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春的南城,罕见地迎来一场大雪。
南慕瓷静静地站在南家大门外,雪花落了一身。

单薄的大衣湿哒哒贴在身上,衬着她纤细修长的身材。满头乌黑的长发被不断钻进的雪花打湿,紧紧地贴在那张未施粉黛的素净脸上。

冰天雪地里,从早上到现在,也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四肢被冻得僵硬生疼,她才痛苦地挪了挪脚。

“南慕瓷,你马上给我滚!”

尖锐冷漠的声音陡然响起,南慕瓷的二叔南秉怀铁青着脸色冲出来,一把将南慕瓷狠狠推倒在雪地里。

“五年前你就被南家除名逐出家门,如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你奶奶的葬礼,我看你是活腻了!”

南秉怀越说脸色越扭曲,弯腰一把揪住南慕瓷的头发,将她一路拖到门口,抬手指着不远处空荡荡的葬礼现场,咬牙切齿道。

“给我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么大的送葬场面,整个偌大的南城,甚至是南家的亲人朋友一个都没来。那都是因为有你在。他们怕被你牵连,被你害死!所有人都在看霍钦衍的脸色,他不松口,谁也不敢来!”

霍钦衍是谁?南都城第一世家第三子,霍氏名的接班人。在南都,霍钦衍哪怕一个不乐意的眼神,整个南都城的人都得屏住呼吸。

南慕瓷忍着痛,抬眼看着自己二叔那张极度狰狞的面孔,微微握紧了拳头,轻声说。

“二叔,你的葬礼是为自己的颜面,不是为奶奶办的。”

她拆穿南秉怀孝子的形象,定定地看向南秉怀,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那句话。

“您把奶奶的骨灰和我的孩子给我,我马上就走。”

南秉怀脸色微怔,手一松,南慕瓷整个人重重地摔进雪地里。

好疼。

“想要孩子?你做梦!五年了,那老东西把那小杂种藏着养着这么久,如今她好不容易死了,你以为我会让你把这颗定时炸弹带走?你这么坑害南家,我今天就先弄死你!”

南秉怀猩红着眼,抬脚扑过来就去掐她的脖子。

嘀——

响亮的汽车喇叭声骤然响了起来。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辆线条流畅车身炫目黑色宾利呼啸而来。近了大门,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车速不减地朝着两个人直直扑了过来。

眼看着要撞上来,身边的南秉怀一把扯过南慕瓷,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啊......”

又是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车子在距离南慕瓷几厘米的地方生生停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车前。

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助理打开车门下来,面无表情地路过南慕瓷,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直接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霍少。”

南慕瓷惊得猛地抬头,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时,瞬间一脸惨白。

依然是记忆里丰神俊朗的轮廓,高大挺拔,白衣黑裤,黑色大衣的衣领立着。那张轮廓分明,矜贵冷漠的脸,越看,越觉得凌厉得如同一把剑,刺得眼睛阵阵发疼。

霍钦衍。

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男人清冷的眼底无波无澜,脸色平静的如同这一地雪花。

只是一瞬间,就移开视线,淡漠的如同陌生人。

“霍少。”

南秉怀一见霍钦衍,吓得腿都软了,推开南慕瓷冲到霍钦衍跟前,点头哈腰地恭维着。

“真是没想到,您刚回国,就能来参加家母的葬礼,南某实在是感激万分。”

南秉怀知道霍钦衍的忌讳,说着说着,急忙抬手指着身后得南慕瓷,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

“霍少您放心,这个人五年前就被南家除名,早就不是南家人了。谁知道这丫头也不知从哪儿知道老太太过世的消息,一早就来了,站在外头死活不肯走。您放心,我这就赶她走。”

南慕瓷静静地站着,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脸上,越发衬得那张脸惨白无血。

霍钦衍脚步一转,高大的身体掠起一地雪花,面无表情地从南慕瓷身边经过。像是认同了南秉怀的说法,进了门,却又脚步一顿,沉沉地开了口。

“解除关系,血源终究是不能改变的,送亡者上路,是她的权利。”

一句话,让南慕瓷和南秉怀同时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前者一脸惊喜,后者一脸震惊。

要知道,五年前差点把南家连根拔起没入绝境,逼得她被家谱除名被整个家族唾弃的人,明明是他......

可下一秒,这个她用尽整个青春时光,拼了命深爱的男人,却一句话把她打入了地狱。

“可作为晚辈,来悼念长辈,就只是这么站着,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说完,抬脚就往里头走。

南慕瓷瞬间红了眼。

“听到了吗?”

南秉怀兜头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南慕瓷的脸上,眼睛像是刀子一般在她身上刮过。

“给我滚到外边老老实实跪着,什么时候葬礼结束什么时候起来!”

话音落,角落里立马窜出几个男人,上前一把抓住男人南慕瓷的胳膊,抬脚朝着她的膝盖上狠狠地踹了过去。

“扑通”一声,她的膝盖受到重创,重重地撞在雪地里。

那人按着她的头,对着灵堂的方向重重地砸在雪地上。

咚,咚,咚。

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刺耳。

霍钦衍的到来,仿佛一下子解除了某种禁忌,整个南都城和南老夫人生前有来往的人相继到来,各色各样的车子,围得整个南家水泄不通。

南慕瓷就这样一直跪在雪地里,每次有人来,那些人就按住她的头,对着来人磕头。

她的头磕破了,一股股的鲜血缓缓地流出来,凝固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膝盖被冻得仿佛没了知觉,源源不断的冷意钻进身体里,让她忍不住一阵阵发着颤。

天色渐晚,纷纷扬扬的大雪几乎覆盖了她的半边身体。

南慕瓷感觉自己就要被冻死疼死了,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开始慢慢从身体里抽离。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仿佛看到一抹倾长高大的身影从大厅里缓步走了出来,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二叔南秉怀。

“怎么,是不是很失望?你都快要死了,霍钦衍怎么还不来救你?”

南秉怀揪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起脸,嘴角勾着一抹诡异可怕的弧度。

“我的傻侄女,比起得到霍钦衍的原谅让他正眼看你,不如想想如何找到你的那个小杂种更实际。不是想要孩子吗?二叔给你一个机会,事情做好了,我就告诉你。”

南慕瓷猛地抬头看向南秉怀,灰暗死寂的眸子里簇然跳动起一丝希冀的火光。

“什么?”

南秉怀不怀好意地邪笑一声,微微侧过身体指向从大厅里正往外走的几个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对她说。

“看到没?这是几个和南氏有大合作的老总,今晚我在海上设了答谢宴。你听话,只要帮我把这几个人给伺候好了,我就......”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南慕瓷的尖叫声。

“南秉怀!”

南慕瓷气红了眼睛,浑身发抖地指着南秉怀,眼底盘旋着猛烈的热意,“今天是奶奶的葬礼,她老人家刚去,你居然.....”

南慕瓷的心一路急速往下沉,她猛地伸手推开南秉怀,双手挣扎着撑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还没往前走两步,那些手下立刻扑了上来,直接按住了她。

南慕瓷拼命地扑腾着双手双脚,奈何腿上没了知觉,手上更是没了力气。

“南秉怀你疯了,我是你侄女!”

南秉怀冷冷地笑了笑,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那老不死的早就该死了,我忍她够久了。至于你,这事儿今晚你同不同意都得做!”

大门内传来皮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霍钦衍高大的身材逆着光慢慢地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隐匿在暗影里,模糊得看不真切。

但就在他出来的一瞬间,南慕瓷几乎是本能地朝着他用力扑了过来,抬手死死地抓住了他大衣的下摆。

“霍钦衍。”她整个人都在抖,祈求的声音里缠着明显的哭腔,“能不能带我走......”

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张高贵冷漠的脸终于慢慢转过来,暗沉阴冷的视线慢慢地落在她的身上,只有冷冷的两个字。

“放手。”

“求你了,我不留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们还有个......”

“南慕瓷!”

南秉怀一瞬间脸色突变,意识到南慕瓷想说什么,几步窜上前,抬手甩了南慕瓷一个响亮的巴掌。

“霍少让你放手,你听不见?”

他提着南慕瓷的领子将她拎起来,附身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你敢告诉他孩子的事,我就让那个小杂种给整个南家陪葬!”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