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婶前面还在一旁哭哭啼啼装委屈,后来看兄长把谢遇往死里打才急了,顾不得哭就去拉魏熊。
魏熊本来就是蛮牛,哪里拉得住?

谢遇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魏熊还要挥舞拳头,谢大婶只能给他下跪,抱住他大腿,哭求:“住手啊大哥,再打就出人命了,你不想你妹妹当寡妇的话,就别打了。”

魏熊觉得很郁闷,叫我来撑腰的是你,现在怪我的也是你。

“以后被老公欺负,不要再回娘家找我,我嫌丢人!”

魏熊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甩下句狠话拂袖而去。

谢大婶马上向众人求助,把谢遇送去了镇卫生院。

焦三凤虽然拉着赵欢欢回家去,但无时无刻不关心谢遇的伤情,自然是出于八卦的初衷。

迟迟没有人来赵家送八卦消息,焦三凤没忍住自己跑出去打听去了。

赵欢欢环顾家里,现在家里住的这个房子是焦三凤和赵郭山省吃俭用在她三岁的时候建起来的。

当一条街都是木板平房的时候,两层楼的砖房让焦三凤在邻里面前得意了很久。

可是十几年后当同一条街的邻居纷纷建起了五层楼高楼,家家贴瓷砖,安铁门,焦三凤家里还是这栋两层楼砖房,地板没有灌水泥,墙壁没有贴瓷砖,二楼的楼板也是木板的,歧视就来了。

赵欢欢师范毕业后先在筱家庄的村校里教书,因为教书教得好,后来又调到了镇子郊区一所完小校教书。

又老又胖的校长不清楚赵欢欢打小被卖去了筱家,而焦三凤也隔三差五去学校找赵欢欢套近乎,校长居然跑到焦三凤家里,看着这栋破旧的二层砖房,问焦三凤想不想每个月多几百块的进账,同不同意让赵欢欢当他的情妇。

那年,赵欢欢二十岁,月工资不到一千块,所以每个月几百块是校长给出的天价。

对于赵欢欢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对于焦三凤来说,也是。

但是焦三凤没有将怒气洒向校长,而是洒向自己的女儿。

她羡慕镇上别人家的女儿去广东赚回大钱,给娘家盖大房子,而赵欢欢每个月只有几百块的工资,这几百块工资还是筱家的,和赵家没有丝毫关系。

赵欢欢到了法定婚龄要和筱胜利举行婚礼,焦三凤又腆着脸皮去筱家索要聘礼。

原本赵欢欢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筱家向赵家买断了,但因为赵欢欢有了铁饭碗,焦三凤倒也有了闹腾的理由,毕竟女儿是她生的。

焦三凤满大街哭诉筱家是如何像盗贼一样抢走了她的大女儿,娶了她捧铁饭碗的女儿却只花五千块钱聘礼。

焦三凤颠倒黑白的本事天下一绝,最后筱家也只能重新给了她十万聘礼。

焦三凤拿着筱家的十万聘礼在镇子的开发区买了地基建起了新的高楼,依然愤愤不平,又开始满大街哭诉赵欢欢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女儿,跑去嫁人不管娘家死活,让娘家揭不开锅。

因为物价飞涨的二十一世纪初,十万聘礼只够在镇子上买个地基。

而别人家的女儿却是给娘家盖一整栋的大房子。

焦三凤郁闷不平的是赵欢欢一辈子能够领几十万工资,筱家却只给了她十万,她怎么想都怎么亏!

于是赵欢欢和筱胜利结婚后,焦三凤没少摆出丈母娘的姿态在其中掺和,令赵欢欢和筱胜利的夫妻关系紧张不已。

前世真是一地鸡毛,重生归来,要厘清这一地鸡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家里一盏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

赵大川和赵小水就坐在灯下的八仙桌上吃晚饭。

那张八仙桌是外公去木匠那里亲自订做了送给他们家的。

“赵小水,你怎么可以打你大哥?”赵欢欢看见赵小水向赵大川挥拳头,立马呵斥。

赵小水吓了一大跳。

从来没有被赵欢欢呵斥过,他愣了一下,立即哭了起来。

仰着头,张大嘴巴,哭得地动山摇。

“敢打人就不要哭,嘴里还含着饭,再哭,看不把你呛死!”

赵欢欢骂了赵小水一句就问赵大川:“你二姐呢?”

“二姐还在劈柴。”赵大川向后门努了努嘴。

赵欢欢转到后门去找妹妹赵飞燕。

赵飞燕还没有吃饭,她正在后门劈柴。

赵飞燕只比赵欢欢小一岁,长得面黄肌瘦,双手举着柴刀都费劲,更别说劈了。

一片柴劈个好几次才能顺利劈成两半。

“二妹,你还没吃饭吗?”赵欢欢问。

“我柴还没劈完呢!”赵飞燕畏畏缩缩,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你去吃饭,大姐来帮你劈柴。”

赵欢欢看着妹妹不由心疼。

前世,自己未能尽到保护妹妹的责任,从小到大妹妹被焦三凤打时,她都没有挺身而出保护她。

妹妹初中没毕业就被焦三凤赶去广东赚钱,开发区那栋新房有大半的钱是赵飞燕赚的。

在赵欢欢因为筱胜利负债累累的时候,赵飞燕拿出自己的积蓄借给赵欢欢,还被焦三凤骂了很久。

“我不饿。”赵飞燕怯弱地摇头。

赵欢欢接过她的柴刀:“怎么可能不饿?你快去吃饭吧?晚了,桌上的菜就被两个弟弟吃完了。”

赵欢欢说着给了赵飞燕一个笑容,用力劈起柴来。

然后,赵欢欢就听见了赵小水呵斥赵飞燕的声音:“你吃一碗白饭就好,桌上的菜是妈专门给我做的,你一个都不许碰!”

赵欢欢将柴刀重重劈进柴里,站起身重新回到屋里。

她将赵小水面前的两盘菜全部端到赵飞燕跟前,说道:“二妹,你全吃了,让他气死!”

赵飞燕不敢,赵欢欢说道:“妈回来,我就说是我吃的!”

赵飞燕实在太饿了,埋头去扒饭。

赵欢欢说道:“吃菜!”

赵飞燕夹了一块猪肉放进嘴里,顿时全身的感官都舒展开来,好吃得都要哭了。

“好吃不?”赵欢欢问。

赵飞燕含泪点头。

“那就全吃了。”赵欢欢不是提议,而是命令。

赵飞燕本能无法抗拒,将两盘菜吃了个精光。

赵大川为两位姐姐担忧:“大姐二姐,要不,等下妈回来,就说是我吃掉的吧。”

赵小水气愤地摔了碗和筷子,“我会告诉妈,你们三个狼狈为奸!”

“不错嘛,赵小水,才读一年级就知道‘狼狈为奸’这个词了,你和你妈才狼狈为奸!”

赵小水推开赵欢欢,哭着跑了出去,嘴里叫嚷着:“妈,你快回来收拾赵欢欢这个小贱人!”

不一会儿,赵小水就领着焦三凤回来了。

焦三凤火急火燎进门,脱下脚下一只鞋就朝着赵欢欢的肩膀打过来。

“你反了,你个死丫头,我的儿子要你来骂?你是怎么当大姐的?竟然敢骂自己的弟弟?”

“长姐如母,他不乖,我还能打他呢!”

“我这个当妈的还没死,就轮到你管教我的儿子了?”

焦三凤的鞋巴接二连三落在赵欢欢肩上,赵欢欢抢过她的鞋巴扔掉。

焦三凤惊了:“赵欢欢,你反了你,我是你妈,我打你你敢还手?”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你除了会打我骂我,你还会干吗?正因为你不懂管教儿子,所以才把小水宠成这样!你再这么纵容他,他长大了就是个废物!”

前世,赵大川成绩优异考上大学,赵小水却一事无成成了混混。

听赵欢欢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是废物,焦三凤气得跳脚,她大声咒骂,整栋房子都摇了起来:“赵欢欢,你这个讨债鬼,你要气死我!你个死丫头,小贱人,我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你这么埋汰我的儿子,你看他们不顺眼,你拿农药来毒死他们,毒死他们啊!”

焦三凤气得要翻白眼,赵欢欢却冷冷看着。

焦三凤也就这德性,动不动就叫人拿农药来把她毒死。

“我如果去买农药,第一个毒死的就是你!你这个当妈的变态,赵小水才会这么变态,上梁不正下梁歪!”

焦三凤是真的要吐血了:“你爷爷就不该把你从筱家赎回来!你这个讨债鬼!讨债鬼!你不老实呆在筱家,你让家里白白浪费了六千块赎你,我打死你!”

锅里正在烧洗澡水,火钳在灶膛里被烤得火烫。

焦三凤抄起火钳就要去烙赵欢欢,赵欢欢躲开了,焦三凤见打不到赵欢欢,就将滚烫的火钳往赵飞燕脖子上烫去,立时,赵飞燕发出了一声尖叫。

大家都傻眼了,只见赵飞燕跺着双脚,双手不停抓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哭叫着,浑身颤抖。

焦三凤看赵飞燕的反应,竟没有丝毫怜惜,依旧骂道:“你做这个死样子给谁看?”

说着火钳又要烙向赵飞燕的身上,赵欢欢大叫一声,抄起脸盆架上的脸盆砸向焦三凤。

焦三凤被砸了个趔趄。

“赵欢欢,你反了你,你敢打你自己的妈!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你们女儿就是讨债鬼,我今天就打死你们这两个赔钱货!”

焦三凤咒骂着,火钳就朝赵飞燕的手臂重重砸下去,赵飞燕痛得嚎叫起来。

“焦三凤,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赵欢欢的吼声镇住焦三凤,她回头看见赵欢欢不知何时抓过了一旁的赵小水。

赵欢欢的双手掐在赵小水的脖子上,整张脸涨得通红:“焦三凤,你敢再打一下飞燕,我掐死赵小水!”

前世,焦三凤也用火钳烫过赵飞燕的脖子,随后还把赵飞燕扔在楼梯下,赵欢欢去偷偷看妹妹时,只见赵飞燕双手不停扯着自己的脸颊,双眼直勾勾看着天花板。

长大后,赵飞燕告诉赵欢欢,她是想要一种更重的自残的痛盖过火烫肌肤的痛。

肌肤的痛可以盖过,心头的痛呢?

当这种伤痛来自自己的亲生母亲,受伤的孩子要如何救赎自己,与世界和解?

焦三凤还想骂些什么,赵小水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她看着赵欢欢发红的眼睛,心里竟生出畏惧来,手一松,火钳就扔掉了。

“赵欢欢,你个死丫头,疯子!还不把你弟弟放了!”

焦三凤喃喃骂着,赵欢欢放开赵小水,就跑向赵飞燕。

赵飞燕的脖子上起了好几个大泡,赵欢欢顿时哭了。

她拉着赵飞燕跑出了家门。

“飞燕,你再忍忍,姐姐带你去买烫伤膏。”

赵欢欢带着赵飞燕找到了药店,医生看见赵飞燕的伤情吓了一跳,那孩子脖子上已经起了几个大水泡,有的地方甚至破皮,露出里面粉红的肉。

“烫伤膏要十块。”药店大夫李明说道。

“李医生,我身上没有钱,但是我明天一定会带钱来还给您的,请您先帮我妹妹治伤。”赵欢欢乞求。

赵欢欢认得李明,他为人不坏,但医术实在很差劲,前世不但治死了赵欢欢的小妹妹,但因为赔钱给焦三凤,这事就被掩盖了。

后来,李明又治死了一个老人,老人家属要天价赔偿,李明赔不起,药店就关门大吉,还因为背了人命坐了牢。

此刻,看着眼泪汪汪的姐妹俩,李明说道:“没有钱也得先帮人治病啊!”说着去药柜上取烫伤膏给赵飞燕涂抹。

“李医生,你放心,我明天一定会来还钱的。”李明给赵飞燕上药的时候,赵欢欢在一旁强调。

明天,明天秦勉就会来找她付药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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