都被轻轻放过了。还不是那句“没帮上什么忙”的功劳,自己的老爹还是自己最了解。金千影偷偷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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