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死寂,诡异的气息在蔓延。
终是陆归舟低沉的叹息声,打破了沉静,“长生门!”

“是!”暗影点头,“蠢蠢欲动的狗东西,终归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人极力遮掩真相,有人恨不能掘地三尺,把真相剖得血淋淋!你要护她,得拿出你的本事来!看离王的那副样子,怕是不会放手了。”

陆归舟沉默,不语。

“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到底不是我能管的。”暗影起身。

“这就要走了吗?”陆归舟问。

“不走?等着喝你喜酒?”

音落瞬间,人去无踪,烛火自燃。

屋子里有恢复了光亮,陆归舟站在烛光里,目色晦暗不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左右摇晃的窗户,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喜酒?我倒是想啊!”

只能想想罢了!

桌案上搁着一本书册,陆归舟无奈的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

清光月影,回廊里波光嶙峋。

沈木兮带着儿子,并春秀和阿落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每每她做饭,这帮人总是胃口大开,最后吃得撑了又怨她做得太好吃。

为避免众人吃饱了就睡,到时候满院子养得圆滚滚,沈木兮便带着他们溜食。

阿落推着沈郅荡秋千,孩子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郅儿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沈木兮摇着蒲扇,笑盈盈的靠坐在花廊里,瞧着儿子那欢喜的模样,眸中满是宠溺。

春秀伸个懒腰,“这个年纪,就该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成日绷着脸跟个小老人似的,有什么好?你看看那混小子,再看看咱郅儿,简直是天上地下。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歪!”

沈木兮笑着白了她一眼,“背后不可说人闲话,别人心思不纯,咱们难道还要学着她吗?怎么教那是她的事,咱们管好郅儿便罢,莫要生事!”

“是是是,不生事也不怕事!”春秀吃着花生米,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栏杆处,“按我说,这离王府住着也挺舒服,有吃有喝的,有什么事还能拿黑面神做挡箭牌!你看这几次,要不是靠着离王府,估计都惨咯!”

沈木兮摇着蒲扇的动作稍稍一滞,美眸微敛。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春秀慌忙坐直,“沈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离王好,我是说这里吃得好,就是吃得好而已,你知道的,春秀我有点贪嘴有点懒,别的没啥毛病,你、你……”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沈木兮浅笑,瞧着廊外的月光,“日子总归要过一过,才知道其中滋味。好与不好,自在人心!春秀,这些日子多亏了你,郅儿才能安然无恙。”

“看你说的,咱们谁跟谁。”春秀吃吃的笑着,“好了,我去陪郅儿玩!”

春秀一走,沈木兮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眼睛发直的某人。蒲扇轻摇,她站起身朝着他走去,这人素来目的性极强,不会无缘无故的站在这里。

黍离隔了一段距离,事实上王爷已经站了很久,只不过春秀那个碍事的,一直拽着沈木兮扯犊子,王爷便一直没上去打扰。

说实话,黍离从未见过,王爷对一个女人如此容忍,连此前的魏侧妃也不曾有过这般待遇。当年魏侧妃因为小公子的事直闯,王爷说责罚便责罚,连眉头都未曾皱过。

可现在呢?

黍离摇摇头,又想起了书房里的空碟子,原是以为东西被王爷丢了,谁知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半点痕迹,如此他才敢悄悄的肯定,定是被王爷吃了!一口都没剩下。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沈木兮今儿素衣白裳,颇为闲适,眉眼间染着月色,极是清爽,“别告诉我,一直在等着!”

薄云岫凉凉的横她一眼,不语。

“今晚的月色倒是不错,王爷这是出来赏月,还是消食?”沈木兮摇着蒲扇,难得对着他面带笑容。

但不知道为何,薄云岫看惯了她的冷脸,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忽然间有些心里发怵,负手而立,下意识的挪开半步,眉心拧得生紧,目不转睛的看她。

“哑巴了?”她问。

黍离想了想,还是再退得远点吧!干脆连退几步,将自个隐于暗中。

沈大夫直呼王爷名讳便也罢了,偶尔还得骂上几句,可王爷好似很受用。然而他们做奴才的,听得心慌慌啊!这要是被人听到,传了出去,他们这些随行的便会吃不了兜着走。

“出去走走?”沈木兮摇着蒲扇,转身朝着问夏阁外头走去,“来了离王府这么久,我还没好好逛一圈,来日迷了路可怎么得了?”

问夏阁里,笑声不断,她不忍乱了这样美好的局面。

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又不想被院子里的人听到,薄云岫便跟在她身后,随她走出了问夏阁。

沈木兮走在前头,薄云岫跟在后面,她回头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跟着,这么一看,闷葫芦倒也乖巧。

“你不打算问点什么?”风吹着回廊里的灯笼左右摇晃,她背对着他,缓步走在前头,一袭白衣随风翩然。蒲扇轻摇,偶尔扑着飞来的小虫子,姿态优雅而轻缓。

身后没动静,沈木兮不由的站住脚步,回头望着略显痴愣的某人,“问你话呢!”

薄云岫轻咳一声,站在光影之下看她,“你若要说,自然会说,本王何必多问?”

“跟你说话真能气死!”她嘀咕,转而一声叹,“我要同说的,是那日胭脂楼的事!”

眸,陡然冷冽,薄云岫面色沉沉的盯着她,“说!”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回头我想了想,许是我上次解开了蛇毒,你便想……”她意味深长的笑着,“我有法子,你想听吗?”

薄云岫眸色微恙,“你要谈条件?”

“这不是离王殿下一惯的作风?”她反唇相讥。

薄云岫最喜欢谈条件,否则她怎会被他,一步步的诓到了离王府,住进了问夏阁,最后跑都跑不了。别忘了,她的医馆都是这样从他手里换来的!

她不能吃亏,不能白白忙活,他喜欢算账,那她就跟他算,横竖拗不过他,铁定要出手去做的,为什么不捞点好处。跟薄云岫,就是不能太客气,否则吃亏的是她!

“说!”薄云岫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沈木兮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永安茶楼的事儿一说破,他一定会问,那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救?对你那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

她还没想好拿什么理由去诓他,便只得暂且不提。

“等我想好再说,但绝对不会违背道义,不违背律法。”沈木兮只得先把话说在前头,生怕他不答应,又或者来日后悔,“你且说,答不答应吧?”

“好!”他没有犹豫。

反倒是这毫不犹豫,让沈木兮觉得不太真实,好歹也得防着点吧?可他没有!她说完,他便答应,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都应你了,还不相信?”他面色黢冷,忽然长腿一迈,冷不丁近前。

惊得沈木兮撒腿就想跑,事实上并非她真的想跑,只是这些日子被他养成的条件反射,本能的转身、抬腿、迈开,因为动作一气呵成,让人看着就像是开溜。

腰间颓然一紧,沈木兮业已被薄云岫捞起。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脑勺,将她抵在廊柱上,目光灼灼,看得沈木兮浑身发毛。  薄云岫喉间滚动,搁在她腰间的手正在逐渐收紧。

“疼!”沈木兮吃痛。

这人是铁打的?

胳膊硬得跟什么似的,硌得人生疼。

“知道疼,还敢跑?”他似是惩罚,并未松手,口吻倒是轻快很多,不像方才的生硬木讷,“条件应了你,你还怀疑本王?本王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问。

薄云岫别开头,呼吸沉重的叹口气,忽然将她拽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怀抱,烫得灼人,惊得沈木兮下意识的做出了本能反应。女子被轻薄,第一反应是耳刮子,可沈木兮不一样,她是个拿惯了银针的人。

“嗤……”

手一松,人一跳。

沈木兮面色发青的跳出了他的怀抱,呼吸微促的瞧着印堂发黑的薄云岫。

一声长叹,薄云岫慢慢低下头,瞧着胸膛上扎的几根针,昏黄的烛光下,银针散着幽幽寒色,风一吹还轻轻的晃了晃。再抬头,瞧着面色发青的女人,脖颈处青筋微起。

四目相对,两个人谁都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因为血液逆流,薄云岫的面色愈发难看。

黍离远远的站着,奈何却不敢过来,王爷生气了,自个再往前凑,怕是要被一巴掌拍死?!

“你莫碰我,我也不至于这般待你!”沈木兮近前,面上带了些许惧色,生怕他再动手动脚,可这针不拔了,他怕是要血液逆流而死。

这会,应该浑身疼吧?

可薄云岫习惯了面无表情,疼与痛,不会表露在脸上。此前被她扎过的,都疼得满地打滚,他却稳如泰山,依旧岿然不动的立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的拔针,他竟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狠?”

沈木兮狠狠拔出最后一根针,冷眼看着冷汗从他额角滑落,“到底是谁心狠?”

当年那些烂账,是谁丢她在后院自生自灭?就算没有送过红花又如何?那些作祟之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有查过?那场滔天大火之后,他可想过她承受的剥皮之痛?

桩桩件件,夏家的债,她自己的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熬了一日又一日,熬了一夜又一夜,守着儿子守着对家人的思念,抱着遥遥无期的希望,绝望的活下去。

那日日夜夜,终成了一道过不去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她从未想过会有救赎的那一天,过往种种,不是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就会说没关系。

风吹着烛影摇动,薄云岫站在原地,冷汗沿着面颊滑落,静静的望着她奔走的背影。

黍离赶紧跑过来,刚行了礼还来不及说话,便见着王爷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蒲扇。

“王、王爷?”黍离不知该说什么。

蒲扇轻摇,不气不恼,薄云岫学着她的样子,缓步朝着问夏阁走回去。

黍离瞧着自家王爷额头上的冷汗,原是想帮着擦一擦,可如今看着……还算算了吧!闭上嘴,黍离默默的跟在王爷身后,唯心中喟叹:这沈大夫,真厉害!

远处,魏仙儿站在精致的雕花小窗后,将方才的一切悉数看在眼里。 “主子,这沈木兮就是个成了精的狐狸,若是继续留她在离王府,只怕王爷的魂儿都要被她勾着走了。”宜珠愤愤不平。

魏仙儿垂下眉眼,“宜珠,我是不是老了?”

宜珠一愣,“主子容颜依旧,一如往昔。”

“你说,他怎么就不愿多看我一眼呢?”魏仙儿苦笑着,抬步走到了光亮处,月色清冷,落在身上,那么凉那么冷。

“主子,王爷是被迷了心窍,待清醒过来,定然能待您如往昔!”宜珠宽慰。

魏仙儿深吸一口气,“原来人和人真的会不一样!”

“主子,您被气糊涂了?”宜珠搀着魏仙儿往回走,“王爷始终是王爷,您始终是侧妃,只要王爷一日无妻,谁都不能拿您怎样!”

抚过掌心里的鸳鸯佩,魏仙儿目光沉沉如刃。

抬头望月,转瞬间,眉眼温柔。

晨起。

沈木兮熬了点小米粥,倒腾了几样小点心,阿落帮着打下手,日子过得倒也欢快,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什么难关都能过去。

趁着大家吃早饭的时间,她回屋换了身衣裳。胸口的位置,那道伤已经愈合,如今只剩下一条淡淡的浅色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合上衣襟,沈木兮幽然轻叹,永安茶楼的人在牢里……是否安好?是否受了刑?待查出了那件事之后,薄云岫会答应她放人吗?

心事重重,五内陈杂。

因着薄钰受了伤,近段时间去不的南苑阁,所以沈郅便可放心的进宫。哪怕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此刻见着沈郅安然无恙,那些孩子都是人精,自然晓得沈郅不好惹,便也不敢轻易动他。

沈木兮刚进医馆,掌柜的就递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步棠送来的。

信上的意思很明了,陆归舟有了那两味药的下落,连夜出城去找,少则七八日,多则半个月,肯定能赶得回来,让她莫要着急。  “亲自去了?”沈木兮眉心微蹙,这两味药不好找,陆归舟未提半个难字,要么胸有成竹,要么凶险异常。估计这会人早就走远了,她赶到药铺亦是太晚。

“沈大夫!”小药童在楼下喊。

沈木兮将书信小心收好搁在抽屉里,起身朝着外头走,小药童喊她,估计是来了病患。

果不其然,问诊台前站着一名男子。男儿一袭墨绿色长衣,于案前负手而立,见着沈木兮过来,当下抱拳作揖,算是全了礼数。

沈木兮一笑,这人生得眉眼周正,礼数齐全,一举一动皆属沉稳,观其衣着颇为贵重,显然非富即贵,并非寻常百姓之流。

“沈大夫!”男子开口。

“我看阁下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并不像身染疾病之态。”沈木兮坐定。

男子轻叹,徐徐落座,“在下洛南琛,祖上经商,却并非东都人士。在下近来颇感身子不适,然而整个东都的大夫我都看遍了,始终查不出所以然。听闻这医馆乃是离王府所盘,坐诊大夫必然医术高明,这才慕名而来,请沈大夫务必救救我。”

“整个东都的大夫,你都看遍了?”沈木兮有些诧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前奉茶的阿落。

掌柜在边上站着,眉心微微皱起,隐约觉得这是个硬茬。

“我先给你把把脉!”既然人家来看病,自然得先看看,一面之词不可信,自己探脉最清楚。

洛南琛伸出手,搁在脉枕上,眸中略显晦暗,“事情还是前两月开始的,总觉得心慌意乱,偶尔还能听到别人的声音缭绕耳畔。可周遭又不见人影,让人真假难辨!”

眉心微微拧起,羽睫微扬,沈木兮若有所思的盯着洛南琛,“前两个月开始的?那你之前可有什么征兆?或者异常事情发生?”

“倒是救过一名女子,其后便开始出现了异常。”洛南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略有闪烁,笑得有些尴尬,“初时有些精神恍惚,后来便总能听到别人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慌乱的。瞧着面色红润,大夫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安神汤喝了一碗又一碗,什么法子都试过,就是不顶用!”

沈木兮幽然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劳累多思,以至六神无主。我给你开一副安神药,你且回去吃着,若是不奏效,三日后再来!”

说着,她提笔写了个方子。

掌柜的伸手接过,转回药柜前,递给小药童抓药。这方子,掌柜的也瞄了几眼,不过是寻常的安神汤,没什么稀奇之处。

“多谢!”洛南琛行拱手,付了诊金和药钱便拎着药离开。

待人走后,掌柜才低低的问道,“沈大夫,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安神汤,您怎么……”

方才洛南琛说得很清楚,安神汤喝了不少,就是不管用,可沈木兮却照样开了两副方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沈木兮起身,将针包收起,搁在自个的随身小包里,快速走到了门口,看准了洛南琛离去的方向,“掌柜的,如果我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派人通知离王府。我会沿途做点标记,你且记住了!”

还不待掌柜的问及原因,沈木兮已冲了出去。

阿落心急,拿起药柜上的捣药小杵,紧跟着追去。

“哎哎哎……”小药童疾呼,“捣药杵!阿落姑娘,捣药杵……”

“别喊了,姑娘家带着防身呢!”掌柜的心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落跑得快,终是追上了沈木兮,“沈大夫,怎么回事?”

“那人有问题!”沈木兮掌心里捏着片药的锋利小刀,关键时候,刀子比银针更具有威胁,“我探他的脉,压根不像是久病成疾的样子,而且他所说的并非是病症,而是毒发之症。寻常大夫诊不出来,是因为不经常接触毒物,但师父一直以来教我的,皆是炼毒和解毒。”

洛南琛走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闪进了巷子里。

沈木兮在巷子口,用手摸了一把,紧跟着疾步往里追,奇怪的是,这压根就是一条死巷,终点是洛南琛刚刚拿走的那包药。

“药在这里!”阿落快速提起,“人呢?”

环顾四周,高墙围拢,除了她们两个,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踪影。

“跑了!”沈木兮面色凝重,是自己太心急了,怕人跑了,所以才会打草惊蛇。

洛南琛?

只怕这名字也是假的!

狠狠一跺脚,沈木兮咬着后槽牙,“该死!”

“沈大夫,那到底是什么人?”回来的路上,阿落心有余悸,那人跑得这么及时,必定是察觉了什么。幸好没有什么埋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紧了紧手中的捣药杵,阿落越想越后怕。

这个时候,要是小棠在就好了!

“沈大夫!”掌柜如释重负,“你没事就好!”

事急从权,沈木兮交代了一下,掉头就往离王府跑。

街边一角,有人挽唇冷笑。

不过薄云岫今儿不在王府,正在六部衙门跟诸位大人商议国事,尤其是这些日子逆党作祟,朝廷也该拿出决策,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天下会乱,民心会散,数年前的覆辙将会重蹈!  沈木兮一介女流之辈,自然是进不去,只得在六部衙门外头徘徊。

一帮大臣其实是躬身驻足,各个瑟瑟发抖,但见离王殿下面黑如墨,也不知这雷霆之怒会落在谁的头上。

“王爷!”黍离疾步从外进来,行了礼便伏在薄云岫耳畔低语。

薄云岫面色微恙,“本王不问过程只要结果,限尔等明天日落之前拿出妥善的法子,否则,以渎职论处!”

音落,薄云岫再未多说什么,拂袖出门。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往日里议政,一提及长生门的事儿,王爷总要发好大的火,就算不治罪也会好好的训一顿,惹得六部衙门人人自危。

但是今儿……王爷似乎还来不及发火,怎么就走了呢?

刑部侍郎钱理正貌似猜到了些许,一抹额头的冷汗,紧跟着出门,还未至正大门口,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是见过沈木兮的,钱初阳这条命,都是沈木兮捡回来的,是他钱家的救命恩人。

“钱大人,这人莫非就是那位……沈大夫?”

“听说沈大夫还救过钱小公子?”

“钱大人,是她吗?”

众人七嘴八舌,钱理正点点头,“犬子性命,得亏了沈大夫!”

不过,看沈木兮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也不知跟薄云岫说了什么,便随着他一道上了马车离去。

钱理正不禁犯了嘀咕,这又是出了何事?

车子到了巷子口停下,沈木兮领着薄云岫走进之前的死巷,“我和阿落都亲眼看他走进来,可是等我们进来,他就不见踪影了!”

薄云岫凉飕飕的盯着她,“你和阿落?”

“是!”沈木兮连连点头,“阿落可以作证。”

“就你们两个?”他步步逼近。

沈木兮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我并未说谎,你为何不相信?若是不信,也可找掌柜的作证,就是我和阿落……”

“不要命了?”薄云岫忽然音色狠戾,冷不丁将她逼退到墙根处,“就凭你们两个女人,也敢玩跟踪?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这一吼,登时眸色猩红,惊得沈木兮大气不敢出,脊背紧贴着墙壁站着,愣是半晌没吭声,就这么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心下一窒,薄云岫喉间滚动,紧绷的身子渐渐松懈下来:吓着她了?

穿堂风掠过,拍得衣袂猎猎作响。

“这次就算了。”他声音轻缓,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抵在她耳鬓边的墙上,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额顶,“下次,别犯傻!”

她皱眉,方才他这一吼着实吓了她一跳,只顾着去解兄长之围,忘记自己的安危,是很件不明智的事。是她欠考虑,只想着青天白日的,那人绝不敢动手,却忘了作恶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说到最后,她听得他的声音好似有些轻微的颤,“你若有事,你若有事,本……你儿子怎么办?”

心头微沉,沈木兮作势要推开他,然则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忽然就贴了上来。眼前忽然一黑,菲薄的唇,带着他的灼热温度,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眼皮上,惊得她猛地绷紧身子。

黑暗中,她听见他喉间滚动的吞咽声,以及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再睁眼,薄云岫已捧起她的脸,作势……

“嗤……唔……”

巷子口,黍离岂敢往里头张望,却见着沈木兮冷着脸若无其事的走出来。

怎么只有沈大夫一人出来?

王爷呢?

一回头,黍离骇然疾呼,“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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