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三姐姐都能来这里,我又为何不能来。”黎礼轻笑回击,半点也没客气。
真是奇怪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若是看她不顺眼,就应该在发现时调头而走。

现在遇见了,又用这种语气质问她,她是真不知道安德哪里来的勇气。

秦羽非扯住按捺不住性子的安德,朝着一旁等候的紫娘道:“这位姐姐可否先行离去,我们姐妹几个有话要说。”

因着她态度良好,紫娘深谙高门大院中的隐形规则,见黎礼无异样后,到底是退后了几步,想了想,又向后走去。

旁边没了外人,安德才厌烦的皱起了眉头,眉眼中见黎礼全是厌恶:“你来云绸阁就是自取其辱,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有多贵,一件衣裳便是千两起底。就凭你,应该待在下面。”

千两的衣裳,在京都而言绝对是高贵华丽的,就连某些高官的家眷,也不曾因一件衣服而大费周章。

能来这里享受的,也只有暴发户了。

而秦家可以说是所有暴发户的标杆,能以商家之身入朝,实乃一件值得惊讶之事。

正因为秦家是暴发户的前身,所以秦羽非很有钱,非常有钱,所以上辈子才能用银钱为她的丈夫谋得皇位。

不得不说,其实皇宫中的那张椅子,也只是一张充满了铜臭味的影子。

“我买不买得起,就不需三姐姐操心了。”

面对安德的纠缠,黎礼只觉得头痛,只想快点摆脱她,没有一点耽搁时间的念头。

从见到她和秦羽非走在一起时,黎礼便已明白了一件事实。

安德真的胡闹过了头。摊上秦羽非,谁也救不了她。

秦羽非轻笑,似乎没有听见黎礼的话,似笑非笑的道:“若五妹妹有中意的,而又不忍下手的,姐姐也愿意赠你一件。”

安家素来以清廉出名,她并不觉得一个深闺小姐能毫无压力的一掷千金。

黎礼同样礼貌回绝,脸都快笑僵了:“不劳秦家六姑娘烦心,更何况,我不记得我亲娘和干娘有为我生下妹妹。”

秦羽非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很快又恢复正常。

待她还想多说什么,后面却出现一道熟悉到刻进骨头里的声音,如梦魇一般,无论生死,都紧紧的缠绕在她耳边,让她得不到安宁。

“怎么,挑好了吗?”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出现,秦羽非身体下意识的一僵,转身见到背后那人脸上的疤痕时,不可抑制的倒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濒临死亡。

安德被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质问黎礼,更是忘记了后面安逸臣身上的煞气,小心的扶着她,着急的连声问:“六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

她从未见过秦羽非如此慌乱的模样,不管何事,她总是一副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但是今天,她着急了,甚至不受控制了。

那条疤,为什么和上辈子的一模一样?

安逸臣皱皱眉,走到黎礼旁边,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这才朝着安德道:“秦姑娘不舒服,你既将人领了出来,便将她安全带回去。”

“大哥……”安德手足无措的向安逸臣求助,可后者就像是没看见似的,反而自顾自问黎礼,似乎此刻他最重要的事是买衣服:“可有看中的衣裳?”

见没人搭理自己,安德眼神幽幽的咬咬唇,而秦羽非也恢复了过来,脸色虽是苍白,却也没了那般揪心的模样。

安德看了自然是欣喜:“你没事了吧?”

“无碍。”秦羽非摇头,目光却像是黏在安逸臣身上,即使他没回头看自己一眼,她也一直盯着。

那种仿佛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又一次席卷而来,她抓破了手指,也没能推开面前的木板丝毫。

他们又走在一起了吗?

他们竟然又走到了一起!

“安德,我突然想起来陛下召我傍晚入宫,我现在不陪你了,我想先回府准备。”

无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一刻,秦羽非主动与安德告了别,在经过黎礼身边时,她似乎听见她说了一句话。

黎礼说:“多亏了你的提醒,他才能安全回来,我已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除了你我二人的来历。”

他们两人的来历只能埋藏在心里,谁也无法向外人述说。

秦羽非手脚发冷,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下楼离开云绸阁。

黎礼在她身后,目光渐渐幽深。

很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羽非竟然会因为突然见到安逸臣而如此害怕。

那种刻在骨子里惧怕是无法伪装的,一如几年前的她。

但是秦羽非为何会害怕安逸臣?就算她曾经暗恋他,也不至于暗恋不成反倒成了生死仇人?

是不是上辈子她死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走远了,别看了,以后与他少来往。”安逸臣捂住她的眼睛,将她转了个身,第二次与她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她不是好人,以后还会想方设法的害死你。

这句话在安逸臣嘴边停留了许久时间,顿了顿,仍旧没有将它说出来,只是垂下了眼皮,用一种黎礼看不懂的目光盯着她。

“听我的便是。”

紫娘从远处走来,见终于走了一人,这才朝着安逸臣道:“也幸亏你大哥哥还在这里,不然我生怕有客人在这里吃了亏。”

安逸臣:“还得多谢姑娘你提前提醒我。”

“不必客气,我也只是做了该做的。”紫娘连连挥手,不敢担下如此大功。

从看见那两人的第一眼开始,她便明那两人不是善茬,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几个人的关系竟然是那样复杂。

安逸臣又向黎礼问:“你还买衣服吗?”

“不想逛了。”

这个街逛得她真心累。

安逸臣了然,朝着略有失落的紫娘道:“今日有所不便,明日请姑娘将阁中最好的几件送到帝师府听书阁。”

潜意思就是说,无论她们今日也没有挑选成功,明日是绝对会选出的。

紫娘听着,听到帝师两个字是忍不住一愣,随后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们,瞧见安逸臣脸上的那条疤时,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的场景。

“你你你,您就是昨日归来的安将军?”紫娘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见安逸臣点头后,更是立刻拍拍胸脯保证了下来:“将军请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带人将好衣裳送入府中任君挑选。”

等到他单方面决定了一切之后,黎礼知道就算自己反对也毫无意义,叹了口气,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只剩下被晾在一旁半天没有行动的安德,她唯唯诺诺的靠近了上来,想扯一扯安逸臣的衣袖,又想起大哥不喜人亲近,害怕被责骂,只得慢慢的收回手。

“大哥……我……”

安逸臣眉眼清冷,看也没看她一眼:“后院之事不归我管,与其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你还是想一想回去之后该如何与母亲交代。”

安德的脸色随着这句话渐渐苍白下去,随后毫无血色,颓废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礼看了心有不忍,想劝几句,又觉得今日之事过得实在太过窝囊,只得视而不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姐妹几人自家窝里闹也就算了,把外人牵扯进来算是怎么一回事?恐怕这一次回去,安德必不可少要被一顿教训。

坐在马车上,想了又想,黎礼到底是不放心安德一人回去,只能叫停了马车,在安逸臣不解的目光下,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

“大哥哥,我觉得,不能让三姐姐一人回去。”

安逸臣似有惊讶:“你要同她一起?”

“不,不是我,是你呦,大哥哥。”

黎礼朝着他灿烂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里满是狡诘的目光,显然就在刚才,她早已将一切都已想好了。

“为何是我?”安逸臣还是不急,只等着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黎礼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道:“你看,我们安家之人是绝对不能被外人欺负的,那秦家姑娘你我都晓得,她心思并不单纯,她的目的不过也就是离间府中姐妹的感情,若我们让三姐姐因此受了罚,岂不正中她的下怀吗?”

“所以你要我回去为她求情?”

黎礼殷勤的眨了眨眼,用力的点头。

“为何你自己不去?”

黎礼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呆,迟疑不定的道:“三姐姐似乎不怎么喜欢我,要是让她知道是我为他求的情,指不定要在心里怎么编排我呢,我可不想做了好事还要被人埋怨,思来想去,还是大哥哥你出面较好。”

安德对她的排斥也是全府皆知的事情,若是她光明正大的去正院求情,那些人可能还会在暗中思考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与其那样,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出面,倒还落得个耳根清净。

瞧着她那期待的小眼神,安逸臣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衣袖:“我为何要帮你这个忙?”

黎礼长大了嘴:“……那是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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