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那彭氏回到房中后,难免有些叹息,摇头连连。

博野侯见此,不免问道:“这是怎么了?”

彭氏看了他一眼,便把今日顾嘉竟然要那个最精贵裙子的事说了:“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眼皮子浅,就知道要最好的……哎,不过也是该她的,随她去吧,她喜欢,我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心里终究不舒服罢了。

博野侯瞪了她一眼:“往日阿姗喜欢衣衫头面,若是要买,你可曾不舍?”

彭氏一愣,却是道:“若是她不主动要,我买给她也是心甘情愿,她这么眼瞅着就要最好的,我倒是心里不舒坦。阿姗的,都是我看着就想给她买的,阿姗可没主动非要最贵的那个裙子,阿姗从小养在我身边,锦绣富贵享受惯了的,见识多,自然不会这么眼皮子浅,也是懂事吧,知道体贴人。”

博野侯不悦地道:“那你怎么没想着主动给阿嘉买好的?阿嘉是你亲生的骨肉,难道连阿姗都不如?”

彭氏自己想想也是,低下头默了半晌,最后叹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只是,只是……哎,阿姗是个有福气的,我总觉得,总觉得当年我得了那场病,冥冥之中是她助了我……”

博野侯越发沉下脸来。

他很少对自己的夫人说重话,后宅之事也都是彭氏说了算,只是如今阿嘉是他唯一的女儿。

想当年彭氏怀了阿嘉时,他就盼着能得个女儿。

“那都是算命先生的言语,怎能做真?也不过是江湖骗子的把戏罢了!你病好了,只能说是大夫之功,怎可归结于这子虚乌有之事?”

彭氏听得,低头不言,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有道理的,只是对博野侯,不好驳斥罢了。

……

顾嘉得了那条裙子,回到家里冷眼瞅了瞅,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唯一喜欢的就是上面的米珠了,想着以后拆下来可以卖银子。

旁边红穗儿和七巧倒是对这裙子大加赞赏:“夫人这是疼姑娘呢,竟给姑娘买了条这么贵重的裙子,要是让隔壁的大姑娘知道,还不气死啊!”

七巧掩唇:“改日姑娘就穿上吧!”

顾嘉抿了抿唇,都不忍说出真心。

其实彭氏是要给顾姗买裙子,自己只是顺带的,是自己赖着非要了条这么贵重的裙子而已。

不过这种赖皮事,能做一次不能做两次三次,还是得自己有钱才是。

这么想着,她又记起了那绫布一事。

这件事她相信是可靠的,稳赚不赔的,只是去哪里弄那么多本钱,又怎么才能大量购置市场上的绫来囤积呢?

要知道这些需要有人替她出头,还需要许多本钱,更需要有人懂经营悄无声息地把这些事办妥当,都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很难办到的。

她该去找谁呢?

顾嘉冥思苦想,头脑中浮现出许多上辈子认识的人,但是都不合适。

便是那齐二,自己自然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他的能力,但是若贸然找上,那是万万不妥的,毕竟这辈子他和她陌生得很。

就在她绞尽脑汁之时,突然间看到了桌上的字帖。

顾子卓曾经说,阿嘉,你需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做。

这句话也许是真的,但是更可能是假的。

她不知道顾子卓说下这话是什么用意,但是……考虑到他明明看破了自己却没有告状,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至少目前是不会出手对付自己的?

如果这样,是不是可以试探下,看看自己去求他,他会怎么处置?

他若是拒绝,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从此后自己也是知道这个人的立场了,若是万一答应呢?

当下她稍一沉吟,赶紧取出来之前用珍珠做的一个压裙,那个压裙是月白色的,颜色清雅,倒是可以给男子佩戴。

顾嘉拿了那压裙,直奔向了顾子卓所住的观星苑,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顾子青正从观星苑出来。

顾子青看到顾嘉,那自然是不屑至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态势。

顾嘉一个呵呵,懒得搭理他。

顾子卓自窗间看她来了,便迎出来:“妹妹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我这边?”

顾嘉不绕弯子,直接把自己那压裙珍珠送给了他:“好哥哥,这是妹妹特意为你做的。”

顾子卓接过来手里,看那珍珠在手心灿灿生辉,知道这是当初父亲送给她的,自然是颇为珍贵的。

他打量着顾嘉,笑道:“妹妹出手好大方。”

顾嘉笑:“哥哥也不必感激我,我也是想起哥哥之前所说的话,心里感动,这才给哥哥送个谢礼。”

谢礼……

顾子卓顿时明白了:“妹妹这是有事?”

顾嘉:“对。”

就喜欢说话直接的,若是他给自己绕上十八个弯,那就没意思了。

顾子卓:“什么事?”

顾嘉:“哥哥,我需要钱,想到哥哥说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求哥哥帮忙。”

顾子卓:“多少?”

顾嘉:“一两万两吧。”

……

顾子卓不说话了。

顾嘉当然知道他难办。

要知道一个庄子一年能进账个几百两,这对于顾嘉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

她上辈子嫁给齐二,齐二入仕就是做的盐政,被派往利州做的是转运盐使司的从四品副使,别看只是一个从四品,但是那转运盐使司掌管的是产盐大区的盐政,这个职位就是太清廉刚正,那也是白花花银子往兜里塞。

可是任凭如此,一万两银子轻易拿出来,对上辈子的齐二也并不容易的。

顾嘉眨眨眼睛,摊手:“哥哥没钱啊?”

顾子卓苦笑:“不要说哥哥没钱,就是把咱们家的现银都拿出来,也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若是卖宅院卖庄子,东挪西凑或许有,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顾嘉其实也没想那么贪心地弄到一万两银子把市面上的绫全都买下来,毕竟那样子也会惹人注意,她只是说出个大数额来为难下顾子卓,等到自己降低要求,他可能就真会给自己想办法了。

顾嘉故意一脸失望地望着顾子卓:“哥哥还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帮我办,原来是哄我的呢!”

说着,扭头就走。

顾子卓见此,眸中有了疑惑,却是问道:“阿嘉,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一个闺阁女儿家,好好地怎么可能用那么多银子。

顾嘉笑道:“哥哥,我想做个买卖啊,做买卖需要本钱。”

顾子卓打量着顾嘉:“做买卖,你做什么买卖?”

顾嘉娇哼一声,故意道:“你不肯借钱给我,那就不要问了呗!反正这买卖做不成,我也懒得说了。”

顾子卓沉默不言。

顾嘉偷偷瞥了他一眼,故意道:“若实在没有一万,有三千也行啊,父亲送给我的那个庄子,我都可以拿来抵押的,只要借到三千两银子就行。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等到事情成了,我可以分你四成的利。若实在赔了,我自己一力承担,反正不会让你吃亏的。”

顾子卓抿唇,严肃地望着顾嘉:“一万两银子数额太过巨大,三千两也不少,你得说清楚,你要做什么买卖,若是寻常盘个铺子,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顾嘉见好像有些眉目,便说起了自己囤积绫的买卖,最后再次强调道:“若是能借到三千两银子,我囤了绫来慢慢地卖,便是赔钱,也左不过赔几百两。万一赔了银子,我也不会让你从中损失什么,毕竟区区几百两银子,我的庄子还是可以慢慢出产的,这样我也不至于赖账不给钱。若是赚到钱了,我分给你四成的利,你看如何?”

顾嘉这一番话说的自然是合情合理,确实倒卖绫的话,便是赔钱,好歹有东西在,至多亏个两成,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顾嘉有庄子在,几百两银子亏空一两年功夫她也就能补齐了。而如果挣了,她还要分顾子卓四成的利,这对于顾子卓来说,确实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子卓凝视着顾嘉,却是道:“三千两银子,也不是轻易能凑齐的,再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迷于去倒卖绫。”

顾嘉听到这话,顿时失望了。

“我已经把这个买卖给你掰扯清楚了,怎么也不让你吃亏的,若说为什么要倒卖绫,我做梦梦到绫里面冒出金子来,觉得囤积绫能挣大钱,我知道这件事比较玄乎,你若是信我也就罢了。不信的话,反正我也没办法说服你的,我再去找别人就是了。”

这次她是真得打算拍屁股走人了。

她没办法和顾子卓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囤积绫的买卖,但是不说清楚,看来顾子卓不会帮自己的。

除了顾子卓,谁还能帮到自己?若是自己拿着那天的事去要挟南平王世子借钱给自己,他会不会直接让人杀了自己?

亦或者齐二?不行不行,齐二未必有这么多银子,再说他也未必肯帮自己。

就算退一万步,他真那么好心帮自己,自己就能拿着他银子去牟利?非亲非故的,他便是肯,自己都不好意思,齐二又不欠她的。

就在顾嘉要走到大门处时,顾子卓却突然道:“阿嘉,你进屋,我们细谈。”

嗯哼?

顾嘉停下脚步,但是没回头。

然后她听到身后的顾子卓道:“三千两银子,不是一时半刻能凑齐的,总得慢慢凑。”

一时之间,心里乐开了花。

顾子卓竟然答应了?

……

顾嘉去找顾子卓,其实根本没指望他会答应,毕竟这个人别看一脸笑模样,却是高深莫测,不说其他,就说他不声不响竟然说破了自己和顾姗之间的事就知道了,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竟然肯帮自己,是为了那四成的利润,还是为了兄妹情?

顾嘉想了半日,懒得猜想了,反正自己肯定不会亏待他的,也不至于欠他什么人情,大家彼此都是买卖关系,赚了钱分钱,之后一拍两散!

顾嘉这里拿出纸笔来开始拨拉着算账,若是能有三千两银子,那可以购置一千匹的上等好绫,这些绫该怎么去买,该由何人去买才不引人注意?又该存放在何处?

顾嘉细细盘算一番,自己的庄子就可以放,所以不需要再另行租赁宅子存放,就是这出面购置之人,顾子卓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他既然上了贼船,倒是可以让他出面找一个管事帮忙采买。

她盘算了好半晌,总算是盘算妥当了,想着再过一两个月,这绫的价格炒到了十几两甚至二十两一匹,到时候至少是四倍的利润。

往少里说,三千两银子能挣到一万两千两白银,那自己拿出四千八百两分给顾子卓,自己还能剩下七千二百两呢,这是不小的数字了。

顾嘉在这里正想得心花怒放时,却听得七巧来回:“夫人请了那法源庵的师太过来为大姑娘看病,说是让姑娘也过去一趟。”

顾嘉微惊:“这么快就来了?”

七巧:“嗯,夫人着急,让师太快一些过来,不曾想竟然今日就来了,还特特地叮嘱,说是让姑娘也要过去。”

彭氏竟然特意让自己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是被顾姗灌了迷魂汤了?

顾嘉咬牙:“好,我这就去看看。”

才做发财梦,又来了个收妖的。

顾嘉这重生一世的做贼心虚,怕被收走,听得静怡师太来了,赶紧跑过去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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